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哮不是好東西,天天給我們家送禮。沒過多久,他將一張地皮轉(zhuǎn)讓書甩下。
“收了我這么多東西,你不簽不好吧?!卑职謭詻Q不簽,幾個壯漢把他打至癱瘓,
強行按下紅手印。我要報警,他們想毒啞我。沒想到藥量過大,我當場死亡。再次睜眼,
李哮拿著一籃雞蛋,滿臉笑容:“免費送你們?!蔽胰滔孪霘⑷说男?,歡歡喜喜把雞蛋收下。
“那就,多謝李叔了?!?毒藥下喉,上億只螞蟻在身體里咬,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直至黑暗。
我不甘心。他們該死!視線清晰,我重生到李哮第一次送東西時。
他把雞蛋籃子往爸爸手上塞:“老趙你就收下吧,你不吃孩子總歸要吃?!蔽野职櫭迹?/p>
始終不肯接下。李哮和我們家結(jié)過仇。爸爸剛養(yǎng)魚時,他變著法從塘里拿魚。
被我媽逮到兩三回,忍無可忍將人送到派出所。關(guān)押五天出來,李哮四處造謠媽媽是個蕩婦,
全村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八氖畾q的人了還搞出軌,不要臉!”“老趙也是可憐,
老婆都管不住,說不定連白蘭都不是他親生的?!薄餮则阏Z傳開,
任憑爸爸怎么解釋他們都不信。媽媽身體越來越差,沒能熬過那年冬天。他毀掉媽媽不夠,
還想逼死我們。我盯著李哮的臉,怒火直沖心頭。老天給我重生的機會,我必要把仇報回來!
2我笑著收下雞蛋籃。“那就多謝李叔了,記得常來家里坐?!薄鞍?,還是小蘭有人情味。
”李哮生怕我們后悔,一溜煙跑了。爸爸搶過籃子,狠狠摔到地上?!澳阍趺词樟耍?/p>
李哮什么貨色你不知道嗎,萬一給咱使絆子哭都沒地方哭!”前世我確實沒地方哭。
爸爸不肯簽地皮轉(zhuǎn)讓書。李哮帶的幾個人破門而入,打斷爸爸的腿,
硬生生將他困在屋子里兩天兩夜。那時我在縣里賣魚,打開門,爸爸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爸,你怎么了!”我抖著手把他抱起來,還未呼喊,門外走來兩名壯漢?!澳銈兪钦l,
不要過來!”李哮從壯漢身后走出,咧開嘴笑:“白蘭別怕,我只是想送點東西給你。
”他拿出一瓶藥水靠近。我要報警,可一不敵三,毒藥還是鉆進我的喉嚨。我們一家,
都毀在李哮手里。這一世,我絕不會讓家人受傷害。為了復(fù)仇順利,我拉爸爸坐下,
將重生的事告訴他。一個堅定唯物主義漁民,爸爸驚掉下巴也無法相信這事。多說無用,
我直接告訴他下期彩票號碼。頭獎砸到爸爸頭上,他不得不信:“一千萬?!我個天,
你真重生了!”我點頭,立馬把前世的事告訴他。爸爸氣得面紅耳赤:“這個畜生,
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蔽依湫Γ骸叭缃裎覀冇绣X了,剩下的事就是慢慢折磨他?!薄鞍郑?/p>
這事聽我的,您配合演戲就行?!?劇情重現(xiàn)。李哮時不時往我們屋里塞東西。
免費的東西不收白不收,還要多收。剛開始是牛奶、水果、飲料等小物件。
我激他:“還以為李叔家煙酒會比較多呢,看來叔的口味和小孩差不多?!崩钕旖浅榱顺?,
