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一處地窖。
窒悶,潮濕,帶著爛土豆發(fā)酵的奇怪味道。
手機開著免提,電話那頭,男人混不吝的腔調:“你讓她跟我說句話?!?/p>
那只老年機遞到她耳畔。
路櫻雙腳踩在一堆軟爛的土豆里,壓著顫音,擠出:“金北周,我出事了?!?/p>
手機里的男人靜默半秒,忽地笑了聲:“玩夠了沒路櫻?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還記得嗎?”
“我沒玩,”路櫻無力,“我會死的你知道嗎?!?/p>
手機驟然被人收走,聲音隨著距離被削弱,往她耳畔鉆:“路櫻不是打不死的小強嗎,真死了,老子給你殉葬?!?/p>
地窖在瞬間陷入黑暗。
唯一的出口被人用幕簾蓋上,動靜窸窣,似乎還壓了石塊。
有人想讓她死。
也沒人期待她活。
哪怕跟她青梅竹馬了22年、成婚3年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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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吉斯是一座著名的滑雪小鎮(zhèn),路櫻回到下榻的民宿時,民宿老板驚了一跳。
“這怎么了,”老板關切,“蓬頭垢面的?!?/p>
路櫻不想說話,勉強擠了個笑。
老板細細打量她:“耳釘呢?還有你來時的那塊平安扣呢?”
眼前這姑娘是威吉斯???,兩歲時就隨父母過來度假滑雪,每次都選擇自家客棧。
只是最初還有父母陪,后來變成外公陪。
而最近兩年,便只剩她一人。
路櫻彎唇:“送人了。”
到底是客人隱私,關系再熟也不好繼續(xù)追問,老板催促她趕緊洗個澡,又吩咐廚房幫她煮姜湯。
房間在二樓,木質地板,設施陳舊泛黃,雖然翻修過,踩起來依然吱吖吱吖的響。
沒有別人在場,路櫻散了渾身力氣,后背貼住門板,緩緩坐到地上。
冬日傍晚的夕陽從山頭滑過,映出房間悄寂。
路櫻臉埋進膝蓋,驚恐伴著劫后余生,眼淚打濕了臟不可言的牛仔褲布料。
手機似乎響了幾遍。
路櫻抹了把眼睛,將落到沙發(fā)的手機接通。
嚴夏火急火燎地罵了過來:“你怎么回事!你老公的生日你跑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金莓莓才是金少夫人!”
路櫻沒精神:“什么事?”
“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知道嗎,”嚴夏無奈,“金莓莓她懷孕了!”
路櫻:“金北周的嗎?”
“......”嚴夏哽住,“那不至于,他們敢**,你公公婆婆不得家法伺候啊?!?/p>
路櫻:“哦?!?/p>
“寶貝你怎么回事,”嚴夏急脾氣,“這消息是在你老公生日宴上公布的,好像孩子爸爸是他似的...”
路櫻抬睫,看窗外快消失的夕陽:“夏夏,我想去洗個澡,好冷。”
“行,”嚴夏說,“我給你發(fā)消息說,記得回我?!?/p>
“好。”
對著洗手間的鏡子,路櫻將臟污不堪的衣服脫掉,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內。
霧氣氤氳,鏡中姑娘身影模糊。
被人扔進地窖,除了衣服臟些,居然能毫發(fā)無傷地回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房門被服務員敲響,是過來送姜湯的。
道過謝,路櫻把換下來的垃圾袋遞給她:“幫我扔一下,謝謝。”
“別客氣,”服務員熱情道,“老板讓我問問您,過年期間還住嗎,因為來咱們這里的旅客比較多,您住的話,她就不往外租這間了?!?/p>
路櫻點頭:“住的?!?/p>
“好的,”服務員說,“有需要您盡管喊我?!?/p>
現在已經臘月底,下周就是新年。
室內暖氣充足,路櫻穿著寬松的長款睡衣,望著窗外被燈光映亮的皚皚雪山。
萬物都在這一刻安靜下去。
房門又被叩響。
路櫻回神,以為是民宿老板,邊開門,邊客氣道:“張姐,你不用擔心...”我。
最后一個字,在望見那雙凌厲的鳳眸后卡在嘴邊。
男人目光朝下,深眸挺鼻,吻過她無數次的薄唇不悅地抿住,身上黑色大衣細節(jié)處褶皺,散著冰雪森然的氣息。
路櫻頓了頓:“你怎么來了?”
“你說呢,”金北周似笑非笑,“不是你讓我來救救你?我扔下宴會上一群人來了,然后?怎么救?”
路櫻:“然后你可以回了?!?/p>
金北周眸中寒涼:“路櫻,玩鬧有個度。”
“我向來沒度,”路櫻處在受激狀態(tài),“要不你來弄死我!”
“......”金北周胸膛起伏,控制怒火,“碰見壞人了?受傷了?傷哪兒了?醫(yī)院去了嗎?”
路櫻:“沒死,很好,你不用殉葬,失望了吧?”
金北周咬肌鼓了下。
忍耐半秒,他一字一頓問:“我生日你還記得嗎,這種時候你不在,跑來滑雪惡作劇,有意思嗎?”
“超有意思!”路櫻眼淚不受控,“我以前玩、現在玩、以后還會玩!你就受著吧!”
金北周身體猛然一僵。
不管多少次,不管這姑娘干了什么壞事,眼淚永遠是她的殺手锏。
可金北周只喜歡她在床上哭,喊他老公、向他求饒的時候哭。
而不是這種狀態(tài)。
再大的火氣也都在頃刻消彌。
“行了,”金北周推開門,“又哪里不高興了,我道歉,珠寶和跑車任選,行不?”
路櫻抵住門:“請你離開?!?/p>
“我去哪兒?”金北周輕松卸掉她的力道,側身進門,從內關掉,“我是你老公你還能記得?”
房間凌亂,行李箱攤在那里,護膚品和各種充電線雜亂地堆在一起。
是她的習慣。
她最不愛做這些細碎的活。
金北周脫掉大衣,熟練又自覺,彎下腰,一樣一樣整理。
“你給我準備禮物了沒,”他沒好氣,“有禮物你不管我生日這事就一筆勾銷...”
路櫻還站在門邊,突如其來:“金莓莓懷孕了?”
“...怎么,”金北周半蹲,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肩背,“羨慕啊,那咱們也要。”
說到這,他回眸,唇畔笑容軟了:“長輩們都在問呢,咱們要個寶寶唄。”
路櫻:“我不能生?!?/p>
“......”
路櫻彎唇:“你妹不是懷了嗎,正好,等她生完這個,叫她給你生一個,她會很樂意的?!?/p>
金北周嘴邊的笑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