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軒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
沈青禾將兩塊銅鏡碎片放在桌上,它們自動吸附成更大的鏡面。鏡中城隍廟上空的青銅面具虛影越發(fā)清晰,仿佛隨時會破鏡而出。
更令她不安的是,剛才鏡中閃現(xiàn)的雷子被困畫面——東海之行顯然出了變故。
"砰!"
后院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沈青禾抄起斷劍閃到窗邊,只見月光下,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趴在井臺邊——
是雷子!少年衣衫破碎,身上青金紋路暗淡無光,右臂不自然地扭曲著。
"雷子!"沈青禾沖出去扶起他,觸手卻是一片冰涼。少年的皮膚下似有無數(shù)小蟲蠕動,將她的手掌微微彈開。
"沈...姐姐..."雷子抬起頭,瞳孔已變成龍類的豎線,聲音里夾雜著奇怪的嗡鳴,"敖七...叛變...龍宮..."
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吐出幾口帶著黑色結(jié)晶的血沫。沈青禾想檢查他的傷勢,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少年的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已經(jīng)變成淡青色的利爪。
"快...阻止...月圓..."雷子的話斷斷續(xù)續(xù),"雙塔連線...國師...降臨..."
沈青禾想追問詳情,雷子卻突然昏死過去。她費力地將少年拖進屋內(nèi),剛放到榻上,就聽見桌上的銅鏡碎片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鏡面自行轉(zhuǎn)向雷子,映出的卻不是昏迷的少年,而是一條被黑色鎖鏈纏繞的青龍!更駭人的是,青龍胸口插著半截青銅戟,與國師所用的兵器一模一樣。
"怎么會..."沈青禾的手按在天樞印上,猶豫要不要相信這詭異的鏡像。
正當此時,院門被輕輕叩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沈姑娘,貧道玉衡子。"
沈青禾渾身一震——玉衡子道長不是已經(jīng)死在秦熺別院了嗎?
她小心挪到門邊,透過縫隙看到個灰袍老道站在月光下,確實是龍虎山的玉衡子道長,只是面色異常蒼白。
"道長...你不是已經(jīng)..."
"死而復(fù)生?"老道苦笑,扯開衣領(lǐng)露出脖頸處的縫合線,"貧道修過'尸解術(shù)',勉強續(xù)命七日。"他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那孩子回來了?"
沈青禾沒有開門:"道長如何知曉?"
玉衡子從懷中取出一塊龜甲,上面刻著與雷子身上相似的青金紋路:"龍族'命鱗',能感應(yīng)同族生死。那小龍種身上...有東西。"
話音剛落,屋內(nèi)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沈青禾轉(zhuǎn)身沖回,只見雷子已經(jīng)醒來,正站在桌前,手中握著那兩塊銅鏡碎片。
鏡片邊緣深深刺入他的掌心,卻不見鮮血流出。
"雷子?"
少年緩緩轉(zhuǎn)身,瞳孔完全變成了漆黑色:"沈...青禾..."聲音不再是少年的清亮,而是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混響,"好久...不見..."
玉衡子破門而入,手中拂塵如劍刺向雷子:"妖孽!離開那孩子!"
雷子——或者說占據(jù)他身體的東西——輕巧地避開,黑血從傷口滲出,在空中凝成細線纏向老道。
玉衡子急速結(jié)印,袖中飛出三道紫符,與黑線相撞爆出刺目雷光。
"他不是雷子!"老道喘息道,"是國師的分魂!"
沈青禾的斷劍直指雷子咽喉:"離開他的身體!"
"何必著急?"雷子的嘴角扭曲成一個不屬于他的冷笑,"游戲才剛開始..."。
他突然將銅鏡碎片按在自己胸口,青金紋路頓時變成污濁的黑色,"你們真以為...東海龍族是盟友?"
玉衡子的拂塵突然燃起藍色火焰:"三昧真火??诵八?!"
火焰如龍撲向雷子,卻在即將觸及的瞬間被一道水幕擋住。院中水井噴出丈高水柱,一個藍衣身影踏浪而出——是敖七!
