黑鴉號的主桅桿在狂風(fēng)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威廉攥著染血的匕首跌坐在船長室門口。
月光穿過舷窗,在埃德蒙船長青紫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陰影。甲板傳來雜沓的腳步聲,
他聽見二副霍克在怒吼:"抓住那個弒主的雜種!
""不是我..."威廉的辯解被浪濤聲吞沒,他翻身滾下舷梯時,
后腰撞在系纜樁上疼得蜷縮成團。追兵的火把在頭頂晃動,海水裹著血腥味灌進鼻腔。
當冰冷刺骨的海水漫過口鼻時,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的那個黎明。那日破曉時分,
瞭望臺傳來刺耳的銅鈴聲。威廉攀著濕滑的纜繩爬上主桅,
晨霧中隱約可見魔鬼礁嶙峋的輪廓。傳說那座形似骷髏的礁石下埋著"黃金圣母",
十五世紀西班牙珍寶船隊的最后寶藏。"右滿舵!收主帆!
"埃德蒙船長的吼聲帶著金屬刮擦般的沙啞。威廉記得自己轉(zhuǎn)身時,
正巧撞見霍克將錫制酒壺遞給船長。暗紅色的朗姆酒在晨光中泛起琥珀色漣漪,
倒映著霍克眼角那道蜈蚣狀的傷疤。此刻威廉在漆黑的海水中拼命蹬腿,
腰間藏寶圖的羊皮卷被鹽水浸透。他抓住漂浮的橡木桶,看著黑鴉號漸行漸遠。
霍克站在船尾甲板,月光勾勒出他舉槍瞄準的剪影。鉛彈擦著耳際掠過時,
威廉突然明白:那張標注著沉船坐標的藏寶圖,或許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威廉的匕首卡在圣母像底座時,整艘沉船突然發(fā)出垂死巨獸般的轟鳴。
潮濕的木板在腳下碎裂,他抓住垂落的帆索蕩向?qū)γ娲?,身后傳來廚子湯姆凄厲的慘叫。
"是配重機關(guān)!"科林的吼聲在迷宮般的船艙里回蕩。生銹的齒輪咬合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威廉看見兩排布滿鐵刺的夾板正緩緩合攏?,敻覃愄氐陌着墼诤诎抵虚W過,
她準確地將匕首擲入墻縫,卡住了致命機關(guān)。當威廉終于撬開圣母像底座的暗格,
褪色的羊皮卷上赫然是用人血寫的名單。月光穿透腐朽的船板,
照亮那些被劃掉的名字——埃德蒙船長的名字上方,還殘留著霍克家族的紋章印記。
貨艙外突然傳來火槍齊射的轟鳴。威廉沖出船艙時,看見科林靠著斷裂的桅桿喘息,
左肩汩汩冒著血泡。七艘掛著英國海軍旗的護衛(wèi)艦正在沉船墓地外圍成新月陣型,
領(lǐng)航船的船首像上,黃金鑄造的圣母像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芒。
貨艙木墻被鏈彈轟開缺口時,威廉看清了領(lǐng)航艦甲板上的人。
霍克家族紋章的猩紅斗篷在夜風(fēng)中翻卷,
單邊眼鏡的男人正用手杖敲打船舷——正是三個月前在哈瓦那酒館與他們豪賭的葡萄牙商人。
"黃金審判號。"科林吐著血沫冷笑,他胸前的十字架吊墜沾滿粘稠血漿,
"霍克家族的私掠許可證,是用二十萬磅砂糖從查理二世手里買的。
"瑪格麗特突然抓住威廉的手腕,盲眼轉(zhuǎn)向圣母像底座:"用我的血涂抹第三枚鳶尾花紋章!
