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祁背著包回了宿舍，雙人間，目前只住了他一個人。
江北大學(xué)的歷史考古系向來是寧缺毋濫，今年收的學(xué)生攏共也就五十來個，男生這邊是單數(shù)，正好給姜祁余了出來。
放下包，抽出短刀，姜祁緩緩撫摸著刀上的銹跡。
刀長不過二尺，寬三指，顯然不是主戰(zhàn)兵器，而是用來補刀防守用的副武器。
即便經(jīng)歷了三百多年的時光，這刀依舊透著一股子煞氣。
“這玩意……到底該怎么處理？”
姜祁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將短刀收起，卻見那刀鋒之上倏然發(fā)亮，隔著銹跡，依稀能看到一片藍芒！
“不是吧？又來！”
姜祁并沒有驚訝，反而是苦笑一聲，在藍芒的照耀下，意識逐漸模糊。
…………………………
“殺！”
“復(fù)我河山！”
“驅(qū)逐韃虜，光復(fù)大明！”
無處不在的喊殺聲繚繞在姜祁的耳邊。
他睜開眼，神色目然，嫻熟的躲過射來的箭雨，催動胯下寶馬，挺槍平刺，將面前的敵人打下馬去。
噗嗤！
利刃劃破皮甲入肉的聲音沉悶無比，伴隨著溫?zé)岬难罕派洌c點猩紅落在姜祁的臉上。
姜祁面色麻木，利落的一抖槍鋒，奔向下一個敵人。
這一幕，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三次，這是第四次。
倒也不是說他麻木了，而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意識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
就好像帶入某個角色視線的游戲cg。
殺敵，沖鋒，斬將奪旗……
姜祁帶入的這位就好像戰(zhàn)神一樣，帶領(lǐng)著三百人的騎兵隊，在這人命磨坊里橫沖直撞。
直到……
“那明將！報上名來！”
一武將，橫刀立馬，面色桀驁，神情猙獰，將手中剛剛被他拉下戰(zhàn)馬，已經(jīng)被刀鋒奪去生命的明軍尸體扔到地上，刀鋒帶著未散的鮮血，直指面前那黑甲小將。
“復(fù)土軍第三鎮(zhèn)指揮使，姜屈兵！”
姜祁附身的這位說出了姜祁聽到的第四回臺詞。
聲音冷冽，帶著未散的殺氣。
“復(fù)土？笑話！來戰(zhàn)！”
那異族將軍獰笑著迎向姜屈兵。
雙方身影交錯，轉(zhuǎn)瞬間便是十數(shù)合對攻。
戰(zhàn)場上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功夫，都是大開大合的殺伐，短短時間，二人皆負傷。
正待二人準備第二場戰(zhàn)斗時，沙場的喧囂更盛了。
“將軍！我們被包圍了！”
“該死的韃子！他們有埋伏！”
“將軍速走！”
姜屈兵神色焦急，舍了自己的敵人，開始組織突圍。
那敵將也不追，他知道，這一戰(zhàn)自己已經(jīng)勝了。
雙方投入將近兩萬人的兵力，從正午殺到傍晚，都已經(jīng)筋疲力竭，此時突進一彪兩千人的騎兵，那就是虎入狼群。
漸漸的，太陽將近落山。
姜屈兵最后的親兵倒在了敵人的刀下。
整個戰(zhàn)場，唯有他一人披黑甲。
他被包圍了，手中的長槍早就不見了蹤影，他手中僅剩下一柄短刀。
在無數(shù)鋒刃和箭矢的瞄準下，姜屈兵蹲下身，下馬，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的戰(zhàn)馬悲鳴一聲，閉上了眼睛。
姜屈兵吐出一口氣，直視面前的敵人。
