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把羊皮紙卷重重拍在石桌上。
墨水瓶被震得跳起來，黑色液體濺在袖口上。
她盯著袖口那攤污漬，聽見走廊傳來嗤笑聲。
三個穿紫色法袍的女生正指著她，領口的銀線刺繡在陽光下亮得刺眼——那是初級法師的標記。
"快看，邊緣人又在抄筆記了。"紅發(fā)女生故意提高聲音，"再抄一百年也考不上初級法師。"
指甲掐進掌心。
艾莉絲低頭繼續(xù)謄寫咒語，筆尖劃破紙面。
她的灰袍洗得發(fā)白，袖口還有上次被火球術燎焦的痕跡。
三個月前的考核場景在眼前閃回：水晶球在她掌心暗淡無光，監(jiān)考教授搖頭說"魔力親和度不足"時，布萊克靠在門框上笑出了聲。
"艾莉絲！"沾著鐵銹味的呼喚砸碎回憶。
萊昂的皮甲蹭著石階發(fā)出咯吱聲，劍柄上褪色的家徽紋章晃到她眼前——那是把斷劍插在荊棘里的圖案。"地圖搞到了。"他把卷軸鋪開時帶起一陣風，羊皮紙邊角裂開細紋。
她按住地圖右下角的骷髏標記。
古墓輪廓像只蜷縮的蜘蛛，八條墓道延伸進黑暗。"火絨粉帶夠了嗎？"
"二十袋，夠燒穿石門。"萊昂把布袋倒扣，紅色晶粒灑在石桌上像灘血，"但你真的要召喚...那個？"他壓低聲音時，窗外烏鴉突然集體振翅。
艾莉絲摸向頸間銀鏈。
吊墜是塊碎陶片，裂痕里滲出青銅色微光。
三天前的午夜，當她第無數次嘗試召喚火靈失敗時，這塊從舊貨攤淘來的碎片突然燙得驚人。
幽藍火焰中浮現的鎧甲虛影只說了一句話："喚吾真名，賜汝偉力。"
"總比火球術靠譜。"她扯回話題，"干糧呢？"
"硬得像你上次烤的面包。"萊昂拋來塊黑乎乎的東西，砸在桌上發(fā)出悶響。
兩人同時僵住——腳步聲從螺旋樓梯傳來，黑袍下擺掃過臺階像毒蛇爬行。
布萊克轉著白骨戒指出現時，艾莉絲迅速用袖子蓋住地圖。
邪惡法師的目光掃過她泛白的袖口："聽說有只灰老鼠想鉆地洞？"他食指敲了敲太陽穴，"古墓里的詛咒會先吃掉腦子，然后是眼睛..."突然伸手扯走地圖，"最后從手指開始融化——"
萊昂的劍鞘橫在兩人中間。
布萊克指尖竄出綠火，羊皮紙瞬間焦黑蜷曲。"省點力氣哭吧。"紙灰落在他肩頭，"反正你召喚的頂多是只史萊姆。"
艾莉絲喉嚨里卡著十七種惡咒。
碎陶片在衣領下發(fā)燙，但她想起鎧甲虛影的警告：每日僅能召喚一次。
當布萊克的黑袍消失在樓梯拐角，她發(fā)現自己在啃指甲——這是母親被絞死那年養(yǎng)成的習慣。
"現在地圖沒了。"萊昂擦著劍柄上的汗?jié)n。
"我記得沒個標記。"艾莉絲用指甲在石桌上刻出蜘蛛輪廓，碎屑簌簌掉落，"明早在墓園西門..."
烏鴉叫聲突然拔高。
他們同時轉頭看向拱窗外，榆樹枝椏在暮色中搖晃得異常劇烈。
萊昂的劍穗無風自動，艾莉絲頸后的汗毛根根豎立，仿佛有雙眼睛正穿透三百米厚的石墻注視著他們。
（續(xù)接上文）
艾莉絲的后槽牙咬得發(fā)酸。
萊昂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劍尖指向拱窗外的榆樹。
樹皮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血紅色的苔蘚。
他們看著苔蘚組成人臉輪廓，喉嚨里發(fā)出咕嚕聲。
"當心詛咒..."人臉苔蘚開口的瞬間，整棵樹炸成木屑。
煙塵里走出個駝背老頭，羊皮圍裙沾著墓土。
"湯姆爺爺？"艾莉絲松開攥著的火絨粉。
這個總在墓園掃落葉的老人，此刻眼珠泛著貓科動物的金光。
老湯姆踢開腳邊的碎木塊，"西門墓道有十八具鋼骨骷髏。"他掏出個銅制羅盤扔給萊昂，"每過三小時，墓門機關會吞掉左腳先進的人。"
萊昂接羅盤的手頓了頓，"您怎么知道..."
"二十年前，你父親也帶著這個家徽來問路。"老湯姆的煙斗指向劍柄紋章，萊昂的喉結猛地滾動。
老頭突然揪住艾莉絲的灰袍領子，"小丫頭，召喚陣畫圓點！"
艾莉絲頸間的碎陶片突然發(fā)燙。
等她反應過來，老湯姆已經消失在漫天飄落的榆樹葉里，只有句話飄進耳朵："記住，真名是破界之鑰。"
萊昂擦掉鼻尖上的腐葉，"這老頭比布萊克還瘋。"
艾莉絲沒接話。
她正把止血草塞進背包夾層，陶片鋒利的邊緣突然劃破指尖。
血珠滲進裂縫的剎那，青銅光芒順著血管鉆進心臟。
"蹲下！"她本能地撲倒萊昂。
一道銀色弧光擦著頭皮飛過，削斷了三米外的石凳。
虛空中浮現半透明的鎧甲武士，雙手巨劍還滴著光粒。
"吾名迦雷斯。"英靈的聲音像生銹齒輪在摩擦，"破甲斬每日可用三次。"巨劍忽然分解成六把飛刃，"范圍攻擊耗能減半。"
萊昂揉著后腦勺爬起來，"你突然發(fā)什么瘋？"
艾莉絲死死按住顫抖的右手。
迦雷斯的身影正在變淡，看來萊昂看不見英靈。
她踢了腳地上的碎石子，"練習...呃...躲避咒。"
次日墓園西門，晨霧里飄著骨灰味。
萊昂用斷劍撬開生銹的柵欄，鐵銹簌簌落在艾莉絲靴尖。
她摸著羅盤上的家徽刻痕，"你父親..."
"死在比武大會。"萊昂的劍柄撞開最后一道鎖，"母親說他的劍是被毒銹蝕斷的。"柵欄轟然倒地時，他率先邁出右腳。
地下甬道比想象的干燥。
艾莉絲指尖燃起照明術，火苗突然變成慘綠色。
迦雷斯的虛影在火光中閃現，"前方三百步，活物禁行。"
萊昂突然撞到她后背。
巖壁在滲血，確切地說是某種猩紅黏液。
這些液體正聚集成拳頭大的球體，懸浮著朝他們逼近。
"跑！"艾莉絲拽著萊昂的皮帶往前沖。
背后傳來黏液爆裂的啪嗒聲，腐臭味熏得人流淚。
迦雷斯的警告聲在腦內炸響："左轉七步有暗門！"
她撞開暗門的瞬間，萊昂的劍鞘卡住了正在閉合的墓門。
更多黏液球從甬道頂部滲出，匯聚成三米高的蠕動怪物。
暗門在他們身后重重落下，最后的光線里，艾莉絲看到怪物表面浮現出布萊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