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救家里唯一的男娃。爹不顧我的死活,用小刀使勁朝我扎來,
噴涌而出的鮮血被他用一個爛瓷碗接著。在院子正中間,那個躺在木板上不省人事的小男娃,
是我剛滿四歲的弟弟。弟弟的周圍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和香燭?!澳芫饶愕艿埽?/p>
是你的福氣!”爹像惡魔一樣開了口。站在一旁的娘也隨即附和道:“招娣,
這就是你的命……”1生弟弟的那一年,娘四十五歲。爹也快滿六十了,
但這對他們來說都不算什么,因為他們終于有自己的兒子了!還記得弟弟出生那晚,
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從娘生產的房間端出,娘的慘叫聲充斥著整個黑夜。爹則跪在院子里,
掌心合十,虔誠地朝著生產房間一個勁地拜著,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男娃……男娃!
一定要是男娃!”我站在院子里的那顆老槐樹下面,
也學著爹的樣子跪拜了起來:“保佑娘平安,保佑娘平安生下弟弟……”我知道,
如果娘這胎生下的還是女娃,我跟娘一定會被趕出去的。隨著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啼哭,
一直緊緊閉著的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走出來了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老婆子,
她的懷里抱著的是一個渾身通紅,用白色布包裹著的小娃。爹焦急的朝著老婆子跑去,
顫抖地開了口:“男娃還是女娃?”“男娃!男娃!恭喜恭喜……”老婆子喜笑顏開,
向爹道賀著。聽完老婆子的話,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那塊壓在他胸口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我從沒見過這般喜笑顏開的父親,在我的印象里,爹喜歡喝酒,
每次喝完酒回來都會將娘拖到院子里好一頓暴打。用拳頭粗的木棍,一下一下朝母親揮去,
他將生不出男娃的原因歸結于母親。他破口大罵,罵娘的肚子不爭氣,生了三個娃,
全是女娃。罵完母親,他又將我從炕上拽下,用粗糙的雙手打在我的臉上。說我是賠錢貨,
說我是克星,把李家男娃克走了……從小到大對于父親,
我只有恐懼……他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個鼓鼓的紅包,向老婆子的衣兜里放去。
“好……好……我李家有后了!”爹一把接過產婆懷中的小娃,他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他溫柔地朝我招著手:“招娣,招娣,快些來瞧瞧你弟弟……”我有些受寵若驚,換作以前,
爹只有讓我滾遠點的份,哪有讓我靠近的說法。我鼓起勇氣,踉踉蹌蹌地朝他走去。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仔細地打量著爹懷里的小娃,皺皺巴巴的皮膚,又小又紅,
跟個小老頭一樣——不好看。弟弟出生的第二天,爹在院子里擺了兩桌酒席,
他把之前明里暗里嘲笑他沒有兒子的那些親戚,一個不剩的全請了來。那天晚上,
爹將腰桿挺得筆直。他抱著弟弟,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侃侃而談。
突然懷中的弟弟沒有征兆的哭了起來,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哄著弟弟?!袄侠铑^,
都養(yǎng)了三個女娃了,怎么連哄孩子都不會???”人群里傳出了好一陣嘲笑聲。
爹看了一眼站在墻角的我,又將視線重新落到弟弟身上,
隨即脫口道:“那女娃和男娃能一樣嗎!女娃哭了就哭了……”“你們別笑人家老李了,
都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有個兒子不容易?!憋@然,這些嘲笑聲并沒有影響到爹的興致,
他那天的嘴角就沒下來過。弟弟的名字叫天寶——天賜的寶物。2娘生弟弟傷了身體,
家里的活就自然就全落在我和姐姐們的肩上。大姐二姐忙地里的活,
我就主要負責給爹娘煮飯洗衣,當然,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弟弟。
我其實很害怕跟弟弟單獨呆一塊。剛學走路的弟弟很調皮,我必須時刻提防他磕到碰到,
但凡弟弟不小心摔倒了,我都免不了被爹一頓暴揍。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早上村里召集大人們去開會,爹娘就將弟弟托給了我。剛開始的時候,
弟弟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我想著門也關好了,也沒什么安全隱患了。而且今天太陽極好,
就在院子支起了盆,準備將這幾日的衣裳洗了。就在我一個轉身打水的功夫,
院子里就傳來了弟弟尖銳的哭聲。我嚇的手里的桶都掉了,我顧不上撿桶,
一個勁地往院子奔去,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我一眼便瞧見弟弟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連忙上去將他抱了起來,用顫抖的手將他衣裳上的泥土拍了個干凈?!疤鞂殹鞂?,
你咋哭了?”我的聲音顫抖著。弟弟指了指膝蓋,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姐,
俺疼……疼。”我將弟弟厚厚的棉褲卷起來查看,映入眼簾的便是有些冒血的傷口,
我學著娘的樣子,在弟弟的傷口上輕輕地吹了起來?!皼]事兒,天寶,姐給吹吹啊。
”當風吹到弟弟稚嫩皮膚的那一刻,弟弟的哭聲更大了,我不知所措,
急忙用手去捂住弟弟的嘴巴,弟弟則在我的懷里手腳亂踢地掙扎著。
就在我試著繼續(xù)安撫弟弟時,院子的大門被人“嘭”的一下從外面踹開了,
只見爹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猛的一腳踹在了我的肚子上,娘則快速去將弟弟抱了起來,
一把擁入懷中,輕聲細雨的安撫著。爹這一腳怕是用了十足的力氣,本就骨瘦如柴的我,
硬生生的被踹滾了足足三米遠,爹順手抄起靠在墻角的掃帚,正準備好好教訓我一番時,
娘拉住了爹的衣角:“娃他爹,別打了,要是破相了,以后還咋說人家……”聽到娘的話,
爹權衡利弊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手中的掃帚猛地一扔?!罢f!你個死丫頭,為啥欺負弟弟!
”爹朝我大聲質問?!暗?,
我沒有……是天寶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我被爹的怒氣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小聲的替自己申辯。顯眼,爹想聽的并不是我的解釋,我的話還沒說,他就將天寶抱入懷中,
仔仔細細地檢查了起來。他壓著嗓子,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輕輕朝弟弟開了口:“天寶,天寶,
告訴爹爹,是誰欺負你了?”我嗓子眼都快跳出來了,我緊張地盯著天寶,我知道,
只要弟弟點了頭,我今天是難逃一死了。好在年幼的弟弟并不懂得撒謊,他伸出肥嘟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