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雨天是心情的調(diào)色盤。
自從婚禮那天結(jié)束后，老天像是漏了一個偌大的洞，大雨接連下了三天。
彌漫的白色水汽將整個九里鎮(zhèn)籠罩在迷霧之中。
路邊的汽車飛馳而過，濺起了巨大的水花，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路燈倒映在地面的積水上，雨滴落下，光影破碎。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睆垖幓仡^對著李娜說：“我這只右眼都跳一整天了，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你快幫我看看怎么回事！”
李娜背對著張寧，埋頭在工位上，一聲不吭。
張寧轉(zhuǎn)眼又看向坐在角落里處理案卷的方照影，同樣的低氣壓。
有問題，大有問題！
他看出了不對勁，壓低聲音又問：“李娜，怎么回事？你們怎么從李小婉婚禮回來就變成這樣了？婚禮上發(fā)生什么大事兒了？”
李娜白了他一眼：“什么大事不大事的，不關(guān)你的事就別瞎操心！”
張寧嘖嘖道：“我操心怎么了？關(guān)心同事就是頭等大事！”
話音剛落，一陣噼里啪啦的腳步聲從辦案區(qū)的廊道里經(jīng)過，至少出動了七個以上的警務(wù)人員。
“快快快！出大事了！快來一個輔警跟上幫忙！”
巨大的動靜聲引起了方照影的抬頭，“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死人了！九里河撈出來一具女尸！”
“方照影，就你了！手頭的事情先放一放，跟我們一起去案發(fā)現(xiàn)場！”
方照影的手頓了一下，匆匆將案卷放在桌子上，便大踏步跟著眾人向派出所門外走去。
不出意外是個特大刑事案件，連平日極少出外勤的崔文忠都親自上了警車。
“通知刑偵大隊了嗎？”
“已經(jīng)通知了，崔副所長！”
等到警隊趕到九里河下游的時候，防洪堤周圍已經(jīng)人滿為患。
河岸入口處拉上了警戒線，刑偵大隊的法醫(yī)也同時趕到了現(xiàn)場支援。
崔文忠從警車上下來，提了提腰帶，安排道：“四個人留下來維持秩序，其余的人跟我來！”
方照影戴好手套，越過警戒線走了過去。
“誰報的案？”
“是、是我……”王家大兒子臉色慘白地站在岸邊，牙齒直打顫，嚇得不敢往前走。
崔文忠朝他問：“具體說說怎么發(fā)現(xiàn)的尸體？”
王家大兒子牙縫里哆哆嗦嗦擠出一句話，“我我我……我家不是賣魚的么？我就想著汛期河水漲了，上游岸不好打魚，所、所以來下游岸碰碰運氣……”
“說重點?！?/p>
“對！重點！本來我釣得好好的，結(jié)果鉤子勾到一條大的，拉起來一看竟然是個行李箱……我看著箱子完完整整也沒壞，打開洗洗說不定還能用......”王家大兒子回想起當(dāng)時的情景，嚇得兩腿發(fā)軟。
他用灰布袖子擦了擦汗，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唾沫：“結(jié)果我打開一看不得了！里面裝的竟然是個人??！”
方照影著急追問：“尸體呢？”
“喏！在那邊的蘆葦蕩里，我不敢再過去了！”
崔文忠和方照影對視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朝著她示意：“小影，你膽子大。你跟法醫(yī)過去看看，回來給我匯報案情?！?/p>
“是，崔副所長?！?/p>
另外一邊，一名年輕的法醫(yī)同事從箱子里取出防護服和口罩遞給方照影，“我叫沈岸，叫我沈哥就行。”
方照影點了點頭，“方照影。”
沈岸二話沒說，手里抄起工具箱，鉆進了蘆葦蕩里。
方照影迅速跟上。
時至傍晚，天色烏暗，下過雨的蘆葦蕩又被一層薄霧籠罩著，視線全被遮擋住了。
方照影只能低頭彎著腰，慢慢跟著沈岸往前挪動。
汛期的九里河漲了不少，岸邊的水已經(jīng)深及小腿，前腳剛踩下去，后腳就沒入了河泥里。
片刻后，沈岸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來。
“到了?！?/p>
方照影嗅覺靈敏，隔著口罩還是聞到了一股腐爛的氣息。
剛想上前查看，卻被沈岸一把攔住——
“站著別動！”
方照影腳步一頓，平靜地分析道：“周圍沒有被踩踏或拖拽的痕跡，說明這里不是第一拋尸現(xiàn)場，尸體可能是從上游被沖下來的?！?/p>
沈岸撩起眼皮掃了方照影一眼，隨后緩緩收回手，解釋說：“我不是怕你破壞現(xiàn)場，而是怕你被尸體嚇到?！?/p>
方照影掃了他一眼，說：“我要是這么膽小的話，就不會當(dāng)警察了?！?/p>
沈岸聽完她的話，多看了她兩眼，松口道：“行，那你幫我照明，我要檢查下死者?！?/p>
說完，沈岸蹲了下來，從工具箱中取出手電筒遞給方照影。
然而就在方照影將手電筒的光照向腳邊那具尸體的瞬間，她全身上下的細(xì)胞都被失序的心跳壓到了四肢末端，以至于手腳發(fā)麻，喘不上氣——
只見大號行李箱里的那具女尸已經(jīng)呈現(xiàn)巨人觀狀態(tài)，渾身赤裸，雙手雙腳疊放在胸前。
身上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紫紅色，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水皰和血斑。
“死者年齡初步推測，二十五歲以上至三十歲以下。身上有浸潤期尸斑，死亡時間初步估計已經(jīng)超過24小時?！鄙虬洞骱檬痔鬃屑?xì)地把女尸的臉部翻了過來，臉部果然已經(jīng)腫脹變形，眼睛睜得大大的。
“身體上無明顯傷痕，把我工具箱里的推子遞給我，我要給死者剃個頭，看下頭部有沒有致命傷。”
沈岸說完，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方照影，卻見她瞳孔皺縮，眼神空洞而不可置信地盯著死者的臉部。
察覺到了端倪，沈岸下意識開口問：“怎么？你認(rèn)識死者？”
方照影說不出話來，腦海里一片空白，僅存的理智也被他的話炸得七零八落。
沒錯，她認(rèn)出了這具女尸——
是李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