只是此刻的他雙眼漆黑,腰間玉佩碎裂,露出里面蠕動的黑色骨片。
"師兄..."敖七的聲音里帶著九幽骨特有的嗡鳴,"三哥我?guī)Щ貋砹?.."
沈青禾的天樞印突然灼痛,岳飛戰(zhàn)魂的記憶涌現(xiàn)——三百年前,確實有個龍族叛徒協(xié)助國師盜取龍宮秘寶!
"你們是一伙的!"她劍指敖七,"從開始就是!"
敖七輕笑:"聰明??上t了。"他抬手一招,雷子如提線木偶般飄到他身邊,"明夜月圓,雙塔連線,國師大人將重臨人間。"
玉衡子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拂塵上:"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拂塵化作萬千銀絲纏向敖七,同時老道袖中飛出一枚銅錢,直射雷子眉心。敖七揮袖擋開銀絲,卻沒能攔住銅錢。
銅錢擊中雷子額頭的瞬間,少年發(fā)出一聲非人的慘叫,一團黑氣從口中噴出!
"走!"玉衡子拽住沈青禾暴退,"那是'買路錢',只能逼退他片刻!"
兩人剛沖出院子,身后就傳來敖七憤怒的龍吟。沈青禾回頭望去,只見敖七半現(xiàn)龍形,爪中抓著昏迷的雷子騰空而起,向城隍廟方向飛去。
"追!"她剛邁步,卻被玉衡子攔住。
"別中調(diào)虎離山計!"老道指向永寧軒地窖,"國師真正想要的是..."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劇烈震動。地窖方向傳來青銅碎裂的聲響,一道黑光沖天而起!沈青禾的天樞印如被烙鐵灼燒——那是青銅棺被打開的感應(yīng)!
兩人沖回后院,只見地窖入口已經(jīng)完全崩塌,一個白衣身影站在廢墟上,懷中抱著面完整的青銅鏡——正是之前碎裂的那面"照骨鏡"!
"影身?!"沈青禾難以置信。但當她看清那人的眼睛,心頓時沉到谷底——那雙眼睛里沒有瞳仁,只有純粹的黑。
"不是影身..."玉衡子聲音發(fā)顫,"是鏡中界的'那個東西'..."
白衣人轉(zhuǎn)向他們,嘴角緩緩咧到耳根,露出滿口尖牙:"葬器師...以身為器..."聲音與國師一模一樣,"現(xiàn)在...器成..."
他將青銅鏡對準月亮,鏡面反射的光束如利劍直指城隍廟方向。更可怕的是,光束中隱約可見無數(shù)細小的黑甲蟲組成的人形——是國師的本體正在穿越鏡中界!
玉衡子猛地推了沈青禾一把:"去雷峰塔!重啟七星陣!這里交給我!"
老道扯開道袍,露出胸口一個復(fù)雜的雷紋:"龍虎山秘傳'五雷天心正法',今日合該斬妖除魔!"
白衣人冷笑:"螳臂當車。"他隨手一揮,玉衡子就被無形力量擊飛,撞塌了半邊院墻。
沈青禾想救老道,卻見對方艱難地比了個手勢——那是葬器師的秘傳手??!玉衡子咳著血笑道:"想不到吧...老道年輕時...也是葬器一脈..."
他猛地拍向胸口雷紋,整個人瞬間化作一團刺目雷光,將白衣人籠罩其中。雷霆中傳來非人的慘叫,青銅鏡脫手飛出,被沈青禾一把接住。
鏡中景象讓她毛骨悚然——雷子被鎖在城隍廟的祭壇上,身下是用血畫成的逆"卍"字。敖七站在一旁,正將一枚枚青銅釘釘入雷子的青金紋路節(jié)點...
更遠處,雷峰塔的影子與城隍廟的影子在月光下漸漸相連,形成一座詭異的"橋"。橋上,無數(shù)黑影正列隊行進,為首的赫然是青銅面具的國師!
鏡面突然浮現(xiàn)一行血字:
"月正中天時,雙塔影連處。"
沈青禾握緊銅鏡,望向東方微亮的天色——距離月圓之夜,只剩不到十二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