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桃木窗欞時,伍雨柔發(fā)現(xiàn)茶壺嘴的星砂不再凝結(jié)虹光。
柜臺上的青銅羅盤突然龜裂,指針?biāo)槌扇倨坠俏臍埰科加持?戌時三刻"的血字。
她伸手去拾的剎那,指尖觸到的不是冰涼金屬,而是黏稠的時之砂——那些砂礫突然活化,沿著她的機械脊椎攀爬,在脖頸處凝成云雷紋的烙印。
"叮鈴——"
桃林外傳來攝魂的駝鈴聲。
十二匹青銅鑄造的駱駝踏沙而來,駝峰上綁著的不是貨物,而是三百具冰封的"云生"尸骸。
這些冰尸的面容在晨光中流轉(zhuǎn):
民國長衫的云生胸口插著斷劍,蒸汽工裝的云生脖頸纏著齒輪鎖鏈,量子化的云生殘軀正滲出星砂......
每具尸體的冰層里都封存著客棧的朱砂燈籠,火光中閃動著伍雨柔死亡的瞬間。
"老板娘,討碗斷魂茶。"
為首的騎手摘下青銅面罩,露出布滿電路紋的臉。
他的左眼是客棧燈籠的赤焰核心,右眼是蒸汽鐘樓的齒輪組,轉(zhuǎn)動時發(fā)出契約文書翻頁的沙沙聲。
脖頸處的縫合線突然崩裂,鉆出七條機械觸須,末端吸盤粘著往生殿的量子符咒——符咒上的甲骨文正在重組,拼出"TD-037終章"的熒光編碼。
當(dāng)他的鹿皮靴踏上茶館門檻時,地磚浮現(xiàn)出培養(yǎng)艙的玻璃紋路。
綠洲里的桃樹開始逆向生長,花瓣縮回花苞時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花萼處滲出青銅色的黏液。
柜臺上的算盤珠突然爆裂,第七粒珠子滾入地縫,化作穿嫁衣的初代虛影:"時辰到了,該結(jié)賬了。"
云生從后廚掀簾而出的瞬間,墨玉菩提串突然繃斷。
十二枚珠子滾落在地,化作青銅棺槨豎立在大堂。
最靠近門邊的棺材轟然炸裂,民國云生踉蹌而出,他胸口的斷劍突然暴長,劍鋒刺入柜臺——桃木桌面裂開的縫隙里,露出微型星艦的操控臺,儀表盤上跳動著"情感變量超載"的紅色警示。
"時隙收束程序已啟動。"
騎手的機械觸須插入棺材殘骸,吸盤分泌的黏液正在腐蝕青銅。
"請歸還盜取的因果鏈。"
他的聲音突然夾雜初代的音色,右眼的齒輪組彈出全息投影:
三百年前,初代伍雨柔正用青銅鏈條將云生釘在熔爐前,鏈條末端的鎖孔形狀與斷劍劍柄完美契合。
青銅駱駝突然解體。
三百具冰尸騰空而起,在空中拼合成巨大的星砂漏斗。
漏斗邊緣閃爍著客棧的房號,每個數(shù)字都噴射出契約鎖鏈纏向茶館。
伍雨柔的機械脊椎暴走,十二節(jié)齒輪脫離軀體,在空中拼成弒神劍陣。
但劍鋒全部調(diào)轉(zhuǎn)對準(zhǔn)云生——他的腕間青銅鏈條突然勒入皮肉,滲出的血珠化作星砂凝成初代虛影,虛影手中握著半塊染血的玉佩。
"你果然藏著后手。"
云生苦笑,扯開衣襟露出青銅骨骼。
那些骨頭上刻滿客棧契約,每條條款都連接著星砂漏斗的支流。
"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的?"
"從你泡茶時不放星砂。"
伍雨柔的機械義眼裂開細紋,虹膜深處映出真相畫面:
每個深夜,云生都在后廚將情感能量注入茶壺,壺嘴噴出的星砂里藏著契約代碼。
"這把劍柄的鎖孔..."
