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農(nóng)村小孩,屬于是從幾米高的樹上掉下來,都拍拍屁股就往家走的那種。
咋還得大人貼身跟著呢?
再說了,我昨晚看他兒子也挺正常啊。
身體正常,腦子正常。
常年吃的這么好,比我小好幾歲,瞅著比我胳膊都粗呢。
反倒是王家另外幾個孩子,因為吃不到好東西,瞅著精瘦精瘦的,胳膊腿一個賽一個細(xì)。
我稍微琢磨了一下。
該不是王二強(qiáng)兩口子之前有個孩子,因為沒大人照看,結(jié)果沒了吧?
這個想法一出現(xiàn),很多事情都感覺通順了!
很有可能,當(dāng)時王二強(qiáng)兩口子沒時間照顧,孩子還比較小,所以就在外出的時候,交給他弟弟妹妹帶著了。
結(jié)果出事兒了,孩子沒了。
王二強(qiáng)就把怨氣撒到弟弟妹妹身上了!
這就是他那么敵視弟弟妹妹的原因。
飯桌上也不給他們兩家子吃飽。
而孩子意外死掉這件事,很可能就發(fā)生在五年前大旱的時候!
不然王二強(qiáng)剛才也不會聊著聊著突然紅了眼珠子。
死了個孩子,所以才對后面有的孩子那么珍視!
兩口子換人看著,生怕再出點事兒。
這一下子我就把事情給理順了。
猛地,我突然全身發(fā)寒!
昨晚上那臟東西,該不會就是王二強(qiáng)沒了的那個孩子!
我看向不遠(yuǎn)處,掛著鎖頭的正屋。
難不成那里面......。
呼。
我長出一口氣,明明日頭這么足,我渾身的冷意幾乎要把我凍成冰塊子。
昨晚對我試探的東西,是一個死掉的孩子。
可?
五年了,他的魂怎么還沒散!
無論是橫死,還是自然死,魂魄最多能在陽間游蕩七日。
七日一過,不入輪回,就煙消云散。
這是定數(shù)!
除非有人續(xù)魂命!
我爺給我講過續(xù)魂命的手段。
任何一樣挑出來,那都是陰狠至極。
我的目光死死盯著上鎖的正屋,額頭冷汗直流,腦子里不斷浮現(xiàn)出王二強(qiáng)那張人畜無害的臉,
還有第一次碰見他時,那根擦著我腦袋瓜子,鉆進(jìn)兔子身體的那跟箭。
就差那么一點,我就死在那了。
剛死掉的人,最適合冤魂暫居了。
“小張師傅?”
王二強(qiáng)的聲音響起,稍微愣神的功夫,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正看向我。
果然是能從山上打到畜生的人,走路腳步聲都很小。
迎上他的眼神,我手不自覺地揣進(jìn)了兜里,摸上了小刀。
雖然這一切都是猜想,可這也太順溜了。
“二強(qiáng)叔,你這正屋里放的啥啊,該不能是肉干吧?還上了鎖,我剛才就想問了?!?/p>
我理直氣壯地指了指正屋。
他絕對看見我盯著正屋了,索性直接問,更容易不讓他起疑心。
“哈,昨晚的兔子湯把你小子饞蟲給勾上來了?”王二強(qiáng)皮笑肉不笑地應(yīng)了一句,慢悠悠地朝我走了過來。
眼看快要走到我面前時,他才繼續(xù)開口,“那可不,整個村子誰比我更會打獵啊,不是吹的?!?/p>
“屋子里存著過年吃的臘肉,山里貨,拿到外邊大地方也是能換錢的,值錢東西當(dāng)然得看好了?!?/p>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
隨后我們就在院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王二強(qiáng)媳婦渾身臟兮兮地回來了。
進(jìn)屋把鎬頭往地上一擺,就去忙活晚飯了。
“走吧,也快天黑了,去村口看看那神婆子給那小孩送魂去?!?/p>
王二強(qiáng)有些興奮地說道。
不知道是對這玩意感興趣,還是單純的想湊熱鬧。
我背上箱子,跟著他走出了屋子。
不管咋樣,答應(yīng)了人家,這畫尸的活兒,我就得干完。
我爺常和我說一句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是老張家的單傳,現(xiàn)在北派畫尸人的衣缽是落在我身上了。
凡事多留個心眼。
能保命就保命。
人各有天命,自承因果,有些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忙活得過來的。
人滑點,無所謂,但事關(guān)畫尸,只要點頭認(rèn)下了,就是把命擺上去,也得給干完嘍。
給那死嬰畫尸的事情,我得做。
不然現(xiàn)在提箱子跑,才是最佳選擇。
村子里的人本身就沒啥娛樂項目,不管啥事情都愿意往上湊。
給一個死掉的嬰兒送魂,這種事情在他們眼里,就跟搭臺唱戲一樣。
還沒走到村口,就看見大部隊了。
三三兩兩的村民從家里出來,匯聚到了一起,擁著往村口的方向走。
走到村口,神婆子正指揮著幾個光膀子的莊稼漢子將沉甸甸的木頭墩子,還有平整的石頭塊往一起搭。
老吳家的幾口人圍在一起,臉上暗淡無光,蠟黃的臉上淚痕倒是挺明顯。
下午見過的孩子爺爺被他兒子攙扶著,懷里抱著一團(tuán)白布。
小風(fēng)一吹,掀開白布的一角,露出黑漆漆,麻麻賴賴的頭來。
白布里面裹著的正是死嬰。
搭臺子一直搭到天黑,才算是齊活兒。
石頭做底,木墩子當(dāng)柱,一個三米來高的臺子搭好了。
神婆子依舊穿著那一身酸味十足,臟兮兮的爛衣服,手上不知道從哪里撅了一根樹枝兒。
“退嘍,退嘍,莫要上前,魂兒沾上就壞事兒嘍?!?/p>
她拿著樹枝兒,繞著臺子轉(zhuǎn)悠了一圈兒,在地上畫出一個圈。
隨后她身子猛地抖了起來,隨后原地一跳,躍上了三米高的臺子,緊接著蹲在臺子上不斷地磕頭。
看得出沒收著勁兒,磕了幾下,額頭都見血了。
她嘴里念叨著聽不懂的調(diào)子,伸手在血跡的地方一蹭,五指大張,在臉上一劃拉。
五條血道子出現(xiàn)在臉上。
我背著箱子從人群中擠了出去,繞到了吳家人身邊。
“老爺子,白布扯開吧,我給孩子畫臉。”
吳老頭子顫顫巍巍地把死嬰遞給我,“小張師傅,麻煩你了?!?/p>
死的要不是嬰兒,都沒這么麻煩,我大可以中午那陣子就畫好臉,溜之大吉。
可偏偏死的是個嬰兒。
畫臉要在日落之后。
嬰兒剛從娘胎里出來時,還沒有染上世俗之氣,沒有沾到業(yè),陽氣沒有完全包裹,三魂七魄都尚未穩(wěn)定。
因此,剛剛死掉的嬰兒,魂魄即便離體都找不到北。
到了晚上,陰氣稍重,嬰魂才能尋到自己的軀殼。
這時候畫臉,才是最佳時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