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十五分,法醫(yī)中心的冷光燈將停尸房照得慘白。林悅站在陳峰的尸體旁,不銹鋼解剖臺上凝結的水珠滴落在地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輕輕掀開白布,陳峰額頭上那個猙獰的傷口已經縫合,像一條扭曲的蜈蚣。
"死亡方式粗俗點說是撞死。"法醫(yī)推了推眼鏡,"不過你們應該更關心這個。"
他舉起證物袋,里面是一張被血浸透的紙條。林悅戴上手套接過,透過血跡隱約可見幾個數字:3-10-3。
"在他右手掌心里發(fā)現的,握得很緊。"法醫(yī)補充道。
林悅的指尖微微發(fā)顫。她想起昨天陳峰臨死前比出的手勢——拇指壓著小指,三指伸直?,F在想來,那分明是個"3"的手勢。
走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陽大步走來,黑色風衣上還沾著夜露的氣息。
"找到了。"他將手機屏幕轉向林悅,上面是一則十五年前的舊新聞:《化工廠廠長候選人在小巷遇害,目擊者拒絕作證》。
林悅的瞳孔驟然收縮:"王鑫磊...孔星辰..."
"跟我來。"李陽的聲音低沉,"我?guī)闳€地方。"
城市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地下,一部銹跡斑斑的貨運電梯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李陽按下"-10"的按鈕,電梯開始緩慢下沉。
"這里十年前就被查封了。"李陽的手電筒光束在電梯內壁上晃動,"但地下十層的結構太復雜,有些地方連警方都沒完全探索過。"
電梯猛地一頓,門緩緩打開。一股混雜著霉味與鐵銹味的陰冷空氣撲面而來。林悅下意識抓緊了李陽的衣袖,手電筒照出去的光束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前方兩三米的距離。
"小心腳下。"李陽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里回蕩,"這里有很多陷阱。"
地面濕滑黏膩,林悅的靴子踩上去發(fā)出令人不適的咯吱聲。手電筒掃過之處,墻壁上布滿了暗紅色的涂鴉——成千上萬只眼睛,有的完整,有的殘缺,在黑暗中凝視著闖入者。
"撒旦之眼..."林悅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轉過一個拐角,前方出現一排鐵柵欄圍成的牢房。每間牢房門上都用紅漆標著號碼,大部分已經斑駁脫落。李陽的手電筒光束停在第三間牢房前——那里的編號"3"出奇地清晰,像是被人重新描畫過。
"就是這里。"
牢房鐵門發(fā)出刺耳的呻吟。李陽的手電筒照亮了這間不足五平米的囚室:四面墻壁密密麻麻刻滿了劃痕,角落里蜷縮著一堆發(fā)霉的稻草。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面正中央擺放的一本皮質筆記本,上面落滿灰塵卻詭異地沒有一絲霉斑。
林悅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泛黃的紙頁上,歪歪扭扭的鉛筆字跡寫著:
"今天是我和明明被帶到這里的第37天。叔叔說爸爸媽媽不會來接我們了,因為他們背叛了正義..."
李陽的手電筒光束隨著閱讀緩緩下移。日記的主人在六歲到八歲間斷斷續(xù)續(xù)記錄著:
"叔叔說爸爸媽媽看到了不該看的事...王叔叔被壞人殺死了,爸爸媽媽明明可以作證卻沒有..."
"今天明明問我為什么沒有爸爸媽媽了,我按叔叔教的告訴他,他們是懦弱的叛徒..."
"叔叔讓我記住,仇恨才是力量。我在墻上畫了第一百只眼睛,叔叔說還差一半..."
林悅翻到最后一頁,那里的字跡突然變得工整,墨跡也很新:
"十年了,我終于找到他們所有人。王麗賣的黑車,錢安濤貪便宜害死了張倩,張冬的失火燒死了明明...現在,該輪到我了。"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在簽名下方,畫著一只殘缺的撒旦之眼——只有上半部分,像是被什么生生截斷。
"所以這就是完整的復仇鏈..."林悅合上日記本,聲音干澀。
李陽的手電筒照向墻角,那里有一行用銳器刻出的小字:"眼睛看著三處,過去,現在,未來。"
"三..."林悅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寫著"3-10-3"的血紙條,"李陽,這會不會是..."
李陽已經大步走向牢房深處。在第三面墻前,他用力推了推一塊松動的磚塊。伴隨著石塊摩擦聲,墻上露出一個暗格——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三個玻璃罐。
林悅的胃部一陣絞痛。第一個罐子里泡著一枚汽車廠工牌,上面寫著"王麗";第二個罐子里是一把車鑰匙,標簽上寫著"錢安濤";第三個罐子里是一截燒焦的酒吧火柴盒,標簽是"張冬"。
"四處仇恨..."李陽的聲音異常冷靜,"但他還留了一個空位。"
林悅順著他的手電筒光束看去,暗格最深處確實還有一個空玻璃罐,標簽上只寫了一個日期——正是今天。
回到地面時已是正午。刺目的陽光讓林悅不自覺地瞇起眼。她摸出手機,發(fā)現十三條未讀消息——全部來自梁慕平。
"怎么了?"李陽注意到她的異常。
林悅抬起頭,臉色動容:"梁隊說讓我們仔細檢查墻壁,他在看監(jiān)控室,看見了陳峰往里面塞了東西"
黃昏時分,李陽獨自站在陳峰撞墻自殺的審訊室里。墻上的血跡已經清理干凈,但在特定角度的光線下,仍能看到淡淡的痕跡。他伸手撫過墻面,突然在某個縫隙里摸到一張折疊的紙條。
展開后,上面只有一行字:
"李警官。我不求你能給我買一個棺材,但請把我的“日記”燒成灰裝進第四個罐子里,并寫上我的名字。李警官,以善為餌,懦弱怕事規(guī)避正義,拿別人的生命換取利潤的人,是罪惡,而真正的罪惡卻是一個愛你的人人為你犧牲,而換來的是你的貶低污蔑,以訛傳訛。我從未告訴過明明,父母是怎樣的人,在撒旦的影響下我甚至扭曲了父母,我不知道的是,父母是為了讓我們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而非懦弱的叛徒,我要去下面告訴明明真相,我要去下面誠摯的向父母道歉,那個最該死的人是我吧。"
紙條背面,畫著一只完完整整的撒旦之眼。
“林悅啊,這個罪犯,給我上了一節(jié)最有深意的人生課?!?/p>
“是啊,沒有之一了。我空前的對罪犯產生敬意?!?/p>
李陽把這些事告訴了原先的刑偵三組成員。
五天后,李陽與林悅,還包括趙哥,小劉,以及一批新老警察,完成了陳峰的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