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店里正偷偷看著他的小蘭，最后想了想，道：“隨便你。”
現(xiàn)在手里的貨也正是需要人看著點(diǎn)的時候，馬秀娥再怎么說是自己的老婆，所以讓她看著他也更放心。
見方武沒拒絕自己，馬秀娥一下樂開了花。
立即使喚小蘭從店里搬來一張桌子，然后把貨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這樣看到她這有貨，客人自然慢慢的就會被吸引過來了。
當(dāng)天過來看的客人倒是有幾個，但全都是嫌賣的好貴，沒有一個人買的。
因?yàn)榉轿湔f了他們的產(chǎn)品低于三百五絕對不賣，所以下午談價格的時候馬秀娥那氣勢信心滿滿的很。
別人說她的產(chǎn)品貴她還差點(diǎn)跟人家打起來了。
也因?yàn)樗恢辈凰煽?，?dǎo)致一臺都沒賣出去，甚至包括手表一塊都沒賣出去。
直到方武休息后醒來得知下午發(fā)生的事之后才覺得可能有些蹊蹺。
第二天上午他就在城里轉(zhuǎn)了幾圈打探了一下具體情況。
這不問不知道，這幾天他還一直沉浸在發(fā)財?shù)拿缐糁小?/p>
一問嚇一跳，如今不管是錄音機(jī)還是收音機(jī)還是手表，所有的價格基本上都跌了一半。
甚至基本上還沒什么人買。
街上賣這些東西的他甚至數(shù)了一下不下十家。
記得去拿貨之前他還特意了解過情況的。
之前除了程斌跟另外兩家在賣這些東西，好像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人賣的。
而且去拿貨之前，他還看那幾個攤位的生意都還不錯的。
不然他又怎么會下血本跑去羊城那邊軟磨硬泡了好多天這才把貨拿到手帶回來。
去拿貨的時候，拿貨的人確實(shí)很多，但供貨商那邊嫌麻煩，小單都懶得接。
很多人都拿不到貨。
當(dāng)時他也怕拿不到貨，為了更有優(yōu)勢，他還特意又找了兩個人一起合伙，三個人湊了個近20萬的單子，供貨商那邊這才給安排貨的。
如此緊俏搶手的東西，如今怎么才幾天的功夫就賣不出去了？
價格甚至還跌了一大半。
他拿貨價都兩百八一臺的收音機(jī)，如今兩百一臺！！他一臺就得虧八十。
還有手表，一塊手表差不多得虧四十到五十。
即便是如今他想辦法把貨都賣出去，那也差不多虧了三分之一。
八萬多的貨賣完能回來三萬塊都算是不錯的了。
更何況轉(zhuǎn)了一圈下來，根本沒什么人買。
要么就是人家家里已經(jīng)有了，要么就是還在等著降價。
現(xiàn)在的行情，都認(rèn)為明天肯定比今天更低。
昨天還兩百四能賣出去幾臺。
今天直接就兩百一臺了。
甚至討價還價下來可能一百八都能買到。
為什么？
照這么個跌法，他不得賠的底褲都要沒了？
越想，方武心就越慌。
如果是自己手里的錢投進(jìn)去的，能賣多少是多少，虧了大不了用剩下回籠的錢以后老老實(shí)實(shí)賣服裝東山再起。
可他所有的貨款全部都是借的。
用鋪面抵押借了些，還跟外面的人借了些，每天的利息都得不少！！
而且他說好只借一個月的，如果一個月后還不上，利息還得翻倍??！
別看他已經(jīng)做了好幾年的生意了。
但起初擺地攤就跟打游擊戰(zhàn)一樣，后來雖然慢慢的好點(diǎn)了，賺是賺了點(diǎn)，但為了穩(wěn)定，他咬咬牙買了個鋪面。
當(dāng)時想一口氣干個大的，也是借了不少錢才拿下現(xiàn)在這個服裝鋪面的。
到現(xiàn)在借的那錢都還有兩千多塊沒還完。
要不是今年行情不太好，這錢也許早就還完了。
不，要不是馬秀娥那女人一點(diǎn)忙都幫不上，還整天拿錢去打麻將，他也不至于做了幾年生意了手里還一分錢都沒有。
別看他現(xiàn)在表面光鮮亮麗，現(xiàn)在就算是不算這些貨款欠的錢，他都還欠了四五千的外債。
服裝供貨商那邊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兩千多，買鋪面欠的也還有兩千多。
本來以為這次賣收音機(jī)這些能賺一筆，這樣所有的外債不光能還完，還能有多余的錢再買個房子。
這樣以后他們就在城里穩(wěn)定下來了。
現(xiàn)在……
方武不甘心。
于是拿著貨開始四處推銷售賣。
本城賣不出去他就去附近賣。
可無一例外，價格低的他無法接受不說，別人都還不樂意買。
都想著明天肯定更低。
明天還會更更低。