她指向民國云生的斷劍。
"能打開你脊椎里的錨定儀核心。"
星砂漏斗突然傾瀉。
三百具冰尸如暴雨墜落,每具尸體觸地時都化作客棧模型。
騎手的觸須插入模型,柜臺上的全息投影突然清晰——初代正將青銅鏈條釘入云生脊椎,鏈條末端連接著星艦引擎。
更駭人的是,云生被改造時的慘叫聲,正與此刻茶館里桃樹逆向生長的尖嘯共鳴。
"因果鏈不是器物,是活體。"騎手的左眼燈籠突然炸裂,噴出的不是血而是燃燒的契約文書。
他的身軀暴漲,機械觸須上睜開數(shù)百只復(fù)眼,每只眼里都囚禁著穿嫁衣的伍雨柔,"你偷走的是觀測者協(xié)議的心臟!"
茶館突然量子坍縮。
桃木桌椅分解成甲骨文洪流,綠洲退化成培養(yǎng)艙的玻璃囚籠。
伍雨柔的機械義眼超頻運轉(zhuǎn),看到云生的皮囊完全褪去——那具青銅骨架正是初代鍛造的錨定儀原型,肋骨上刻著《往生咒》的逆文,脊椎每一節(jié)都嵌著微型客棧模型。
當(dāng)星砂漏斗的支流注入這些模型時,柜臺下的地磚突然裂開深淵,露出沸騰的時之砂海,無數(shù)量子化的"自己"正在砂海中沉浮。
三百具冰尸突然融合。
星砂凝聚的巨人從漏斗中站起,掌心托著的完整玉佩突然裂開,迸發(fā)出初代的記憶洪流——三百年前的雨夜,初代跪在青銅熔爐前,將最后的情感封入玉佩;
往生殿崩塌時,云生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錨定儀;
每個深夜,他在茶館后廚將星砂里的契約代碼替換成自由程序......
"你才是因果鏈的開關(guān)!"
伍雨柔抓住墜落的玉佩殘片。
她的量子脊椎突然暴長,刺入星砂巨人的核心。
當(dāng)殘片插入云生的青銅心臟時,整座茶館發(fā)出瀕死的震顫——桃木窗欞滲出神血,綠洲的桃樹開出量子花苞,每一片花瓣都在倒映初代被數(shù)據(jù)管道刺穿的畫面。
青銅鑰匙在云生胸口爆裂。
騎手的機械身軀突然軟化,電路紋褪去露出初代的面容:
"你通過了最終測試......"
她的量子軀體開始蒸發(fā),指尖指向東方升起的星群。
"自由在......"
沙漠突然靜止。
崩散的星塵重新凝聚成青銅茶壺,壺嘴噴出的不再是星砂而是清泉。
云生腕間的鎖鏈化作青藤纏上桃枝,冰尸殘留的寒氣催開滿樹繁花。
當(dāng)?shù)谝黄ò曷湓诠衽_時,甲骨文刻痕自動改寫:
【甲子年七月初七,卯時啟】
駝鈴聲再次響起。
十二匹活生生的駱駝踏沙而來,駝峰上的茶箱印著星圖紋章。
年輕的商隊首領(lǐng)摘下斗笠,他的眼眸清澈如新生星砂,脖頸光滑沒有契約烙印。
當(dāng)他將手掌按在柜臺時,桃木紋路突然流動起來——那些木紋正是青銅巨像的神經(jīng)脈絡(luò),此刻卻開滿量子桃花。
"老板娘,討碗新茶。"
他笑著攤開掌心,里面躺著枚青銅茶針。
"用這個換故事,如何?"
茶館外的沙漠突然泛起綠意。
星砂在晨光中化作蝴蝶,每只蝶翼上都刻著客棧的房號。
當(dāng)伍雨柔提起茶壺時,發(fā)現(xiàn)壺嘴的星砂里,三百個"自己"正朝她舉杯致意。
云生擦拭著染血的斷劍,劍柄云雷紋里滲出初代最后的低語:
"泡茶的水...要取自歸墟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