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面是在"四季春"茶樓。小孫穿著母親硬要她換上的淡粉色連衣裙，手指不停地絞著餐巾紙邊緣。這是她第三次相親，前兩次都以對方嫌她"太悶"告終。
"你好，我是李志強，朋友都叫我小李。"
對面的男人伸出手，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小孫抬頭，看到一張稱得上英俊的臉——濃眉大眼，笑起來右頰有個酒窩。她遲疑地伸手碰了碰對方的指尖，立刻縮了回來。
"孫小姐在銀行工作？"小李似乎沒注意到她的拘謹，熟練地斟茶，"我表姐也是做金融的，經(jīng)常說現(xiàn)在數(shù)字支付讓柜臺業(yè)務少多了。"
小孫驚訝于他的細心——介紹人只簡單提過她的職業(yè)。她點點頭，終于開口："嗯，我是柜員...不過現(xiàn)在大部分業(yè)務確實都轉(zhuǎn)到手機上了。"
"那工作壓力一定很大。"小李把茶推到她面前，"我聽說銀行柜員差錯率考核很嚴格。"
這句話擊中了小孫的心。上周她剛因為一張支票錄入錯誤被主管訓斥，躲在洗手間哭了半小時。她忍不住多看了小李兩眼，發(fā)現(xiàn)他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眼神溫柔。
那天他們聊了兩個小時，遠超小孫預期的二十分鐘。小李不僅記得她隨口提過的每件小事，還體貼地發(fā)現(xiàn)她不喜歡吃甜點，悄悄讓服務員換成了水果拼盤。
"這孩子真不錯。"回家的路上，小孫母親難掩興奮，"學歷好，工作穩(wěn)定，人還這么細心。你王阿姨說他去年就全款買了房，父母都是退休教師，家教肯定差不了。"
小孫沒說話，但心里泛起一絲暖意。小李確實和之前見過的男人不一樣，他記得她喜歡茉莉花茶，知道她養(yǎng)了一只叫"雪球"的貓，甚至注意到她左手腕上幾乎看不見的燙傷疤痕。
"他說周末想請我們?nèi)页燥垺?母親繼續(xù)念叨，"你爸也覺得他靠譜。三十歲就當上部門經(jīng)理，前途無量啊..."
交往三個月后，小李在雙方父母見證下單膝跪地，捧著一大束玫瑰向小孫求婚。戒指上的鉆石在餐廳燈光下閃閃發(fā)亮，刺得小孫眼睛發(fā)酸。她點頭時，母親激動得抹眼淚，父親拍著小李的肩膀說"好小子"。
婚禮定在五月，小李一手包辦了所有細節(jié)。從婚紗到酒席，每一樣都符合小孫的喜好，甚至喜糖都選了她最喜歡的黑巧克力口味?；槎Y上，所有人都夸新郎體貼周到，說小孫有福氣。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洞房夜，小李摟著她輕聲承諾，呼吸噴在她耳畔，溫熱又潮濕。
婚后第一個月，小孫確實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小李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周末帶她去看電影、逛公園。他記得她的生理期，會提前煮紅糖姜茶；知道她怕黑，在走廊裝了感應小夜燈。
變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小孫后來回想，大概是在她第一次拒絕小李的求歡后。
那天她加班到九點，累得眼皮打架。小李的手探進她睡衣時，她輕輕推了推："今天太累了，明天好嗎？"
黑暗中，她感覺小李的身體僵了一下。下一秒，他突然翻身下床，"砰"地甩上門去了客廳。小孫忐忑不安地跟出去，發(fā)現(xiàn)他正在陽臺上抽煙——婚前他說過自己戒煙三年了。
"對不起，我只是..."小孫怯怯地開口。
"沒事。"小李打斷她，聲音出奇地冷靜，"去睡吧。"
第二天早上，小李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給她做了豐盛的早餐，還特意煎了她喜歡的溏心蛋。小孫松了口氣，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直到那個周末。
小孫在浴室洗澡，哼著歌往身上抹沐浴露。突然，浴簾被猛地拉開，小李站在那兒，臉色陰沉。
"你手機密碼是多少？"他問，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小孫慌忙抓起浴巾遮住身體："就是我的生日...怎么了？"
"那為什么王主管給你發(fā)消息說'想你'？"小李舉起她的手機，屏幕上是一條微信。小孫這才想起，昨天部門聚餐，大家玩真心話大冒險，王主管輸了被罰給通訊錄里第三個人發(fā)曖昧信息。
"那是游戲，大家都..."她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小李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
"婊子。"他低聲說，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我才出差兩天，你就忍不住了？"
小孫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冰冷、暴戾，像一頭陌生的野獸。她被推倒在濕滑的瓷磚地上，后腦勺磕到浴缸邊緣，眼前一陣發(fā)黑。小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然后轉(zhuǎn)身離開，還順手關(guān)上了浴室燈。
黑暗中，小孫蜷縮在冰冷的地上，渾身發(fā)抖。半小時后，浴室門再次打開。小李走進來，跪在她身邊，聲音里充滿悔意："寶貝，對不起...我太愛你了，看到那條消息我簡直要瘋了..."