"她指尖劃過暗格邊緣,腐朽的木板竟彈出個精巧銅盒,里面躺著枚嵌有黑珍珠的戒指。
英國戰(zhàn)艦放下的小艇已逼近沉船,威廉聽見燧發(fā)槍裝彈的脆響。當?shù)谝徊ɑ饦岧R射撕裂夜空,
科林突然暴起撞破船艙暗門。海水倒灌形成的漩渦中,竟藏著條通往海底巖洞的秘道。
"十六年前,我就是從這里帶走血瑪麗號的航海日志。"老海盜在齊腰深的水中踉蹌前行,
巖壁上發(fā)光的磷蝦群組成詭異的星圖,"霍克家族早就知道黃金圣母的秘密,
他們需要活祭品來觸發(fā)..."瑪格麗特的尖叫打斷了他的話。
黑暗深處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
威廉的火折子照亮了巖洞盡頭的駭人景象:十二具穿著西班牙鎧甲的干尸呈環(huán)形跪拜,
中央石臺上躺著具覆蓋天鵝絨的骸骨,黃金鑄造的右手緊握鑲滿寶石的十字權(quán)杖。
"唐·費爾南多三世。"瑪格麗特跪倒在地,腐爛的絲綢面紗從她臉上滑落,
露出遍布灼傷疤痕的面容,"我的丈夫。"巖洞開始震顫時,威廉終于明白所謂寶藏的本質(zhì)。
科林胸前的傷口詭異地泛著金光,老海盜狂笑著撕開上衣,
露出布滿神秘刺青的胸膛——那些纏繞著七頭蛇的十字架,竟與圣母像底座的紋路完全吻合。
"霍克以為毒殺埃德蒙就能掌控黑鴉號?"科林將黑珍珠戒指按進石臺凹槽,
整個海底墓穴突然亮如白晝,"他們根本不知道,開啟圣約翰遺產(chǎn)需要三重詛咒之血!
"英國士兵的慘叫從后方傳來。最先沖進巖洞的六名火槍手突然渾身抽搐,
他們的皮膚下仿佛有金色蠕蟲在游走。威廉驚恐地看著那些士兵的眼球融化,
變成液態(tài)黃金滴落在骸骨堆上。"快割開我的手掌!"瑪格麗特將匕首塞給威廉,
她的盲眼流淌出銀色液體,"費爾南多在戒指里熔煉了被詛咒的圣物,
只有洛林家族的..."爆炸的沖擊波打斷了儀式。霍克站在崩塌的巖洞口,
他手中的燧發(fā)槍還冒著青煙??屏志従徆虻梗?/p>
額頭的血洞卻沒有鮮血流出——無數(shù)金色絲線正在傷口處交織,形成詭異的鳶尾花圖案。
"感謝你幫我找到最后的鑰匙。"霍克踩著漫過腳踝的海水走來,
他扯開領(lǐng)巾露出脖頸處的奴隸烙印,"十五年前你們把我賣給巴巴里海盜時,
可曾想過洛林家族的私生子還活著?"瑪格麗特突然發(fā)出夜梟般的厲嘯。
她腐爛的面皮下鉆出成千上萬只發(fā)光水母,霍克的慘叫聲中,
威廉看見老修女的骨架正在金色火焰中重組——那分明是具穿著修士袍的男性骷髏,
空洞的眼窩里懸浮著兩枚黑珍珠。霍克的皮膚正在龜裂,發(fā)光水母從他的眼眶鉆入顱腔。
瑪格麗特——或者說那具男性骷髏——舉起鑲滿黑珍珠的權(quán)杖,
巖洞頂部開始墜落附著??氖瘔K。威廉在混亂中抓住漂浮的銅盒,
發(fā)現(xiàn)內(nèi)層暗格藏著張泛黃的羊皮紙,火漆印章是雙頭鷹環(huán)繞的荊棘冠冕。"1642年,
圣殿騎士團大團長致西班牙總督..."威廉的瞳孔突然收縮,
他讀到了關(guān)于"利維坦之子"的記載。傳說被鎮(zhèn)壓在魔鬼礁下的不是寶藏,
而是某位紅衣主教用三千處女之血喂養(yǎng)的怪物??屏值氖w突然抽搐起來。
老海盜被洞穿的額頭涌出瀝青狀物質(zhì),在空中凝成手持天平的女性輪廓。
威廉想起在拿騷酒館聽過的傳聞:十七世紀最著名的海盜女王安妮·波妮,
其實是被梵蒂岡除名的驅(qū)魔修女。"圣約翰的遺產(chǎn)不是黃金!
