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煦學(xué)藝不精的換魂術(shù)剝離了我和清枝的魂魄,卻意外讓那縷生魂回到了我的體內(nèi)。
神魂合體,那些被我忘卻的凡間記憶也回到了我的腦海。
我的臉,容煦的臉。
我與他都穿著凡人的綾羅綢緞,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新婚燕爾琴瑟和鳴……
造化弄人,我與容煦一同下凡歷劫,做了一世夫妻。
他名喚初光,而我便是清枝。
恩愛的記憶一直持續(xù)到他的父親見罪于天子,被奪了爵,貶為庶人。
他受不了打擊,當(dāng)即拋下我出京城云游十幾日,回來時,身邊跟著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道。
老道自稱仙人,要點化他出世修行。
我原本一副喜悅心情,想要告訴他,我找了大夫來瞧,身上有了孕,我們有了孩子。
可看容煦神色恍惚,我忍住了沒說,只輕輕牽起他的手,告訴他:“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p>
容煦看著我,眼神淡漠,找不到從前的愛意,如同枯井一般。
我心疼不已。
為了逃避現(xiàn)實,容煦不理世事,一心跟著老道求仙問卜,云游修行,我只當(dāng)他是一時無法接受,夜夜隨著他擔(dān)憂不得安眠,陪著他望月看天。
他家中被抄,雞犬不寧,我只得盡我所能替他照料親眷,上下打點官員,免他家人受辱。
連日心憂,鐵打的身子怕也受不住,何況我才有孕。
大夫觀我胎象不穩(wěn),勸我不要過于勞心傷神。
從藥鋪回來時,已是月色滿天,我踏入房門,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容煦也在。
他沒有打坐修煉,只是端坐在桌案前,看我來時,對我露出久違的笑。
眉目間鋪滿霜色月華,恰似從前。
我緩步走到他身邊。
容煦將案上一碟藕粉桂花糕推至我面前,悵然微笑道:“我許久未進(jìn)庖廚,你嘗嘗,手藝可是生疏了?”
我拈起一塊糕,和著無聲的淚吃下去,甜中有些許咸澀,抬眸看他時,以為是苦盡甘來:“沒有,還同從前一般。”
他眸色深深,盡是我看不出的復(fù)雜情緒。
我的眼眶蓄滿淚水,問他:“你呢,夫君,你還和從前一樣嗎?”
容煦走到我的身邊,與我緊緊依靠。
我心中被巨大的喜悅填滿,抹了把淚,即刻就想開口告訴他,我有了身孕,他要做父親了。
話在嘴邊時,容煦輕輕將手放在了我的面頰,逐漸向下,停在我的胸口。
我抿唇張口,垂眸想要去說。
“噗——”
刀劍貫穿皮肉的悶響聲。
緊接著是我瞬間四肢百骸蔓延的劇痛。
容煦手里拿著劍柄,毫不留情地將劍捅進(jìn)我的胸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神色悲憫,說:“清枝,我對不起你?!?/p>
我垂死倒下時,最后看到的,是他和那老道一塵不染的背影。
老道寬慰他說:“不必介懷,殺妻證道,斬斷塵緣,理之常有?!?/p>
凡間共度霜雪的妻子?
我猝然睜開眼睛,唇角勾起凄惶的笑。
眼前的仙君容煦與當(dāng)年我的凡人夫君初光的臉重合。
在凡間時,他取走我的性命,令我失散一縷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