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紋墨綠色的狼瞳緊緊盯著凱爾,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
那口石鍋里正在進行的事情,沈紋其實不太愿意讓別人知道,因為原身顯然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如今生存于這樣一個原始的世界,他希望自己盡量表現(xiàn)的和別人一樣。
凱爾那雙熔金般的眸子掃了過來,帶著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探究,仿佛沈紋的一切都該對他敞開。
這讓沈紋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煩躁和抗拒。
他很想沖著這頭傲慢的獅子吼一句“關(guān)你屁事”,但殘存的理智和對絕對力量的畏懼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
最終,沈紋只是抿緊了嘴唇,將頭偏開了一些,選擇了沉默。
凱爾似乎對沈紋這種無聲的抗議感到不滿。
他停止了咀嚼,那雙金色的眼睛微微瞇起。
“我在問你話?!?/p>
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在狹小的山洞里回蕩。
沈紋的身體再次緊繃了一瞬。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屈辱和怒意。
猶豫了片刻,他想,提煉鹽這件事,雖然在這個世界可能比較少見,但硬挨也算不上什么驚天動地的秘密,沒必要為此徹底激怒這頭喜怒無常的獅子。
“……在制鹽。”沈紋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明顯的不情愿。
“鹽?”凱爾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似乎在思索。
他想起了部落領(lǐng)地邊緣那些被舔舐得光滑的巨大鹽石。
獸人們,尤其是食草的獸人,會定期去那里補充身體所需的某種東西。
“你說的鹽,跟鹽石有什么區(qū)別?”凱爾問,語氣里帶著一絲純粹的好奇。
連番的對話讓沈紋感覺到凱爾的似乎真的并沒有要殺死自己和野的意思,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定了定神,組織了一下語言。
“鹽石是石頭,里面有很多雜質(zhì),不能直接吃,舔舐能補充的能量也很有限?!?/p>
沈紋看了一眼火上正咕嘟冒泡的石鍋。
“我做的鹽,是從鹽…石里提煉出來的,去掉了不能吃的部分,留下的是純凈的鹽?!?/p>
他頓了頓,補充道:“它可以讓食物變得更好吃,也能減緩食物的腐敗……”
凱爾聽得很專注,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沈紋,那眼神越來越亮,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一件極其新奇有趣的玩具。
沈紋的話讓他對眼前這只狼人產(chǎn)生了更濃厚的興趣。
能想到制作鹽,還能做出這種味道奇特的肉干……確實和森林里那些只知道茹毛飲血的獸人不一樣。
凱爾指了指自己爪下剛剛吃完的那堆臘肉留下的痕跡。
“這個,就是用你說的鹽做的?”
“……嗯,鹽是必不可少的。”沈紋承認。
凱爾瞇起了他那雙熔金般的眸子,準(zhǔn)確地捕捉到了沈紋話語中的關(guān)鍵信息。
“不易腐壞?所以可以儲存很久?”
沈紋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但話已至此,他也無法否認。
他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
凱爾不再說話了。
他只是用那雙深邃的金眸靜靜地看著沈紋,眼底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光芒。
沈紋被他看得脊背發(fā)涼,狼毛幾乎又要炸起來。
就在沈紋幾乎要承受不住這種無聲的壓力時,凱爾終于移開了目光,慢條斯理地舔了舔爪子,將最后一點肉屑卷入口中。
洞穴里只剩下柴火燃燒時噼啪的輕響,以及凱爾舌頭舔舐爪子發(fā)出的濕潤聲音。這聲音不大,卻像鼓點一樣敲在沈紋的心上,讓他的心又緊張了起來。
凱爾的動作很優(yōu)雅,甚至帶著一種慵懶。仿佛剛才那番關(guān)于鹽和食物儲存的對話,都只是飯后無聊的消遣。
但沈紋知道,這絕對不是。
他此刻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一件事。
在這個獸人還習(xí)慣于吃生食的原始社會中,他剛剛話一下打敗了,酷暑之季食物腐敗,嚴(yán)寒之季食物匱乏的法則問題。
沈紋的腦內(nèi)正進行著一場風(fēng)暴,他似乎把自己搞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如果他比凱爾強,那這當(dāng)然不是問題。
但現(xiàn)在,凱爾比他強得多!
終于,凱爾舔干凈了爪子。他放下前肢,身體站了起來,讓沈紋的心跳漏了一拍。
龐大的身軀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他甩了甩金色的鬃毛,緩步朝著洞口走去。
經(jīng)過沈紋身邊時,凱爾的腳步頓住了。
他微微側(cè)過頭,巨大的獅臉毫無預(yù)兆地逼近了沈紋。
沈紋下意識后退,但身后的墻壁卻將他的后路完全斷絕,他感覺自己像被釘在了原地,沒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凱爾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谒膫?cè)臉和頸側(cè),帶著獨屬于頂級掠食者的、混合著淡淡血腥味,無孔不入地包裹著他。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說話時胸腔的微弱震動,透過空氣傳遞過來。
距離太近了,近到他只要稍稍偏頭,就能碰到對方粗硬的金色鬃毛。
凱爾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他的鼻尖幾乎要蹭到沈紋的耳朵,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耳語般的親昵,但傳入沈紋耳中,卻比最直接的威脅還要令人心驚膽戰(zhàn)。
“我還會再來的?!眲P爾說,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那個時候你要記得迎接我。”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沒禮貌地把我關(guān)在外面?!?/p>
說完,他不再停留,龐大的身軀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轉(zhuǎn)身走向洞口。
洞外的光線勾勒出他雄壯的輪廓,金色的鬃毛在光下流淌著炫目的色澤。每一步都沉穩(wěn)有力,爪子踏在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悶響,直至最后徹底消失在明亮的光線里。仿佛剛才那極具壓迫感的靠近,幾乎要貼上耳廓的低語,溫?zé)岬暮粑臀kU的氣息,都只是一場幻覺。
沈紋僵在原地,直到凱爾的氣息徹底遠去,他緊繃的身體才猛地一松。
他看著凱爾消失的背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下次……還來?
還要他……迎接?
這頭該死的獅子,把他這里當(dāng)成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