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溟的脊背撞在冷硬的祭壇邊緣時，喉間翻涌的血腥味里混著一絲冷笑。"蒼溟師兄，
這可是宗門賜你的造化。"三長老的拂塵掃過他的靈臺，
白玉柄上沾著前一個祭品干涸的血漬。淵頂罡風(fēng)卷起漫天符紙，
那些朱砂繪制的鎮(zhèn)魂咒像一群嗜血的赤蝶，在他眼前紛飛。
他盯著自己腕間纏繞的縛仙索——千年冰蠶絲混著玄鐵，此刻正貪婪地吮吸他最后一絲靈力。
三日前宗門大比時，這根繩索還系在掌門嫡子腰間，作為天驕的象征。
"廢靈根就該有廢物的覺悟。"小師妹的聲音從淵頂飄下來，帶著刻意壓制的顫抖。
蒼溟仰頭望去，少女鵝黃裙裾在罡風(fēng)中翻飛如斷翅的蝶，腕間新?lián)Q的鎏金鐲子閃著冷光。
那是用他獵殺的玄冥獸內(nèi)丹換的。骨裂聲突兀響起。蒼溟低頭看著刺入肋間的冰錐。
三長老的玄冰訣已修至化境，寒氣順著經(jīng)脈游走，將血液凍結(jié)成猩紅的冰碴。
他忽然想起十歲那年，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摸著他的頭說："此子靈臺澄澈，
當(dāng)為我宗麒麟兒。""時辰到了。"隨著一聲鐘鳴，祭壇上的往生紋驟然亮起。
蒼溟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如斷線紙鳶般墜向深淵。罡風(fēng)撕開皮肉，
他卻盯著越來越小的淵口。最后一瞥里，他看見小師妹顫抖的指尖捏碎玉簡，
那是他去年生辰送她的護身法器。黑暗吞沒視野的瞬間，脖頸處突然傳來灼痛。
蒼溟伸手去摸，指尖觸到凹凸的紋路。青銅鎖鏈的烙印像活物般在皮膚下游走，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這聲音讓他想起七歲那年的雨夜，
在亂葬崗刨食時踢到的青銅棺槨——棺蓋上也有這般鎖鏈紋路，當(dāng)時他不過多看了一眼，
整片墳塋便化作飛灰。下墜的速度突然減緩。無數(shù)白骨從淵壁裂隙中探出，
森白骨手抓撓著虛空，竟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蒼溟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骨指關(guān)節(jié)處，
全都刻著與他一模一樣的鎖鏈紋！"嗬...嗬......"此起彼伏的喘息在淵底回蕩，
像是千萬人同時從噩夢中驚醒。蒼溟重重摔在骨網(wǎng)中央，還未及起身，
腕骨便被三只骨爪扣住。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看見最近的骷髏頭眼眶里鉆出暗紅藤蔓，
花瓣形狀竟與鎖鏈紋分毫不差。"滾開！"蒼溟肘擊身后骷髏，
碎裂的骨片卻化作黑霧纏上手臂。霧氣觸及鎖鏈烙印的剎那，淵底突然亮起幽藍鬼火。
他終于看清周遭景象——方圓百丈的祭壇完全由頭骨壘成，每個天靈蓋上都刻著鎖鏈紋，
中央懸浮著一顆干癟的心臟。那心臟突然跳動了一下。"咚！"蒼溟跟著捂住胸口，
自己的心跳竟與那詭異心臟完全同步。鎖鏈紋路開始發(fā)燙，皮膚下仿佛有熔巖流動。
最近的骷髏突然發(fā)出尖嘯，骨爪直插他咽喉！"噗嗤！"蒼溟下意識抬手格擋，
卻見五指穿透骷髏胸腔。黑霧順著指尖涌入體內(nèi)，在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