隔天送來便宜煙酒,一看就是塵封多年的那種。鐵公雞一毛不拔。我主動上門,蹭吃蹭喝,
還順走他兩只雞。李哮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當晚,他四處宣傳我們兩家關(guān)系好,
送禮送了上萬塊?!拔覀€親娘,你對老趙咱這么好,你圖啥啊?!薄皼]得事,
鄰居一場送送東西也是應(yīng)該,想必老趙以后也會好好對我?!秉S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偏偏同為雞的人裝傻真傻兼具。村里人眼睛發(fā)直,羨慕爸爸命好,明里暗里勸他要好好做人。
“收了人家上萬塊,你以后可得多幫著老李?!卑职秩滩蛔∵艘豢冢骸罢媸遣灰?,
他咋不說送了上億!”我忙拍他的背:“消消氣,我再多順點東西,李哮遲早忍不住。
”他真忍不住,沒過三天帶來一瓶白酒將爸爸灌醉。我躲在房間門后,偷聽他們的對話。
“老趙啊,你說說最近我對你怎么樣?”爸爸迷迷糊糊,攬上他的肩膀:“那叫一個好啊,
真后悔沒能早日和你稱兄道弟?!崩钕姇r機成熟,笑瞇瞇地問:“老趙,
你也知道我賺了點小錢?!薄皠e的不缺就缺地方蓋房子,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的漁塘讓給哥。
”是讓不是買,他想白嫖。有錢人住小平房,李哮覺得很沒面子。買地皮蓋房又太貴,
想來想去決定給人下陰招。全村就我爸最老實,不欺負他欺負誰。李哮拿出地皮轉(zhuǎn)讓書,
硬要爸爸按紅指印?!安唬也缓?!”李哮面露兇狠:“你不簽也得簽!
”屋外進來兩個壯漢,對著爸爸摩拳擦掌。拳頭落下之時,我從房間里沖出來,
抓住爸爸的手按紅印?!拔覀兒?,你不要打我爸爸?!崩钕湫Γf我上道,
留下兩百塊錢帶人離開。幾道身影徹底消失,我和爸爸說不用裝了。他是千杯不醉的人,
喝那點白酒半點事都沒有。爸爸問:“接下來怎么辦?”“等,等他美夢成真?!蔽乙吹?,
是他美夢破碎后的慘樣。4合同生效。李哮請人用挖掘機挖斷漁塘圍墻,大量塘水往外流。
羅非魚成片翻肚皮躺在泥里,爸爸幾年心血頓時化為泡影?!跋氤贼~的自己裝,不用客氣。
”李哮招來村里所有人,包括我和爸爸,免費“請”我們吃魚。明知其中有貓膩,
村里人毫不關(guān)心,拿起蛇皮袋拼命爭搶死魚。一條的小掉到爸爸腳邊,撲通撲通跳。
村長跑過來,迅速把它搶走。爸爸怔愣片刻,瞬間來氣:“這群貪心的王八蛋,
兮得我平時還照顧他們?!逼匠4謇锶速I魚爸爸都會打折或者送條小魚。如今魚塘被占,
他們冷嘲熱諷:“行了老趙,平常也收了不少禮,人家又以十萬買下你這破魚塘,
偷著樂吧你?!薄熬褪蔷褪?,別一副死了媽似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人老李虧待你呢。
”……你一言我一語,手里的蛇皮袋鼓鼓囊囊。李哮雙手叉腰站在最高處,
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俯視整片魚塘。末了,他朝我們看來,笑著蠕動嘴唇。“多虧你了,老趙。
”我直視他,眼神淡漠。小人得志。村民撿走最后一條魚,魚塘不再是魚塘。“小蘭啊,
