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肋間。"法醫(yī)的鑷子挑起一片泛黃的胸膜，那是新的死者錢安濤。
法醫(yī)實驗室的燈光像被凍住的月光，慘白地鋪在解剖臺上。那光線太過刺目，仿佛要將每一寸皮膚下的血管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諝饫锲≈栺R林（福爾馬林（Formalin）是甲醛（HCHO）的水溶液，通常濃度為37%-40%，并添加少量甲醇作為穩(wěn)定劑。這種無色透明液體具有強烈的刺激性氣味，主要用于固定和保存生物組織。其防腐原理是通過使蛋白質(zhì)變性凝固，從而抑制微生物生長和酶解作用。在醫(yī)學領(lǐng)域，福爾馬林常用于病理標本固定和尸體防腐；在生物學研究中，則用于保存解剖標本。需要注意的是，福爾馬林具有毒性，其揮發(fā)氣體會刺激眼、鼻、喉黏膜，長期接觸可能引發(fā)健康問題，使用時需做好防護措施。）和防腐劑的氣味，混合著某種更為隱秘的、腥膩的腐敗氣息，像是有人把腐爛的水果浸泡在消毒水里。
錢安濤的尸體躺在冰冷的金屬臺面上，胸腔被剖開，暗紅色的血肉間，布滿放射狀的血絲，每一道紋路都像是用最精細的刻刀雕琢而成。那眼睛栩栩如生，仿佛正透過尸體的切口死死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瞳孔深處泛著詭異的暗光，像是浸泡在血水里的黑曜石。
林悅站在門口，手指死死攥著門框，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的指甲幾乎要嵌入金屬，掌心的汗水在門框上留下潮濕的指印。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那股甜膩的腐臭涌進鼻腔，她的喉嚨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口腔里瞬間溢滿酸水，舌根泛起苦澀的金屬味。
"你可以不用進來。"李陽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他的身影在刺目的燈光下顯得模糊而失真，警服袖口沾著一點暗褐色的污漬，不知道是血跡還是什么別的。
她搖搖頭，發(fā)絲被冷汗黏在額角，濕漉漉地貼著皮膚。心理學家需要直面人性最黑暗的褶皺——這是她寫在博士論文扉頁上的箴言，用燙金的字體印在皮質(zhì)封面上。可當解剖臺上錢安濤青灰色的面孔映入眼簾時，那些學術(shù)理論都碎成了粉末。死者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一點泛黃的牙齒，仿佛正要訴說某個可怕的秘密。
法醫(yī)的鑷子挑起一片胸膜組織，黏膩的剝離聲在寂靜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那聲音像是濕漉漉的膠帶被強行撕開，讓林悅的胃袋猛地抽搐起來。她急忙轉(zhuǎn)身，手肘撞翻了器械臺上的不銹鋼托盤。手術(shù)剪、解剖刀和骨鋸嘩啦啦地散落一地，金屬撞擊聲在密閉空間里炸開，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她踉蹌著沖出門外，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磚上打滑，差點摔倒在地。走廊盡頭的洗手臺前，她終于支撐不住，彎下腰吐得天昏地暗。胃酸灼燒著喉嚨，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冷水拍在臉上的刺痛感稍稍拉回理智，她抬起頭，鏡中的自己眼眶發(fā)紅，嘴角還掛著唾液絲，像一條垂死的魚。
她想起第一次做心理咨詢時，那個患有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老兵說過的話。他的眼睛渾濁得像蒙了一層灰，手指不停地顫抖："有些畫面會像寄生蟲一樣，鉆進你的腦子產(chǎn)卵。你越想忘記，它們就繁殖得越快。"當時她只是專業(yè)地點頭，在筆記本上寫下"閃回癥狀"四個字?，F(xiàn)在她才真正明白那種感覺——錢安濤胸腔里的各種內(nèi)臟，已經(jīng)深深烙在了她的視網(wǎng)膜上。
"給。"
李陽不知何時站在身后，遞來的紙巾帶著他掌心的溫度。他刻意側(cè)身擋住走廊那頭的解剖室，這個體貼的小動作讓林悅鼻尖發(fā)酸。他的警服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上周追捕時被鋼筋劃傷的?，F(xiàn)在那道傷痕看起來像個月牙，詭異地與撒旦之眼的形狀重合。
稍作調(diào)整后，他們回到了法醫(yī)實驗室?？諝庵袕浡撤N壓抑的靜默，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
可是沒過多久，李陽的呼吸猛地一滯。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將記錄本的邊緣捏得皺皺巴巴。