轉(zhuǎn)了差不多半個月，迎來了年三十，方武這邊也才賣出去一塊手表，虧了一百，賣出去三臺收音機(jī)，每臺虧一百三。
虧得他心肝都疼?。?/p>
沒有錢，年三十這天，別人家有魚有肉，他們家只能喝白粥。
喝白粥還算是好的，過完年，如果錢還不上，鋪面就得被銀行收走。
到時候他們唯一的保障就沒了。
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家，方武還沒發(fā)脾氣呢，甚至都兩天沒吃什么東西了，一回來沒口熱飯吃也就算了，連熱水都沒有馬秀娥就直接上前要起錢來。
“你怎么才回來？今天都年三十了，我還等你拿錢回來去買菜呢，中午我跟孩子們都只喝了一碗粥，這大過年的，怕也就我們家過得最慘了。”
說著馬秀娥就伸手管方武拿錢。
方武看著她，眼里本就因?yàn)樽罱氖虑橹鄙匣鹩譀]休息好布滿了紅血絲。
結(jié)果一回來她就只知道管自己要錢。
這段時間他辛苦在外面跑貨，可她呢？
就知道拿錢去打麻將。
他前兩天回來才給了她五十塊錢，想著馬上要過年了，總不能真的只能喝西北風(fēng)，讓她拿錢買點(diǎn)年貨跟肉。
結(jié)果……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徹整個屋子。
“錢錢錢，我他娘的前兩天不是還回來才給了你五十塊錢？不是讓你買年貨跟肉，年貨呢？錢呢？你他娘的不會又拿去打麻將輸完了吧？”
“你還好意思問我錢呢？五十塊錢你讓我買年貨？還要買肉？你當(dāng)你給的是兩百??！”
“現(xiàn)在家里都什么情況了？五十塊錢稍微買點(diǎn)年貨跟肉，怎么就不夠了？”
“你也知道是過年了，過年走親戚你不要買東西？過年走親戚你不要給紅包？
本來你給我五十塊錢我想著你現(xiàn)在也難，當(dāng)時也就沒說什么了，就想著拿這五十塊錢五贏點(diǎn)錢回來，到時候家里也能過個好年。
可誰知道會輸了？現(xiàn)在輸了，不就是五十塊錢嗎？你至于對我嚷嚷，一回來就給我一巴掌？”
“不就是五十塊錢嗎？馬秀娥你口氣現(xiàn)在都這么大了嗎？你知道五十塊錢是多少人家一個月甚至兩個月的生活開銷嗎？
五十塊錢怎么就不能過年了？有錢有有錢的過法，沒錢有沒錢的過法，自己都要喝西北風(fēng)了，你還想著走親戚送禮給紅包？
就我們現(xiàn)在這樣的，哪個親戚會歡迎我們?nèi)グ菽?？你娘家的？還是大隊(duì)的那些人？
馬秀娥，你他娘的腦子能不能清醒點(diǎn)？還有，打麻將贏錢？你見過誰能在麻將桌上發(fā)財?shù)模?/p>
靠你？靠你我們這一家子過年別說喝粥，都得他娘的喝西北風(fēng)去。
我他娘的天天為了這些貨大冬天的東奔西跑，你不幫忙也就算了。我辛辛苦苦幾天了，回來沒口熱水喝也就算了，你看看你，看看現(xiàn)在這個家都他娘的成什么鬼樣子了?！?/p>
“我不幫忙是我的錯嗎？不是你不讓我管生意上的事了嗎？不是你讓我在家看孩子嗎？現(xiàn)在你倒是責(zé)怪起我了？”
“那你他娘的倒是把孩子看好，把家里照顧好啊，讓我回來有口水喝，有口飯吃啊。你再看看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這都多少天的衣服了還沒洗！”
方武指著中午吃過飯都沒洗的碗筷，以及陽臺上掛著的臟兮兮的衣服。
看著這些，他腦子里甚至都想著，他娘的今天他就不應(yīng)該回來。
這年過的，還叫什么年。
方武這一說，馬秀娥這才發(fā)現(xiàn)陽臺上掛著的衣服根本就沒洗，甚至還有白滋滋的印記在上面，看的更臟了。
當(dāng)即拿起掃帚就朝著方陽打了下去。
“讓你洗衣服，你給老娘現(xiàn)在還學(xué)會偷懶了，洗都沒洗就直接掛上去了。好的不學(xué)，你現(xiàn)在開始學(xué)壞了的是吧？
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吃吃，家里讓你做一點(diǎn)事情你都做不好，我養(yǎng)你們做什么，??！打死了還能給我省點(diǎn)心。”
馬秀娥一邊說一邊一下下的打在方陽身上。
一下比一下用力，真的是恨不得把孩子打死，這樣她就不用分心在他們身上來。
沒有他們這兩個拖油瓶，她就又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跟著方武一起做生意賺錢，只要她守在他身邊，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的就都不敢再靠近了。
