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坐在公司會議室里,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桌面。投影儀的光束在昏暗的房間里劃出一道明亮的軌跡,李總監(jiān)正在講解最新的項目要求。但程默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機屏幕上——備忘錄里又多了一條他沒有寫過的記錄:
"下午3點,星巴克見林小姐,確認VI設計細節(jié)。"
程默咬緊牙關。他不認識什么"林小姐",更沒有接任何VI設計的私活。這是本周第五條憑空出現(xiàn)的備忘錄。他點開詳情,發(fā)現(xiàn)下面還有詳細的會面記錄和設計修改意見,專業(yè)程度讓他這個從業(yè)十年的設計師都感到驚訝。
"程默!"李總監(jiān)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這個項目由你負責,有什么問題嗎?"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程默的喉嚨發(fā)緊,"沒...沒問題。"
"你確定?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李總監(jiān)皺眉。
程默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只是有點睡眠不足。"
會議結(jié)束后,程默沖進洗手間,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臉。鏡中的男人眼窩深陷,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自從兩周前開始記錄"異常事件"以來,筆記本已經(jīng)寫滿了二十多頁。最可怕的是,失去意識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從最初的幾分鐘,到現(xiàn)在有時會失去幾小時的記憶。
手機震動起來,是蘇文醫(yī)生的助理發(fā)來的提醒:明天下午三點的心理咨詢預約。程默長舒一口氣,至少他還有專業(yè)人士可以求助。
走出公司大樓時,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程默決定步行回家,希望新鮮空氣能讓他清醒一些。轉(zhuǎn)過一個街角,他突然僵住了——前方咖啡館的露天座位上,一個穿紅色外套的年輕女子正朝他揮手。
"程先生!這里!"
程默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認識這個女人,但雙腿卻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
"您遲到了十分鐘,"女子笑著說,推過來一份文件,"這是修改后的logo,客戶很滿意您上午提出的配色方案。"
程默低頭看向文件,上面赫然是他熟悉的筆跡做的批注。他的手指開始顫抖,"對不起,我想你認錯人了..."
女子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程先生?您沒事吧?我們這周已經(jīng)見了三次了。"她壓低聲音,"而且您昨天才告訴我,這個項目對您很重要,不能被您公司知道。"
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脊背竄上來。程默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抱歉,我有急事。"
他幾乎是跑著離開咖啡館,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轉(zhuǎn)過兩個街區(qū)后,他靠在墻上大口喘氣。這不是記憶缺失那么簡單了——"他"正在建立一個完全獨立于自己認知之外的生活。
回到家,程默立刻檢查了所有電子設備。電腦瀏覽器歷史記錄顯示,過去幾天有大量關于品牌設計的搜索;郵箱里有多封與"林小姐"的往來郵件,討論著一個叫"新銳科技"的項目;手機相冊里甚至有他完全不記得拍過的設計草圖照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衣柜最里面,程默發(fā)現(xiàn)了一套嶄新的深藍色西裝——正是購物記錄里顯示的那套??诖镉幸粡埫?程默,品牌設計總監(jiān),新銳科技"。
"這不可能..."程默跌坐在床邊。他從未聽說過這家公司,更別說在那里任職了。但名片上的照片確實是他自己,只是發(fā)型和穿著與現(xiàn)在截然不同。
浴室鏡子上又出現(xiàn)了那個用牙膏寫的單詞:"TRUST ME"。
程默一拳砸在鏡子上,裂紋從中心輻射開來,將他的臉分割成扭曲的碎片。"你到底是誰?"他對著空氣怒吼,"你想要什么?"
沒有回應,只有水龍頭滴水的聲音在空蕩的公寓里回響。
第二天下午,程默提前一小時到達了心理咨詢中心。等待區(qū)的雜志被他翻來覆去看了三遍,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那么長。
"程先生?"蘇文醫(yī)生站在門口,眉頭微蹙,"你來得真早。"
咨詢室里,程默像倒豆子一樣講述了最近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包括那個神秘的"林小姐"和"新銳科技"。他掏出那本記滿異常事件的筆記本,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
蘇文醫(yī)生仔細翻閱著筆記,表情越來越嚴肅。"程先生,這些情況比我們上次討論的要嚴重得多。你描述的已經(jīng)不僅僅是記憶缺失,而是一個完整獨立的身份在進行復雜的社會活動。"
"那是什么意思?"程默的聲音嘶啞,"我有多重人格?"
"可能性很大。"蘇文醫(yī)生點頭,"但我們需要更多證據(jù)來確認。你有沒有..."
醫(yī)生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程默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他的視野邊緣開始變黑,就像有人正在調(diào)暗燈光。最可怕的是,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脫離控制——他的右手自己動了起來,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不...不要現(xiàn)在..."程默艱難地抗爭著,但嘴唇仿佛被縫上了,發(fā)不出聲音。
蘇文醫(yī)生似乎察覺到了異常,"程默?你還好嗎?"