"這......"法醫(yī)的鑷子懸在半空，金屬尖端微微顫抖，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和之前王麗尸體里發(fā)現(xiàn)的一模一樣。"
整個實驗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小劉手里的記錄板"啪"地掉在地上，在死寂中發(fā)出驚雷般的響聲。趙哥的薄荷糖卡在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嗆咳，甜膩的薄荷味突然變得令人作嘔。李陽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像是有一條冰冷的蛇正沿著他的脊椎緩緩游走——這不是普通的謀殺，而是某種儀式性的連環(huán)殺戮。
林悅站在門口，臉色比尸體還要蒼白。她的手指死死攥著門框，指甲幾乎要嵌入金屬。心理學家的大腦正在瘋狂分析這個圖騰，試圖用專業(yè)知識構(gòu)建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框架，但身體卻背叛了她——胃部劇烈抽搐，喉頭又涌上一股酸水。
"嘔——"
她踉蹌著沖出門外，走廊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李陽想跟出去，卻被法醫(yī)叫?。?李隊，你看這個。"
鑷子撥開錢安濤的胸骨，赫然露出更深處的組織——在心臟背面，用利器刻著一行小字"報仇"，旁邊是另一個撒旦之眼的圖騰。那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顫抖的手刻下的，每一筆都深可見骨。
"老天......"趙哥的聲音發(fā)顫，手中的薄荷糖紙被捏得沙沙作響，"王麗尸體里發(fā)現(xiàn)的也是這個？"
有法醫(yī)沉重地點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錢安濤的肝臟后面，刻著'第二個見證者'。"他的白大褂袖口沾著一點暗紅色的血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實驗室里的溫度似乎驟降了十度。李陽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他想起林悅曾經(jīng)說過的話，她的聲音在記憶中格外清晰："撒旦之眼不僅僅是普通的圖騰，而且還是撒旦邪教派的死亡簽名。"現(xiàn)在這個簽名接連出現(xiàn)在兩具尸體上，這意味著......
"某連環(huán)殺手。"小劉喃喃道，聲音輕得像耳語，"或者......邪教儀式。"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警徽，金屬表面已經(jīng)沾滿了冷汗。
突然，解剖臺上的無影燈閃爍了幾下，發(fā)出電流過載的嗡嗡聲。錢安濤胸腔里的"眼睛"在明暗交錯中仿佛眨了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趙哥的背撞上了器械柜，玻璃瓶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走廊里，林悅用冷水拍打著滾燙的臉頰。水流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洗手池里匯成一個小小的漩渦。鏡中的自己雙眼布滿血絲，嘴角還掛著嘔吐后的殘漬。剛回到解剖室，小劉就把剛剛的事情告訴給她。林悅一聽二看三惡心，只是這兩折騰，把她一上午的吃食都吐光了。她想起那個患有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退伍軍人說過的話，他的聲音突然在耳畔回響："有些畫面會像寄生蟲一樣鉆進你的腦子，你越想忘記，它們就生長得越旺盛。"
現(xiàn)在，這只"撒旦之眼"已經(jīng)深深烙在了她的記憶里，成為永遠無法抹去的夢魘。
李陽走出來，遞給她一瓶水。他的手指冰涼，卻在相觸的瞬間傳遞來令人安心的溫度。他的警服袖口沾著一點血跡，不知道是剛才解剖時不小心蹭到的，還是別的什么。
"三個見證者。"林悅突然想起什么大吼，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她抬起頭，目光穿過李陽的肩膀，仿佛看到了某個可怕的未來："撒旦之眼的傳說中也提到過，需要三個'見證者'才能完成儀式。"
李陽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像是要把某種可怕的預感硬生生咽回去。
兩個死者，還差一個。
實驗室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他們沖回去時，發(fā)現(xiàn)法醫(yī)癱坐在墻角，臉色慘白如紙。解剖臺上，錢安濤被剖開的胸腔里，那只撒旦之眼正詭異地泛著暗紅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