依舊是那個異族武將，他同樣下馬，阻止了部下準備一擁而上的動作。
“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我會用那匹馬的皮，包裹你的尸體?！?/p>
姜屈兵看著他，抖落刀鋒上的鮮血，調(diào)動最后的內(nèi)氣，刀鋒上緩緩鍍上一層藍芒。
“異族蠻夷，也配知禮？”
“殺！”
一聲怒吼，姜屈兵拖著百戰(zhàn)之軀，用最后的力氣，沖向那異族將軍！
“記住，殺你者，多爾袞！”
雙方交錯……
姜屈兵站著，名為多爾袞的異族將軍半跪。
“當啷！”
短刀落地，明皇朱慈烺親賜寶刀，跌落在了戰(zhàn)場上。
多爾袞起身，胸前皮肉翻卷，傷口深可見骨，若是在多半寸，死的就是他。
他轉(zhuǎn)身，看向那即便是死，也依舊站著的黑甲將軍。
上前，撿起那短刀，放進姜屈兵的手中，幫他握緊。
“這一戰(zhàn)，我勝了，你也勝了，若有來世，只你我二人，再戰(zhàn)一場。”
多爾袞嬴了兩軍對壘，卻輸了將對將的決斗。
最后那一瞬，這名為姜屈兵的明將拼著最后的精氣神，給他留下了一生的傷口，而自己，卻根本沒有碰到對方。
他的命，死在他自己的手中。
“厚葬吧?！?/p>
大明三年的北伐復(fù)土之戰(zhàn)，并不是一馬平川的勝利。
……………………
姜祁回過神，揉了揉眉心，腦海中只有一句話。
“未盡之戰(zhàn)！未盡之戰(zhàn)！”
他緩緩?fù)鲁鲆豢跉?，翻開手頭的新明史，找到做了標記的那一頁。
……
明正武五年，多爾袞組織了女真最后的反撲，被正武皇帝朱慈烺親率大軍鎮(zhèn)壓，多爾袞亦被明皇親自斬下頭顱。
而后，命術(shù)士開法壇，鎮(zhèn)其魂魄，永生永世沉淪，不得超生。
有禮部官員認為明皇此舉過于酷烈，明皇回曰：入汝娘乎。
這是明皇朱慈烺本紀的一段記載。
目前的歷史學(xué)家認為，這是明皇對于多爾袞多次阻攔明軍北伐的懲罰。當然，所謂的永鎮(zhèn)魂靈，在歷史學(xué)家看來，必然是封建迷信。
姜祁本來也是這么認為的，但直到他撿漏到這柄短刀，腦海中多出了一段莫名的記憶。
那是兩個人在飲酒。
“此刀為朕親鑄，今日贈賢弟，待得收復(fù)舊土，朕于太極殿上，再于賢弟暢飲?！?/p>
面容模糊的龍袍男子將刀遞給面前的男人，而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姜祁揉著眉頭，所以，這柄短刀的主人，被明皇朱慈烺稱之為賢弟？那么，朱慈烺之所以對多爾袞這么酷烈，甚至就連死了都不放過，是為了泄憤？為了給賢弟報仇？
這也算是一個明史中不大不小的發(fā)現(xiàn)了。
可是……這玩意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畢竟自己的經(jīng)歷就明顯不是科學(xué)能夠解釋的。
“未盡之戰(zhàn)……意思是要去找多爾袞再打一架？”
姜祁喃喃自語，隨后又苦惱的撓撓頭。
人家都死了三百多年了，自己去那找？
等等……
姜祁看向那短刀，又看了看新明史。
不會是讓自己去當初朱慈烺命術(shù)士鎮(zhèn)壓多爾袞的地方，找多爾袞的靈魂再打一架吧？
這短刀明顯不是科學(xué)能解釋的，那么所謂的永鎮(zhèn)魂靈也有可能是存在的？
“不管了，先去查一下資料，看看當初做法的地方是那里?！?/p>
姜祁如此想著。
他現(xiàn)在就指望著所謂的永鎮(zhèn)魂靈是假的，到時候自己只要找到地方，過去把這短刀往那位多爾袞的墳頭一插就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