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老家所在的居民區(qū)比許顏想象中要整潔許多。六層高的磚紅色樓房排列整齊，樓下花壇里種著月季和冬青，幾個老人在空地上打太極。這里沒有高檔小區(qū)的精致，卻有一種刻意維持的樸實煙火氣，像是從某個樣板圖里復制出來的場景。
許顏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后頸的疤痕，那里從今早起就隱隱發(fā)燙。昨晚看完U盤里的視頻后，她幾乎徹夜未眠，那些被電流擊穿的孩子尖叫聲仍在耳畔回蕩。但奇怪的是，今早醒來后，那段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新的記憶——她和周沉約定今天去拜訪他的家人。
"緊張嗎？"電梯里，周沉捏了捏許顏的手心。他的手掌溫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
許顏搖頭，卻下意識檢查了一遍手中的禮物——給周母的進口護膚品套裝，給周濤的名牌運動鞋。她昨晚明明記得自己因為那段視頻而輾轉(zhuǎn)反側，卻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禮物。記憶像被雨水打濕的水彩畫，邊界模糊不清。
"我媽很好相處的。"周沉笑著補充，眼睛卻微微瞇起，這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就是普通家庭，沒那么多講究。"
電梯發(fā)出"叮"的一聲，停在五樓。周沉剛掏出鑰匙，門就從里面打開了，仿佛有人一直等在門后。
"來了來了！"一個身材嬌小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圍著碎花圍裙，頭發(fā)利落地扎在腦后，眼睛和周沉如出一轍的黑亮，"這就是顏顏吧？比照片上還漂亮！"
許顏遞上禮物，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阿姨好，這是給您和周濤的一點心意。"
"哎呀，來就來，帶什么東西！"周母嘴上客氣，接過禮物的動作卻很利落。她瞥了一眼護膚品盒子，嘴角微微抽動，隨即熱情地拉著許顏進屋，"快進來，外面熱！"
踏入門檻的瞬間，許顏的太陽穴突然刺痛了一下。她眨眨眼，眼前的客廳突然扭曲了一秒——墻壁變成了慘白的實驗室顏色，沙發(fā)上坐著幾個目光呆滯的孩子，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制服...
"顏顏？"周沉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客廳恢復了正?！鲜讲妓嚿嘲l(fā)罩著白色蕾絲巾，玻璃茶幾上擺著果盤和瓜子，電視柜兩旁是滿滿當當?shù)恼故炯堋劚ⅹ劆?、相框?/p>
"抱歉，有點頭暈。"許顏勉強笑了笑，目光掃過那些照片。年輕時的周沉從小學到大學，每一張照片都被精心裝裱。但奇怪的是，所有照片中的周沉都保持著幾乎相同的微笑角度，眼睛直視鏡頭，像是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模特。
"周濤！出來見人！"周母朝里屋喊道，轉(zhuǎn)頭對許顏解釋，"高三了，整天就知道學習，也不怕把眼睛看壞了。"
一個瘦高男孩慢吞吞地走出來，校服褲子短了一截，露出骨感的腳踝。"嫂子好。"他敷衍地喊了一聲，眼睛卻黏在許顏放在桌上的鞋盒上。
許顏打量著這個少年——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眼間與周沉有幾分相似，但氣質(zhì)截然不同。周沉總是散發(fā)著一種克制的自信，而這個男孩則像一根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周濤！怎么這么沒禮貌！"周母拍了下兒子的后背，"去給客人倒茶！"
許顏連忙擺手："不用麻煩，我..."
"讓他去。"周沉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都這么大了，該懂點事了。"
周濤撇撇嘴，拖著步子去了廚房。許顏注意到周沉的目光一直追著弟弟，眉頭微蹙。這個表情轉(zhuǎn)瞬即逝，但許顏還是捕捉到了——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帶著某種壓迫感的周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