你說媽媽會不會感知到這里的情況,她會不會傷心?!币簧獜姷陌职秩讨鴾I,
撫摸倒地的圍墻碎塊。我明白。爸爸舍不得他的魚塘。漁塘是全家唯一收入來源,
父親借錢買魚苗,母親熬夜縫漁網(wǎng)還債。每一條魚的身上都寄托家的希望。希望破滅,
任誰都難受。我想安慰爸爸,他先一步站起:“會沒事的,比起你,毀個魚塘算什么,
俺一定要他付出代價!”我的心一緊。對,除了魚塘,爸爸的希望還有我。“會的,
我們會等到那一天?!?推土機浩浩蕩蕩進村,把漁塘埋平實。事后,李哮在村里辦酒席,
邀請全村人來吃。當然,包括我們?!袄馅w啊,這酒你非來喝不可,大家都等著你呢。
”村長來勸。李哮打的一手好算盤,讓村中最有名望的人來請,我們不去不行。
爸爸躺在長椅上,對村長的話充耳不聞。村長見勸他不動,反過來勸我?!靶√m,
你也勸勸你爸,你爸不去全村人不能動筷啊。”呵,我爸好大的面子。不過是李哮想立臉面,
再趁機侮辱我們而已。若我們不去,面子豈不是比誰都大。我回:“行,我們?nèi)ァ?/p>
”爸爸猛地坐起,眼神里的驚疑藏不住。等村長離開,我安慰:“放心吧爸,他得意不了。
”“還有,千萬別吃羅非魚?!钡搅司葡?,上百雙眼睛盯向我們,
就差把“為什么來這么遲”當眾說出。李哮攬上爸爸的肩膀,得意洋洋:“哎呦,
趙弟你可算來了,快入座,桌上還有你養(yǎng)的羅非魚呢?!闭f完,他夾起一片魚肉,
在爸爸的注視下美美放入嘴。隔天,李哮進了醫(yī)院。不止他,全村人都上吐下瀉,
齊齊到李哮家門口要個說法?!熬褪悄愫Φ模覀冏蛱焐衔绾枚硕说?,
下午吃了你的席菜就不對勁了?!薄皼]錯,你必須給我們賠償!”哄鬧聲越來越大。
縱使李哮再怎么霸道,也攔不住這上幾十號人。“大家聽我說,
食材我都是檢查過的肯定沒問題,一定是趙良的魚出了問題,我們?nèi)フ宜?/p>
”我躲在屋子后頭,聽到這話連忙回家。沒一會兒,李哮帶著一幫人過來,砸開家門。
他們找來找去,找到兩間臥室。我和爸爸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神情痛苦。村長愣了,
不滿道:“他倆的情況比俺們還嚴重,如果羅非魚出了狀況,他們還會吃下去嗎!”“就是,
我看你是想賴賬,賠錢,必須賠錢!”“賠錢,賠錢!”呼聲高漲,李哮辯解不過,
如喪家犬般溜走。等人走光,我和爸爸去廁所卸妝。慘白皮膚瞬間紅潤,
這城里的玩意兒就是神奇。爸爸面露擔憂:“你說他們會不會拿魚去做檢測,
那魚肉里邊還殘留著藥呢。”漁塘被拆前幾天,我往塘里撒了不少抑制寄生蟲生長的藥。
魚吃了沒事,人吃了……自然是他們那副慘樣。我笑笑:“沒事,村里沒有那種設(shè)備,
等他們把魚送出去或請人進村,這藥早降解了。”況且村里人不在乎誰下的藥,
拿到賠償才是首要目標。爸爸一窮漁民,李哮一暴發(fā)戶。找誰要錢更好,他們心中自然有數(shù)。
6村民圍在李哮家門口鬧了好幾天,原定的施工日期往后推了又推。
我和爸爸作為表面的受害者之一,站在隊伍最后面推波助瀾:“李哮,賠錢!李哮,賠錢!
”眼看撐不住,李哮連忙叫自己的兒子李成回家。李成是個十足十的小混混,手臟人狠。
村里人都不敢惹他。他帶回數(shù)十個兄弟,手拿各種鋒利農(nóng)具指向眾人:“誰想要錢,誰!