看著馬秀娥猙獰的樣子，那下手如此狠毒的樣子，方嬌被嚇的躲在角落哇哇大哭。
方陽一邊哭一邊解釋：“媽，你冤枉我了，那衣服我洗了的，但是太厚了我洗不動?！?/p>
想方陽才六歲的孩子，洗夏天的衣服還能將就，冬天的衣服，外套都很厚實(shí)，他哪里能拎得動。
所以洗完之后擰不動，肥皂水就一直在衣服上，他都清洗了兩三遍的，但還是清洗不干凈。
掛上去晾干之后，肥皂水印就出來了。
可馬秀娥正在氣頭上，即便是方陽解釋了，那她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停手的。
“那桌上的碗呢？我不是讓你收拾干凈，那你怎么沒收拾？”
方陽繼續(xù)解釋：“中午的碗筷我收拾了的，這是媽您自己剛才回來說餓了，正好我煮了粥，然后你喝了粥的碗?！?/p>
“那我喝完了，你就不能有點(diǎn)眼力見趕緊拿去收拾干凈？非得等你爸回來找我麻煩?！?/p>
馬秀娥一下一下打在方陽身上。
即便是冬天穿的衣服還算是厚實(shí)，但她用力打在上面，還是掃帚的粗木棍，打一下那也疼的很。
知道她氣沒出完是不會停手的，方陽干脆也不解釋了。
越解釋打的只會越兇。
他也不敢求饒，因?yàn)橥瑯拥?，越求饒打的同樣也越兇?/p>
方嬌也知道不能替哥哥求饒，因?yàn)槿绻_口，媽媽就會拉著她連她一起打。
甚至還會打的更狠。
她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馬秀娥一下一下的打著方陽身上。
甚至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哭都不敢哭出聲，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
可若是以前，她可能還能躲過馬秀娥的毒打。
但是現(xiàn)在，家里還有個還沒發(fā)泄完的方武。
方武想著馬秀娥這大半年來的種種，如果不是她非要生下這兩個拖油瓶。
如果不是她把這兩個拖油瓶領(lǐng)回來。
如果不是她一天天的只知道要錢打麻將，憑他的本事又怎么會過成現(xiàn)在這樣？
在這兩個拖油瓶沒回來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
他們一回來，他就跟撞了鬼一樣，一天天的倒霉事一件接著一件。
服裝生意服裝生意越做越慘淡，現(xiàn)在手里也還砸了一堆的貨。
想著年底好好賺一筆，倒騰點(diǎn)收音機(jī)買賣，結(jié)果又全砸手里了。
如今欠了將近十萬的外債，就是把他賣了都還不起二十分之一。
欠這么多錢沒有本錢，東山再起都難。
想起這些種種，方武突然看向了角落的方嬌。
一個邪惡的念頭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子里。
方武點(diǎn)了一根煙，像個冷血動物一樣，坐在一邊看著馬秀娥狠狠的打著方陽。
等馬秀娥打累了，方武都抽了好幾根煙了。
最后他起身，像是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
“我出去一下，晚點(diǎn)回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就直接走了。
“你還沒……”馬秀娥還想說你還沒給我錢，我得買菜晚上過年。
可方武早已經(jīng)下樓了。
看著方武消失的樓道，馬秀娥哐當(dāng)一聲把門狠狠的關(guān)上，然后瞪了方陽一眼。
“我累了，先去休息，晚上你們自己看著辦，弄好了，叫我起來吃。”
說完，她就回屋睡覺去了。
方陽以為自己終于逃過馬秀娥的魔爪了，可他不知道，更惡毒的魔爪正向他們緩緩升來。
一個偏僻的巷子里，兩個全副武裝的人正在說著悄悄話。
“你放心，這兩孩子絕對干凈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麻煩?！?/p>
“是一男孩一女孩是吧？”
“對，一男一女?！?/p>
“行，那你等我消息。最**天后給你消息。”
“可以可以?！?/p>
看著對方消失，另一個身影這才慢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