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個大晴天,天空湛藍(lán)如寶石,不見一絲云翳。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灑,給院子鍍上一層金光。
天井里的羅漢松只剩稀疏枝椏,在陽光下靜靜佇立。墻角幾株臘梅悄然綻放,紅色的花瓣是這方院子里唯一的艷色。
“小姐,您一出去,喜佳小姐就來了,在屋里等了您一個時辰?!蓖饘帍耐忸^歸來,剛踏進院子,蓮衣連忙上前來稟報。
宋喜佳是宛寧在族里難得合得來的伙伴,為人大大咧咧,性格爽利大方,從不扭捏作態(tài),與宛寧混熟后,更是直來直往,從不藏著掖著。
宛寧一聽,喜上心來,加快腳步進了屋子,邊走還邊說:“你今日怎么有空了,前些日子我約你多少次,你都推了去?!?/p>
要是平時,喜佳早就嚷嚷起來,今日也不知怎的,竟一句話沒說。
宛寧一看,喜佳雙眼紅紅的,好似哭過一般,宛寧頓時急了,道:“怎么回事,誰讓你受委屈了?”
喜佳見到宛寧,兩人雙目相對,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哭了出來:“宛寧姐……”
原來,自進入臘月,喜佳的爹爹身子一日壞過一日,昨日郎中來看,直言熬不了多久了。
“怎么會這樣?”宛寧駭然。
喜佳爹爹身子骨從來就不好,自宛寧見到他,便一直纏綿病榻。族中眾人私下不知有多少議論,年年都有人斷言他撐不過這一遭,可歲歲年年,這般情形重復(fù)上演,他也頑強地活了這么二三十年。
宛寧忙拿帕子給喜佳拭淚,安慰道:“喜佳,你先不要哭,小心哭壞了身子。人人都說信南叔身子不好,活不過多久,可這么多年不也都挺過來了嗎?”
“郎中的話也不能全信。你看這些年,多少個郎中說信南叔只有多少日子了,信南叔不還是活的好好的,說不定這次也能逢兇化吉。我們要往好處想,你若一直這般傷心,信南叔瞧見了,心里得多難受啊?!?/p>
喜佳抽涕道:“這次不一樣,自臘月來,我爹就咳嗽個不停,痰里一開始有血絲,后來慢慢的開始咳血,昨天更是吐了好多血?!?/p>
“我娘這個月請了好幾個郎中,先是村里的,后來又去鎮(zhèn)上請,昨天來的是城里濟世堂的坐堂大夫。”
宛寧這下也不知道怎么說好,濟世堂一向有口皆碑,里面的坐堂大夫更是醫(yī)術(shù)精湛經(jīng)驗老道,見識過無數(shù)病癥,不管是疑難雜癥,還是陳年舊疾,經(jīng)他們診治,大多能藥到病除。
有一年,喜佳家里租了輛牛車推著信南叔去濟世堂求醫(yī),在宛寧家住了個把來月,吃了濟世堂開的藥后,信南叔果然大好。
從那以后,信南叔一直吃的就是濟世堂開的藥。
喜佳哭了一陣,總算傷心過了,說道:“自從我娘說你家要回來過年,我開心的跟什么似的,還想著這回要帶你好好玩樂一次?!?/p>
說著又哽咽起來:“結(jié)果沒想到,你還沒回來,我爹身子骨就開始不好了。想上你家門來,我爹又生著病,大過年的也不能把病氣帶到你家里來?!?/p>
“前兒我娘說你來找我,我想著和你好好說說話,沒想到我爹又開始咳血,我和我娘兩個都服侍不過來,想想只得算了。”
宛寧雖經(jīng)歷過和離的難處,但喜佳這事的痛苦煎熬遠(yuǎn)超她的承受,此時聽她這些話,難受的掉下淚來。
沉默許久,宛寧還是安慰道:“或許過了年信南叔就好了。”
“也許今年的臘月不利信南叔,要不要找人看一看日子,老人不常說嗎?哪個月不利誰的?不利做什么事的?要有哪個難關(guān)的?”
“你不要難過,過了這個月,說不定信南叔就度過這個難關(guān),慢慢會好起來?!?/p>
宛寧素來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不然也不會和離后就不打算再嫁,她爹娘多少次勸她要有個孩子養(yǎng)老繼香火,她都一笑而過,全然不放在心上。
此時,看到喜佳的痛苦,也不禁寄托起鬼神來。
喜佳黯然:“我娘天天早晚一炷香,求神拜佛的保佑我爹,這個月來,鎮(zhèn)上的永興寺,我三天兩頭就去燒香,施了多少錢進去,也不見我爹好起來?!?/p>
宛寧默然,不知還能說什么,喜佳接著說:“這次來,是我爹叫我來請善德伯父。”宛寧的老爹,宋二老爺大名宋善德。
說著,宋父和柳氏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