他聽到自己骨骼發(fā)出爆竹般的炸響，原本被廢的靈根處，一朵血色曼陀羅破體而出。
"原來如此......"蒼溟低笑出聲，任由更多骨手刺入軀體。
每道傷口都涌出黑色曼陀羅，花瓣邊緣流轉(zhuǎn)著青銅光澤。當(dāng)?shù)谄吒吖潜徽蹟鄷r，
他終于握住那顆干癟心臟。"咔嚓——"心臟在他掌心裂開，涌出的不是鮮血，
而是沸騰的星砂。蒼溟仰天長嘯，鎖鏈紋路爬滿全身，那些刺入體內(nèi)的骨手瞬間汽化。
淵頂傳來三長老驚恐的嘶吼："穢土！這是穢土的氣息！"蒼溟踏著骨堆走向淵壁，
每一步都在祭壇上烙下燃燒的腳印。當(dāng)他伸手觸碰巖壁時，
整座葬仙淵開始震顫——十萬丈巖層竟是無數(shù)青銅鎖鏈交織而成，此刻正如蛇群蘇醒般扭動。
"老東西。"蒼溟屈指輕彈，一縷黑火順著鎖鏈竄向淵頂，"這份造化，我收下了。
"---蒼溟的指尖剛觸及心臟裂痕，萬千冤魂的尖嘯便刺入顱骨。干癟的心臟突然舒張，
表面浮現(xiàn)的青銅鎖鏈紋竟與他的掌紋嚴絲合縫。他聽見自己骨骼深處傳來鎖鏈繃斷的聲響。
"原來你們在等這個。"蒼溟冷笑，任由心臟化作流沙滲入掌心。
那些在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的黑霧突然凝滯，化作血色紋路攀上手臂，
所過之處皮肉如陶器般龜裂。祭壇開始轟鳴，頭骨壘砌的基座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
蒼溟低頭看著穿透胸腹的三根骨刺——來自祭壇深處伸出的青銅骨手，
每根指節(jié)都纏著刻滿符咒的鎖鏈。"太慢了。"他握住其中一根骨刺，
血色紋路瞬間爬滿慘白的骨質(zhì)。當(dāng)紋路觸及鎖鏈上的符咒時，
那些朱砂繪制的鎮(zhèn)魂咒突然扭曲成痛苦的人臉，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喀嚓！
"骨刺在掌心碎成齏粉，蒼溟的傷口涌出黑焰。剩余兩根骨刺發(fā)瘋般扭動，卻被他反手抓住，
像撕開帛布般扯成兩截。淵底死氣突然沸騰，化作萬千鬼影撲來，
卻在觸及他皮膚的剎那被血色紋路吞噬。蒼溟抬起右手，掌心紋路已聚成饕餮獸首。
那獸首竟如活物般開合巨口，淵底積攢千年的怨氣化作黑色颶風(fēng)倒灌而入。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每一聲都震得鎖鏈紋路明滅不定。"還不夠。
"蒼溟突然攥拳砸向祭壇，血色紋路順著裂縫蔓延。整個淵底開始塌陷，
那些被鎖鏈禁錮的骸骨紛紛炸裂，骨片還未落地便汽化成猩紅霧靄。
霧靄中浮現(xiàn)出古老的圖騰——九條鎖鏈纏繞著一朵枯萎的曼陀羅。
當(dāng)最后一塊祭壇基石崩碎時，蒼溟感覺胸腔一空。那顆融入體內(nèi)的干癟心臟開始跳動，
每跳一次，皮膚上的血色紋路就加深一分。他抬手撫過被骨刺貫穿的傷口，
發(fā)現(xiàn)血肉正在青銅化，而痛覺像被什么吞食般消失殆盡。淵頂突然降下金光，
三長老的怒喝如雷霆炸響："穢土孽障，安敢竊取天......"蒼溟屈指輕彈，
一縷黑火順著金光逆沖而上。他聽著上方傳來的慘叫，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黑火中浮現(xiàn)的饕餮虛影仰天長嘯，整座葬仙淵的巖層應(yīng)聲剝落，露出深埋地脈的青銅巨門。