”“錢沒有,想吃人肉我倒可以割出來些?!彼话炎プ∫粋€中年男人,
把鐮刀架到他脖子上作勢要砍。男人嚇出尿來,大喊他不要錢了。
其他人見李成這副不要命的架勢哪敢再鬧,掙搶著往后退。我皺眉,拉上爸爸默默離開。
沒走兩步,李成叫住我們。“趙白蘭,別逃這么快啊?!彼哪抗馍仙舷掠巫?,表情**。
“半年不見,你的身材真是越來越好了,怎么樣,考不考慮做我的老婆?”此話一出,
他兄弟立馬起哄:“大嫂,大嫂,大嫂!”爸爸聽不得別人羞辱我,作勢要動手,
我一把攔下來。“形勢不對,您別沖動。”李哮見我們吃癟,笑出滿臉皺紋。
他應(yīng)該把事情告訴了李成。李成不傻,猜的出來是我們搞鬼。他斜嘴一笑,
用刀劃破我襯衫的一顆扣子,肉色裸露出來?!靶℃蛔?,敢陰我爸,活膩了嗎。
”我扯起嘴角:“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彼哪快o對,
李成突然冷笑:“你最好能一直冷靜下去?!?李哮仗著李成撐腰,行事更加明目張膽。
斷我家水電,往屋子上潑尿潑糞,偷爸爸養(yǎng)的山雞。見我們沒什么反應(yīng),又造我的黃謠。
“你知道不,老趙那女兒是個淫蕩放浪的,腳踏N條腳,人人都能上。”“你講真的?!
”“金子都沒那么真!”……一傳十,十傳百,謠言也成真。村里女人見到我,
立馬轉(zhuǎn)頭低語,眼神里充滿鄙夷。村里男人見到我,紛紛出言調(diào)戲,問我多少錢一晚。
驚愕之余,我想起媽媽憔悴的面容。曾幾何時,她也受著這些流言蜚語。
一個向來老實本分的鄉(xiāng)村婦女,死在別人的唾罵里?!皾L!”我狠狠瞪向李哮,
扇開他的咸豬手。李哮咬牙:“清高什么,你這風(fēng)評誰敢要你,不如跟了我們父子,
好好享福?!闭f著,他把兩千塊甩到桌上,一臉勢在必得。錢飄到腳邊,我冷冷斜視。
兩千塊娶一個媳婦,聽著就好笑?!澳氵€是留著這錢買棺材吧。
”李哮暴怒:“給你高攀的機會你不要,就別怪我用強的!”他揪住我的頭發(fā),
用力往房間扯。我拼命掙扎,沒走兩步,門口傳來呯的一聲響。爸爸沖過來,
把李哮塞在地上打?!巴醢说埃覄游遗畠?,我打死你,打死你!”李哮動彈不得,
掌頭落在臉上,打得他喘不過氣。同年齡體型的兩個人,爸爸竟然完勝。我沖上去抱住他,
大喊:“爸爸別打了,會死人的,我不想你坐牢!”“坐牢”兩字落下,爸爸愣住,
一腳踹開李哮?!八隳愫眠\,不然老子真弄死你?!蔽掖謿?,讓李哮滾。他罵罵咧咧,
跑出屋子。不一會兒,門口又走來三人。爸爸先說:“別怕,他們就是你讓我請的人。
”三人中,兩人壯如牛,是高價雇來的保鏢。一人氣質(zhì)沉穩(wěn),是省城來的資深記者。
他主動打招呼:“趙小姐你好,還請你和我說說事情的詳細經(jīng)過?!?記者待了半天,
了解得七七八八便回城里等我消息。留下的兩名壯漢以舅舅的名義住下,一連好幾天,
李家父子都不敢來鬧事。不久,李哮雇來工人建房?!皩?,往那倒,直接倒。
”漁塘離我們家平房很近,李哮指揮工人把所有建筑垃圾丟在它旁邊。垃圾堆成小山,
時不時散發(fā)惡臭。工人提醒:“要不直接送到垃圾場吧,反正到時候照樣要清理。
”李哮不滿:“拿了錢就照做,這么多廢話干什么!”說完,他看向門口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