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的夜風(fēng)卷著火鍋底料的辛辣，撞在洪崖洞吊腳樓的飛檐上。
江雪隔著警戒線抬頭，看見第十三層觀景臺的霓虹燈管爆了三根，殘存的燈絲在霧里扭成蚯蚓狀的符文——正是《鎮(zhèn)龍要術(shù)》里記載的"蛻龍咒"。
"凌晨兩點四十七分，目擊者聽到撕布聲。"民警老陳的圓珠筆戳著筆錄本，塑料外殼裂口處粘著片青黑鱗甲，"那姑娘從觀景臺翻下來時，背上的皮肉像蛇蛻似的掛在飛檐。"
江雪戴上橡膠手套，指尖剛觸到警戒線，左肩胎記突然抽搐。
她瞥見柏油路面的積水中浮著九盞血燈籠，正是孟婆亭沉江那晚所見。法醫(yī)的運尸車碾過水洼時，輪胎突然打滑，在路面劃出個歪扭的"夔"字。
"文物局也管刑偵了？"宋玉聲的鎏金鬼面從霧中浮現(xiàn)，月白長衫下擺沾著江藻。
他量山尺點地三寸，警戒線突然自行斷裂，銅扣在地上跳成北斗陣型。
江雪亮出證件跨過防線，橡膠鞋底踩到片黏膩物質(zhì)——是蛻下的人皮，毛孔位置生著細(xì)密龍鱗紋。
她蹲身細(xì)看時，人皮突然卷住手腕，鱗片縫隙滲出黑水，在皮膚上蝕出"丁酉"字樣的灼痕。
"退后！"宋玉聲的逆鱗佩甩出青光，人皮應(yīng)聲燃燒。黑煙中浮出張痛苦扭曲的臉，正是死者生前的模樣。江雪注意到煙霧飄向江心，在渝中半島與江北嘴之間形成九道煙柱，恰似九龍飲江。
解剖室的冷氣混著尸臭。江雪掀開白布時，無影燈突然頻閃，死者背部的龍鱗紋竟在明滅間游動。
她摸出犀角粉輕撒，粉末沾到鱗片立即爆出綠火，火中映出段監(jiān)控錄像——昨夜子時，受害者在千廝門大橋下掬水洗臉，江面突然浮出盞青銅燈。
"這是第幾個了？"張九溟的灰布鞋踏著血漬進來，玄色唐裝前襟別著枚銅錢鎖。
老人袖中滑出截陰沉木簡，簡上刻著近期失蹤者名單，每個名字旁都畫著鱗片記號。
宋玉聲的量山尺突然壓住木簡："張守?zé)羧说故乔诳?，龍鱗簿都做到第九頁了。"尺面泛起血光，映出簡背面的小字批注——"四月初八，飼龍淵開"。
江雪用棉簽蘸取尸體耳后黏液，嗅到三峽懸棺特有的尸露味。顯微鏡下，黏液里游動著鐵線蟲，蟲身梵文正與鎮(zhèn)龍井鐵鏈的刻紋吻合。她突然想起孟婆亭那碗茶湯，胃部泛起酸水。
"勞駕。"張九溟的銅錢鎖突然套住尸體左手，腕部浮現(xiàn)青紫勒痕。老人從痕印里挑出半片魚鱗，鱗下竟附著微型棺材釘："這是龍宮里撈的聘禮。"
解剖臺突然震顫。死者腹腔內(nèi)傳出湘西趕尸調(diào)的銅鑼聲，宋玉聲的逆鱗佩應(yīng)聲飛起，在空中碎成九片。
最大那片鑲進尸體心口，胸腔內(nèi)頓時響起江水奔涌聲，脊椎節(jié)節(jié)爆開，鉆出條三尺長的黑龍影。
"孽障！"宋玉聲的鎏金鬼面裂開細(xì)紋，右手化作龍爪擒住黑氣。
江雪瞥見他小臂鱗片逆向生長，滲出的血珠在解剖燈下泛著金芒。
黑龍突然口吐人言："夔門開..."沙啞聲線與死者生前錄音完全一致。
張九溟突然咳嗽，袖中符紙燃起綠火。
火光照亮天花板，江雪赫然發(fā)現(xiàn)通風(fēng)管道內(nèi)壁生滿龍鱗，鱗片縫隙嵌著1958年的報紙殘頁——正是祖父江柏舟投井那日的《山城晚報》。
"快封七竅！"宋玉聲的龍爪捏爆黑龍，黑血濺在江雪證件照上，腐蝕出鎮(zhèn)龍井圖案。
解剖室警報大作，換氣扇突然倒轉(zhuǎn)，吹得滿地人皮亂飛。江雪撞在冷藏柜上，柜門震開露出具蒙白布的尸體——那竟是三天前失蹤的游輪船長，面部皮膚完整，脖頸卻已生出龍鱗。
宋玉聲的量山尺劈開通風(fēng)管，墜落的鱗片中混著張船票。江雪拾起時，票根日期突然變成天啟六年五月初六，背面用血寫著："六千冤魂宴，請君赴龍淵。"
"該去查查濱江監(jiān)控了。"張九溟的陰沉木簡突然自燃，灰燼在地上拼出巫山十二峰輪廓。老人踏滅灰燼時，江雪注意到他鞋底粘著犀角粉——與洪崖洞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完全一致。
千廝門大橋的監(jiān)控室里，江雪反復(fù)播放著事發(fā)片段。凌晨1:23:17，死者突然對鏡頭露出詭笑，瞳孔變成豎瞳。
她放大畫面時，發(fā)現(xiàn)橋墩陰影里蹲著個戴鎏金鬼面的身影，腳邊堆著九盞青銅燈。
"眼熟嗎？"宋玉聲的冷嗓在耳后響起。江雪轉(zhuǎn)頭時，監(jiān)控屏幕突然映出四百年前的畫面——自己（江暮云）將量山尺刺入他胸膛，而背景里的鎮(zhèn)龍井邊，赫然堆著同樣的青銅燈。
"張九溟在養(yǎng)龍。"宋玉聲的鬼面突然貼緊屏幕，龍鱗反射著雪花噪點，"每盞燈都是個蛻皮容器。"
他量山尺敲擊控制臺，近期所有死者照片懸浮半空，拼成夔門全景圖，缺口處正是第九盞燈的位置。
江雪的手機突然響起《拾魂謠》旋律。接通后傳來孟七姑的混聲："江判官，巫峽口的懸棺滲血了。"
背景音里，江水轟鳴中夾雜著鐵鏈斷裂聲，像極了老宅地窖棺槨開啟那夜的動靜。
宋玉聲突然扯過江雪左手，龍爪劃破她掌心。血珠滴在監(jiān)控臺上，竟自行滾動成航線圖——從朝天門到夔門，正好串聯(lián)九處鎮(zhèn)龍井。他蘸血在玻璃寫下："今夜子時，第九盞燈亮。"
窗外傳來汽笛長鳴。江雪轉(zhuǎn)頭時，瞥見嘉陵江與長江交匯處浮出盞青銅燈，燈芯是截黑驢蹄子，蹄尖燃著青綠鬼火。
燈光映照下，洪崖洞十三層飛檐的霓虹殘管，正拼出"夔門開"三個血字。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