"安妮的幽靈發(fā)出鐘鳴般的巨響,巖壁上發(fā)光的磷蝦群開始組成拉丁文禱詞,
"洛林家族的私生子,用你的血涂抹第七根肋骨!"霍克的身體此刻已膨脹成慘白的肉瘤,
無數(shù)觸手從脊椎破體而出。威廉跌坐在唐·費爾南多的骸骨旁,
權(quán)杖頂端的黑珍珠映出他脖頸處的胎記——那正是羊皮紙上標注的"該隱印記"。
瑪格麗特的骷髏手掌穿透威廉胸膛時,沒有痛感只有刺骨寒意。
當沾血的食指觸碰石臺中央的凹槽,整座海底墓穴響徹空靈的圣詠聲。
威廉在逐漸模糊的視線中看到驚人真相:所謂黃金圣母像,
實則是用初代教皇頭骨澆筑的封印之器。海水突然停止倒灌,霍克異化的軀體被釘在半空。
安妮的幽靈展開泛著金光的古老卷軸,威廉發(fā)現(xiàn)自己血液在石臺上繪制的圖案,
竟與黑鴉號帆纜索具的排列完全一致。"埃德蒙故意讓你看到藏寶圖。
"安妮的幻象指向威廉腰間,被鮮血浸透的羊皮紙正浮現(xiàn)出隱藏航線,
"從你十五年前在倫敦塔被救走,這場獻祭就已開始倒計時。
"無數(shù)記憶碎片突然涌入威廉腦海。他看見年幼的自己被修女藏在懺悔室,
窗外是燃燒的洛林家族紋章旗;暴風(fēng)雨夜的黑鴉號上,
埃德蒙船長撫摸著他后頸的胎記喃喃自語;還有霍克在月夜下跪拜的詭異儀式,
甲板陰影里擺著七具黃金鑄造的嬰孩棺槨。石臺轟然炸裂,封印的權(quán)杖化作齏粉。
威廉感到胸腔里的心臟開始結(jié)晶,透過霍克潰爛的眼球,他看見海底裂縫中睜開的巨大豎瞳。
瑪格麗特的骷髏身軀正在與邪神融合,安妮的幽靈發(fā)出最后警告:"折斷權(quán)杖!
唯有該隱的后裔能..."威廉抓住飛濺的權(quán)杖碎片刺入自己心臟。
結(jié)晶化的血液在空中凝成血色長矛,海底傳來震耳欲聾的哀嚎。
異化的霍克軀體突然調(diào)轉(zhuǎn)觸手,將瑪格麗特的骷髏頭顱狠狠砸向巖壁。
"你竟敢用洛林家族的血..."瑪格麗特的下頜骨咔嗒作響,權(quán)杖殘片突然飛向威廉手中。
當結(jié)晶長矛貫穿邪神豎瞳的瞬間,科林的尸體突然躍起抱住霍克,
兩人在金色火焰中化作圣經(jīng)形狀的灰燼。英國戰(zhàn)艦的殘骸從頭頂緩緩沉落,
威廉在缺氧前的最后時刻,看到安妮的幽靈對他做出劃十字的手勢。
氣泡包裹的羊皮紙顯露出完整地圖——標注著從魔鬼礁直通梵蒂岡地窖的密道。
海面爆發(fā)的金色光柱中,威廉被洋流推上珊瑚礁。在他昏迷的右手邊,
半截權(quán)杖碎片正逐漸變成暗紅色,宛如凝固的罪人之血三個月后的黃昏,
威廉站在重建的黑鴉號甲板上。新招募的水手們不知道,那些鑲嵌在船舵上的黑珍珠,
每晚都會滲出金色液體。當單筒望遠鏡對準羅馬方向時,
他摸了摸脖頸處新紋的倒十字架——這是用權(quán)杖碎片與霍克骨灰混合的墨水刺成的。
海底深處,結(jié)晶化的邪神殘軀突然顫動。封印裂縫中漂出張燒焦的羊皮紙,
上面是用血寫的預(yù)言:"當七海商路重歸洛林,教皇冠冕將墜入深淵。
"黑鴉號新安裝的黃銅羅盤總是指向羅馬。每當月圓之夜,
鑲嵌在龍骨接縫處的黑珍珠就會滲出粘稠物質(zhì)。大副格雷擦拭珍珠表面時,
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紋正在消失。"這是上好的鯨油。"威廉將散發(fā)著甜腥味的金色液體倒進圣杯,
新招募的牧師約翰顫抖著劃十字。年輕牧師沒注意到,自己法袍下擺沾到的液體,
正在吞噬亞麻纖維的經(jīng)緯。瞭望臺傳來重物墜海的悶響。二副查理的尸體漂浮在海面,
他的眼窩里長出珍珠母貝般的物質(zhì),手指間纏繞著教皇詔書的碎片。威廉用鉤索打撈尸體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