程默想尖叫,想求救,但他的身體已經(jīng)站了起來,露出一個完美的職業(yè)微笑。"抱歉,蘇醫(yī)生,我突然想起有急事。我們改天再約。"
這不是他的聲音。至少不完全是。語調(diào)更高,更自信,帶著一種他從未有過的圓滑。
"程默?"蘇文醫(yī)生站起來,伸手想攔住他,但"程默"已經(jīng)靈活地繞過了他,向門口走去。
在意識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程默絕望地看著醫(yī)生,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詞:"救...我..."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程默"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辦公樓前。天色已晚,路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他驚恐地查看手機——下午5:47。最后的記憶是在咨詢室里,那時還不到四點。
將近兩小時的時間憑空消失了。
手機里有三條未讀消息。第一條來自林小姐:"會議很成功!張總對方案非常滿意,希望下周能看到完整VI系統(tǒng)。"第二條是銀行的入賬通知:一筆五萬元的匯款,備注"新銳科技-設計費"。第三條...程默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呼吸幾乎停止——來自他自己的號碼,發(fā)送時間十分鐘前:
"想知道真相嗎?明晚8點,老工業(yè)區(qū)17號倉庫。獨自來。"
程默的膝蓋發(fā)軟,不得不扶住墻壁才能站穩(wěn)。這是什么詭異的游戲?"他"在邀請"自己"見面?這怎么可能?
回到家,程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全身。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右手臂內(nèi)側(cè)出現(xiàn)了一片不明原因的淤青,像是被什么儀器固定過。浴室鏡子上的留言變成了:"不要相信他們"。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醫(yī)生?林小姐?還是...
程默打開電腦,搜索"新銳科技"。搜索結(jié)果只有幾條無關的內(nèi)容。他又嘗試搜索"老工業(yè)區(qū)17號倉庫",發(fā)現(xiàn)那是一片廢棄多年的工廠區(qū),以治安差聞名。
夜深了,但程默不敢睡覺。他害怕閉上眼睛后,"他"會再次接管這具身體。床頭柜上的攝像頭忠實地記錄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這是他唯一的防線。
凌晨三點,程默終于抵擋不住疲憊,眼皮越來越沉。就在意識即將模糊的瞬間,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閃現(xiàn)在腦海中:
白色的實驗室,刺眼的燈光,自己被固定在某種椅子上,周圍站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一個女聲說:"神經(jīng)鏈接穩(wěn)定,準備進行意識傳輸測試。"然后是難以忍受的頭痛...
程默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睡衣。這不是夢,記憶如此清晰真實。但...這從未在他清醒時發(fā)生過。除非...
一個可怕的想法擊中了他:如果這些不是他的記憶,而是"另一個人"的記憶呢?
第二天,程默請了病假。他需要時間思考,需要決定是否要去那個倉庫赴約。整個上午,他都在研究多重人格障礙的資料,但所有癥狀描述都無法完全解釋他的情況——特別是那些高科技的閃回記憶。
下午,門鈴突然響起。程默透過貓眼看到是林遠,手里還提著外賣。
"兄弟,你沒事吧?李總監(jiān)說你請病假了,我?guī)Я它c粥給你。"林遠的聲音充滿關切。
程默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門。林遠是他為數(shù)不多信任的人。
"哇,你看起來糟透了。"林遠皺眉,"失眠還沒好?"
程默搖搖頭,突然決定坦白一部分真相。"林遠,如果我說...我身體里有另一個人,你會覺得我瘋了嗎?"
林遠放下外賣,表情變得嚴肅。"因為我表哥是心理醫(yī)生,所以我查過一些資料。你描述的情況...確實像解離性身份障礙。但蘇醫(yī)生怎么說?"
"還沒確診。"程默苦笑,"昨天咨詢時,'他'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會談。"
"天啊..."林遠倒吸一口氣,"那現(xiàn)在怎么辦?"
程默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倉庫的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去。萬一是什么陷阱..."
"我陪你去。"林遠堅定地說。
"不,短信說必須獨自去。"程默搖頭,"而且...我需要知道真相。無論多可怕。"
林遠沉默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至少讓我在遠處守著,如果有危險,我就報警。"
傍晚7:30,程默獨自駕車前往老工業(yè)區(qū)。夕陽將廢棄的廠房染成血色,整個區(qū)域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寂靜。17號倉庫是園區(qū)最邊緣的一棟建筑,銹跡斑斑的鐵門半開著,像一張邀請的嘴。
程默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倉庫內(nèi)部空曠昏暗,只有幾束光線從破碎的天窗斜射下來。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機油的味道。
"我來了。"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
沒有回應。
程默向前走去,腳步聲在金屬地面上格外響亮。突然,他的手機震動起來——又是一條來自"自己"的短信:
"看左邊墻壁。"
程默轉(zhuǎn)向左側(cè),發(fā)現(xiàn)墻上貼著一張照片。走近一看,他的血液瞬間凝固——照片上是自己,穿著那套深藍色西裝,站在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中間,面帶微笑。照片底部印著日期:三個月前。
"這不可能..."程默顫抖著取下照片。三個月前他正在趕一個重要項目,每天加班到深夜,怎么可能參加這種場合?
就在這時,倉庫角落的一臺老式顯示器突然亮了起來,雪花屏閃爍幾下后,出現(xiàn)了一段視頻。畫面中,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對著鏡頭說話:
"如果你在看這個,說明實驗成功了。"視頻中的"程默"微笑著說,"不要害怕,你不是瘋了。我們是同一個人,只是被分成了兩部分。他們需要驗證意識分割技術的穩(wěn)定性,所以選擇了我們——一個完美的測試對象,沒有家人,社交簡單,職業(yè)又能提供創(chuàng)意方面的數(shù)據(jù)..."
程默的眼前一陣發(fā)黑。視頻中的"自己"繼續(xù)說著什么,但聲音已經(jīng)變得模糊。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雙腿失去了力量,跪倒在地。
最后的意識中,他聽到倉庫門被推開的聲音,幾個急促的腳步聲接近,然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目標已進入第三階段,準備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