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錢塘江畔,霧氣如紗。
齊硯秋蹲在蘆葦叢中,手指輕觸江水。指尖剛破開水面,一圈奇特的波紋立刻擴散開來——那不是普通漣漪,而是某種規(guī)則的幾何圖形,就像在傳遞訊息。
"水族回應(yīng)了。"他低聲道,胸口的黑紋微微發(fā)熱,"雷子,該你了。"
少年褪去上衣,露出背上新生的鱗片。那些青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隨著呼吸一張一合。
他咬破手指,將三滴血滴入江中。血珠入水的剎那,江水竟像被煮沸般翻涌起來!
沈青禾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動靜太大了。"
"無妨。"齊硯秋指向遠處,"秦熺的人都被城隍廟的火勢引過去了。"
確實,東南方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紅。更詭異的是,那些火焰時而呈現(xiàn)人形,時而如蛇般扭動,明顯不是普通火災(zāi)。
江水突然分開,一個龐然大物浮出水面——是只足有磨盤大的老龜!
龜殼上布滿古老紋路,細看竟是縮小的河圖洛書。龜背上坐著個巴掌大的小人,通體碧綠,頭頂一叢水草般的頭發(fā)。
"河童?"沈青禾的手按在劍柄上。
小人跳下龜背,竟口吐人言:"錢塘水君座下巡江使,奉召而來。"它歪頭打量雷子,"小龍種?難怪能喚醒沉睡的'龍血契'。"
老龜緩緩開口,聲音如同砂石摩擦:"三百年了...自岳元帥沉劍于此,再無人使用過此契。"
齊硯秋與沈青禾對視一眼。岳飛竟也與錢塘水族有淵源?
雷子蹲在岸邊,與河童平視:"我們需要渡江,去會稽山。"
老龜?shù)难壑虚W過異色:"會稽山...禹陵..."它突然伸長脖子嗅了嗅齊硯秋身上的氣味,"你身上有'那個人'的味道..."
"哪個人?"齊硯秋心跳加速。
老龜卻不再多言,只是轉(zhuǎn)身拍打水面。霧氣中漸漸顯出一艘小舟的輪廓——那不是普通船只,而是一具完整的蛟龍骨制成的獨木舟!
骨舟通體瑩白,每根肋骨上都刻著符文,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淡淡青光。
"龍骨舟..."河童敬畏地后退半步,"上一次使用它的是..."
"岳元帥。"老龜接話,"上船吧,趁潮信未至。"
三人小心登上骨舟。當齊硯秋的腳踏上船頭的瞬間,整艘船突然亮起無數(shù)光點,如同星辰落在江面。
船尾自動升起一面半透明的小帆,帆上隱約可見"精忠報國"四字。
"這是..."沈青禾手腕上的天樞印灼熱起來。
老龜推動骨舟離岸:"岳元帥當年以自身龍氣點化此舟,唯有與他有緣者才能喚醒。"它深深看了三人一眼,"此行兇險,水君贈你們?nèi)Y物。"
河童捧出三枚珍珠:第一枚青如碧玉,第二枚赤若丹砂,第三枚漆黑如墨。
"避水珠、破瘴珠、鎮(zhèn)魂珠。"老龜解釋道,"含在舌下可保一時平安。"
三人剛接過珍珠,江面突然掀起巨浪!遠處傳來隆隆聲響,不是雷聲,而是萬馬奔騰般的潮水聲。
"子潮提前了!"老龜大驚,"有人在操縱潮信!"
齊硯秋極目遠眺,只見潮頭站著個模糊人影,手持青銅長戟,每一次揮動都引得江水翻騰。那人臉上...戴著青銅面具!
"是他..."齊硯秋胸口的黑紋劇痛,"三年前錢塘江畔的..."
骨舟自動調(diào)轉(zhuǎn)方向,如離弦之箭順流而下。老龜在后方大喊:"抱元守一!無論看見什么都別回頭!"
潮水轉(zhuǎn)眼即至。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潮汐,而是由無數(shù)水尸組成的恐怖浪潮!
腐爛的手臂從水中伸出,試圖攀附骨舟。更可怕的是,潮頭上的青銅面具人揮戟一指,三支水箭直射而來!