門環(huán)上的鎖鏈紋路與他脖頸處的烙印共鳴震顫，蒼溟卻轉(zhuǎn)身走向深淵更暗處。
他的影子在巖壁上扭曲拉長，所過之處，石縫中鉆出的曼陀羅瞬間凋零。"天威？
"蒼溟撫過青銅門上的抓痕，那些深淺不一的溝壑里凝結(jié)著黑血，"不過是敗犬的哀嚎。
"當(dāng)他推開巨門的剎那，干癟心臟完成了最后一次跳動。所有血色紋路突然沉寂，
化作暗金脈絡(luò)蟄伏在皮膚之下。蒼溟低頭看著掌心，一縷黑火正在指尖安靜燃燒。沒有痛覺，
沒有恐懼，甚至連復(fù)仇的快意都變得稀薄。他抬腳踏入黑暗，身后萬千鎖鏈同時崩斷的聲響，
竟比淵頂墜落的長老尸體更先抵達深淵之底。---雷光劈開淵底永夜時，
蒼溟正用指尖摩挲著青銅門上的裂痕。"竟能在葬仙淵茍活三日。
"監(jiān)刑長老踩著雷云緩緩降下，九劫雷符在掌心流轉(zhuǎn)紫電，
"倒襯得這具肉身更適合煉成尸傀了。"蒼溟背對雷光，指尖黑火忽明忽暗。
那些纏繞青銅門的鎖鏈正在震顫，像嗅到血腥的蟒群。他記得七歲那年被丟進尸傀洞窟，
也是這般鐵鏈撞擊聲——只是彼時鎖鏈鎖著的是他，而此刻......"轟！
"九道雷蟒當(dāng)空劈落，蒼溟佇立處炸開十丈深坑。
監(jiān)刑長老的獰笑凝固在第八道雷光里——煙塵散盡時，
那襲殘破青衫竟完好無損地立在焦土中央，雷霆在他發(fā)梢凝成紫色露珠。"九劫雷符？
"蒼溟抬手接住最后一縷雷光，暗金紋路在皮下游走如活龍，"倒比當(dāng)年劈我那七道強些。
"監(jiān)刑長老瞳孔驟縮。二十年前外門弟子試煉，正是他暗中將三九雷劫調(diào)至七七之?dāng)?shù)，
廢了這少年的先天道體。此刻蒼溟掌心的雷珠里，竟浮動著當(dāng)年雷劫的殘影。"裝神弄鬼！
"長老咬破舌尖，精血染紅的雷符驟然膨脹。淵頂云層翻涌如沸，
二十七道赤雷擰成枷鎖形制，鎖鏈紋路與蒼溟脖頸烙印如出一轍。蒼溟忽然笑了。
他迎著雷枷張開雙臂，胸口浮現(xiàn)的饕餮紋張開巨口。當(dāng)?shù)谝坏莱嗬子|及皮膚的剎那，
暗金紋路突然暴起，化作百丈虛影將雷劫囫圇吞下。監(jiān)刑長老的慘叫聲中，
蒼溟嗅到了焦糊的肉香——是對方持符的右臂正在碳化。"滋味如何？
"蒼溟踏著雷云殘片步步逼近，饕餮虛影在他身后咀嚼雷光。
監(jiān)刑長老暴退的身形撞在青銅門上，那些沉寂的鎖鏈突然活過來，毒蛇般纏住他的四肢。
蒼溟的指尖抵上對方丹田時，忽然想起入門那日。這雙布滿雷繭的手曾按在他靈臺，
說"此子根骨清奇"。此刻同樣的手掌正徒勞地撕扯鎖鏈，指甲翻卷處露出森森白骨。
"金丹修士的滋味......"五指刺入血肉的觸感比想象中溫?zé)幔?/p>
蒼溟凝視掌心鴿卵大小的金丸，"我倒是好奇了。"慘嚎聲在淵底回蕩，驚起萬千骨鳥。
蒼溟將金丹舉到唇邊時，鎖鏈紋路突然灼痛。
恍惚間他看見十罪閻羅的青銅鎧甲——那護心鏡上的鎖鏈圖騰，
正與自己脖頸處的烙印完美重疊。"原來如此。"蒼溟咽下金丹，喉間泛起鐵銹味。
饕餮虛影突然發(fā)出愉悅的嗚咽，暗金紋路爬上他的右眼，將瞳孔染成豎立的獸瞳。
青銅門上的鎖鏈應(yīng)聲崩斷，深淵最深處傳來某種龐然巨物蘇醒的轟鳴。
監(jiān)刑長老殘破的軀殼正在汽化，最后一絲元神發(fā)出惡毒詛咒："歸墟在上！
此獠必成諸天浩......"黑火吞沒了未盡之言。蒼溟撫過青銅門上新添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