他輕柔地抱起小孫，為她擦干身體，吹干頭發(fā)，還細心地給后腦勺的腫塊涂了藥膏。那天晚上，他摟著她一遍遍道歉，說自己是混蛋，保證不會再犯。
小孫選擇了原諒。也許真是她不對，不該參與那種游戲，讓丈夫誤會。再說，小李平時對她那么好，這次只是一時沖動...
但暴力就像漏水的水龍頭，一旦開始，就很難徹底止住。
第二次發(fā)生在廚房。小孫做飯時不小心把鹽放多了，小李把整盤菜摔在地上，揪著她的頭發(fā)把她的臉按到撒落的菜肴上。"這么咸是想毒死我嗎？"他咆哮道，鄰居來敲門詢問時，他又立刻換上溫和的面孔："不好意思啊，盤子打碎了。"
每次施暴后，小李都會表現(xiàn)出極度的悔恨。他買昂貴的禮物，寫長長的道歉信，甚至當著小孫父母的面下跪認錯。但傷害仍在繼續(xù)，而且逐漸升級——從推搡到扇耳光，再到拳打腳踢。而且，他越來越喜歡在浴室實施暴力，那里隔音好，不容易被聽見。
"爸媽，我想離婚。"在一次特別嚴重的毆打后，小孫鼓起勇氣回到娘家，撩起袖子展示手臂上的淤青。
"胡說！"父親拍案而起，"小李多好的孩子?。∩现苓€給我買了茅臺，說是我生日禮物。"
"就是，"母親附和，"小夫妻吵架很正常，你別不知足。小李工作那么辛苦，你該多體諒他。"
小孫絕望地發(fā)現(xiàn)，沒人相信那個在公眾場合彬彬有禮、對長輩殷勤周到的模范女婿會是個暴力狂。小李太擅長偽裝了，他甚至會特意在岳父岳母面前表演恩愛，給他們看手機里記錄的"為小孫準備的驚喜清單"。
"可是他會打我..."小孫的眼淚滾落下來。
"肯定是你做錯了什么。"父親不耐煩地揮手，"小李說了，你最近總加班，誰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回到那個所謂的家，小孫發(fā)現(xiàn)小李正坐在沙發(fā)上等她，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
"去跟你爸媽告狀了？"他輕聲問，站起身慢慢走向她，"看來是我對你太仁慈了。"
那天晚上，浴室里的慘叫聲持續(xù)了很久。小李用毛巾堵住她的嘴，一邊施暴一邊低聲說："你是我的，永遠別想逃。"
第二天，小李請了假，親自給小孫身上的傷口上藥。"對不起，寶貝，"他流著淚說，"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我們?nèi)ヂ糜魏貌缓?？就我們兩個..."
小孫已經(jīng)不再相信這些承諾了。她偷偷聯(lián)系了律師，準備起訴離婚。但就在約定見面的前一天晚上，悲劇發(fā)生了。
鄰居說聽見半夜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但很快就安靜了，所以沒在意。第二天早上，小李驚慌失措地打電話叫救護車，說妻子洗澡時滑倒昏迷。救護人員趕到時，小孫已經(jīng)沒了呼吸，身體上布滿新舊不一的傷痕，但死因被鑒定為"意外跌倒導致顱腦損傷"。
葬禮上，小李哭得幾乎昏厥，所有親友都安慰他"節(jié)哀順變"。小孫父母更是心疼女婿，責怪女兒"沒福氣"。一個月后，有人看見小李和一位年輕女性共進晚餐；三個月后，他開始頻繁約會；半年后，新的李太太入住了那間曾見證無數(shù)暴行的婚房。
新房主是個活潑開朗的幼兒園老師，笑起來有小酒窩。搬進來的第一天晚上，她正在臥室整理衣服，突然聽見浴室傳來水龍頭漏水的聲音。
"志強，"她喊道，"浴室水龍頭沒關(guān)緊。"
小李從書房走出來："我沒用水啊。"他檢查了所有龍頭，"都關(guān)得好好的，你聽錯了吧？"
但水聲依然持續(xù)，滴答、滴答，像是某種詭異的倒計時。新妻子皺起眉："明明聽見水龍頭在漏水，怎么沒聲音了？"
小李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我說了沒漏水！你非要找茬是不是？"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
浴室里，最后一滴水從龍頭落下，在洗手池里濺起微小的水花。鏡子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一行模糊的水痕，像是有人用手指寫下的：
"歡 迎 回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