雷子撲到船尾,喉間發(fā)出高亢龍吟。聲波與水箭相撞,炸起漫天水花。沈青禾則站在船頭,斷劍上的龍鱗紋路全部亮起,將靠近的水尸斬為兩段。
齊硯秋盤坐舟中,左臂葬紋完全顯現(xiàn)。他咬破手指在船板上畫了道血符,骨舟頓時加速,如游魚般穿梭在浪濤之間。
"小心水下!"雷子突然喊道。
一條巨蟒般的黑影從船底掠過,掀起的浪頭差點將骨舟掀翻。黑影繞到前方破水而出——
竟是條半腐爛的蛟龍!它的眼窩里跳動著綠火,龍角上纏著銹跡斑斑的鐵鏈。
"是鎮(zhèn)守錢塘的蛟君遺??!"老龜?shù)穆曇魪倪h處傳來,"被那人煉成了尸蛟!"
尸蛟張開血盆大口,腐臭的龍息撲面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沈青禾舌下的避水珠突然融化!一股清涼之氣涌入喉間,她不由自主地長嘯出聲——
聲音竟與岳飛槍法中的"滿江紅"嘯訣一模一樣!
嘯聲中,骨舟上的星光全部聚集到船頭,化作一道虛影——白袍銀甲,手持長槍,正是岳飛的模樣!
虛影一槍刺出,正中尸蛟咽喉。蛟龍發(fā)出凄厲哀嚎,重新墜入江中。
潮頭上的青銅面具人似乎被激怒,長戟重重劈下。整個錢塘江一分為二,露出中間深不見底的溝壑!骨舟眼看就要墜入深淵...
雷子突然躍出船舷,半空中現(xiàn)出龍形。雖然只是條三尺長的幼龍,但鱗爪俱全。
他咬破前爪,將龍血灑向溝壑。鮮血觸及水面,立刻化作無數(shù)紅線,如網(wǎng)般暫時縫合了江面。
"抓緊我!"小龍用尾巴卷住骨舟,借著潮勢飛躍溝壑。
對岸近在咫尺,青銅面具人卻突然出現(xiàn)在正前方!他伸手抓向齊硯秋胸口,似乎要直接挖出那些黑紋。
就在指尖即將觸及的剎那,齊硯秋吐出了含在口中的黑色鎮(zhèn)魂珠。
珠子在面具人面前炸開,化作一團黑霧。霧中傳出千萬人的哭嚎聲,連青銅面具人都為之一滯。骨舟趁機沖上淺灘,三人滾落在泥濘的岸邊。
江心傳來青銅面具人憤怒的咆哮,但潮水已經(jīng)開始退去,他無法上岸追擊。
雷子恢復(fù)了人形,虛弱地趴在地上。沈青禾扶起他,發(fā)現(xiàn)少年后背的鱗片脫落了大半,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龍血耗損過度..."齊硯秋檢查傷勢后,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將里面的青色粉末灑在傷口上,"幸好帶了龍血藤粉。"
沈青禾望向江心,霧氣中已不見青銅面具人的身影:"那是誰?為什么能操控錢塘潮信?"
齊硯秋沉默地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內(nèi)側(cè)一個奇怪的烙印——與青銅面具人額間的紋路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他是誰。"他聲音沙啞,"但我身上的部分葬紋...是他的手筆。"
雷子突然指著遠處的山影:"會稽山...在發(fā)光..."
確實,夜色中的會稽山輪廓泛著微弱的青光,尤其是山頂禹陵方向,隱約可見一道光柱直沖云霄。更詭異的是,那光柱的形狀像極了一柄倒插的劍。
沈青禾手腕上的天樞印突然灼痛,岳飛的聲音仿佛在她腦海中響起:"...劍指北斗...魂歸禹穴..."
齊硯秋胸口的黑紋也開始發(fā)燙,某種古老的記憶被喚醒——那不是人類的記憶,而是屬于九幽骨的碎片意識。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體內(nèi)撕扯,疼得他單膝跪地。
"齊硯秋!"沈青禾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沒事..."他咬牙站起,"黑紋與天樞印在互相感應(yīng)...這說明..."
"說明我們找對地方了。"雷子勉強站起來,指向山腳下一個隱約的燈火,"那邊有個村子,先找地方療傷吧。"
三人互相攙扶著走向燈火。沒人注意到,齊硯秋的影子在月光下偶爾會自己移動,而且...多出一個頭...
村口的老槐樹上,掛著一塊破舊的木牌,上面寫著三個褪色的大字:"鑄劍谷"。
沈青禾的天樞印突然劇烈跳動——岳飛記憶中的某個片段閃現(xiàn):年輕時的元帥,曾在此地學過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