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沒把方柏寒這兒的地址給季延和,和他約了一個咖啡館,方柏寒就坐在不遠處,只能看見季秋的背影,聽不到他們說話。
季延和面色凝重,手邊的咖啡喝了大半。
“小秋,爸爸媽媽養(yǎng)你一場,不說做的多好,但起碼沒餓著你沒冷著你,之前我和你媽媽工作忙,那時候我們都在忙升職的事情,難免疏忽了你,你不會怪我們吧?”
季延和覺得面前這個兒子越來越陌生了,好像,沒有從前那么聽話了,最起碼沒有以前那么單純了。
季秋的眼神冷淡,這些話術他聽過很多遍,最后都是為了談判得利做鋪墊。
“ 爸,欠你們的錢我會盡快還清?!奔厩镎f著把一個信封從包里拿出來遞給季延和。
季延和拿起信封,掂了掂,隨后趕忙放進口袋里,嘆了口氣,接著說:“爸爸也不想這樣,弟弟畢竟是我們的親生兒子,我們不為他考慮,以后就沒人為他考慮了,現(xiàn)在行業(yè)不景氣,我和你媽媽每天都提心吊膽的?!?/p>
季秋沒說話,繼續(xù)看著他,神情平靜的就像是一塊剛凝固的冰,冒著寒氣。
季延和繼續(xù)說:“你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說你成績還不錯,是吧?”
季秋點了下頭,沒作聲。
“爸爸和媽媽商量過了,你看你成績好,以后弟弟長大了,補習的事情交給你我們放心,你覺得怎么樣?”季延和聲音有點虛,不敢直視季秋的眼睛。
季秋沉默著,他沒什么好話要說。
“小秋,爸爸這次來就是專門來看看你,看你過的好不好,知道你現(xiàn)在過得還行,爸爸就放心了?!奔狙雍兔鎸@個越來越陌生的兒子,說話沒什么底氣。
“爸,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奔厩锊辉敢饪此谶@虛偽和自己周旋。
季延和臉上是被看穿后的窘迫,但很快又收拾好表情,把杯子里的咖啡一口氣全喝完了。
“爸爸之前領養(yǎng)你的時候,院長不是說撿到你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塊金鎖嗎?應該是你親爸親媽留給你的吧?”
季秋冷笑了一聲,那塊平安鎖他早就扔了,虛情假意的東西,季秋留在身上都嫌臟。
“你還記得東西放在哪里了嗎?”季延和聲音放低了一些。
“扔了。”季秋抬眼看他。
“怎么能扔了呢?現(xiàn)在金價上漲的那么快,一塊平安鎖能換不少錢啊,小秋,你是不是開玩笑???”季延和語氣著急。
“小秋,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現(xiàn)在過的有多辛苦,我們這個年紀面臨失業(yè),還有個孩子要養(yǎng),你讓我們怎么辦啊?!奔狙雍屠^季秋的手,沒想到季秋一把甩開,他對季秋這種叛逆的行為很不滿。
“你二叔家有個男孩,和你一年高考,你成績好,那孩子成績不行,你要是能幫幫他,你二叔會給咱不少錢,小秋,你看……”
“你二叔有辦法幫你們做個假身份,沒有風險的,第二年你還能再考,憑你的能力,多讀一年說不定考得更好,你說是不是?”
季秋看著他的眼睛,什么也沒說,甚至連生氣都談不上了,更難聽的話他都聽季延和說過,不過這人心理素質確實挺好,撕破了臉皮如今還能面對面坐著說話。
“季秋,你啞巴了?不會應一聲啊,真是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季延和打了下季秋的手,面目猙獰,語氣中全是憤怒。
“爸,我們之間的賬你不是已經算的很清楚了嗎?我欠的錢會還,其他的,你也用不著跟我提?!奔厩镎Z氣冷漠。
“你這個不孝子,你弟弟那么小,以后上學結婚,到處都要錢,我和你媽媽現(xiàn)在失業(yè)了,你非要讓我們去賣血嗎?爸媽白養(yǎng)你一場,養(yǎng)出了這么個玩意。”
季延和聲音很大,店里其他人紛紛側目,方柏寒見形勢不對,立馬大步走到季秋面前,擋住季延和望向惱羞成怒的目光。
“你干什么?”季秋對著方柏寒低聲說。
“見義勇為?!狈桨睾狙雍妥呓藥撞?,他比季延和高了一個頭,低著眼看季延和,聲音不大,但很有氣勢的說道:“繼續(xù)說?!?/p>
季延和面色漲紅,被方柏寒逼著退了幾步:“你多管什么閑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有你說話的地兒嗎?”
“我告訴你,季秋欠我錢,我找他要債,天經地義吧。”季延和本想仗著長輩的架勢,可是方柏寒的眼神實在瘆人。
“他還欠你多少錢?”方柏寒神色冷峻。
季延和聞言從兜里掏出手機,打了個數(shù)字,把手機舉到方柏寒面前。
“小伙子,你要替他還錢???你要是還了,我立馬就走?!?/p>
方柏寒沒多說什么,拿出手機給季延和轉賬。
“方柏寒,你干什么?”季秋搶過方柏寒的手機,面色難看,取消了轉賬。
方柏寒對著他笑了一下,輕聲對季秋說:“算你欠我的,成嗎?”
“我不想你再被他糾纏了,放心,大不了以后你寫稿子養(yǎng)我,總歸是餓不死的?!狈桨睾牧讼录厩锏募绨?,把手機拿了過來,繼續(xù)給季延和轉賬。
收到錢的季延和馬上喜笑顏開:“小秋,爸爸和你說的那事,你好好考慮考慮?!?/p>
方柏寒冷聲道:“拿了錢就滾。”
沒等季延和說后面的話,方柏寒拉上季秋的胳膊,把人帶走了。
兩人沉默了一路,到沙灘上找了個地方坐下,海邊風大,季秋閉上了眼,方柏寒的目光側過,落到季秋臉上。
“別生氣了?!狈桨睾亮舜良厩锏募?。
季秋搖了搖頭:“沒生氣?!?/p>
“那你不理我?”方柏寒捧了把沙子,堆到季秋的腳上。
季秋就乖乖讓他弄:“我一有錢了就還你?!?/p>
“我這債主還沒當夠,你就別急著還錢了?!狈桨睾H像個財大氣粗的老板,就好像那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季秋沒和他貧嘴,說了聲:“謝謝你,方柏寒?!?/p>
“你那養(yǎng)父,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和你說什么了?”
“讓我給他侄子替考?!奔厩锢湫α艘宦?。
方柏寒踢了兩下沙子:“他什么時候走?”
季秋側過頭去看方柏寒:“你還想去打他一頓解氣???”
“行嗎?”
“不行?!奔厩锬罅讼路桨睾氖中摹?/p>
“為什么?我打他一頓幫你出出氣,不挺好的?”方柏寒笑著看了眼季秋。
“他那人狡詐的很,到時候賴上你了,我剛好不用還錢了?!?/p>
季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俯下身看方柏寒。
方柏寒仰頭對上季秋的眼神,沉默了一會才聽見季秋問他。
“你為什么這么幫我?”
方柏寒把頭轉到一邊去:“不知道。”
季秋笑了下:“你這樣的,以后錢被別人騙光了都還幫著數(shù)錢?!?/p>
“我現(xiàn)在這不是沒錢嗎?也不用擔心被騙了?!狈桨睾土颂涂诖?,耳廓泛著紅。
季秋直起身來,往海邊走去,風吹的他的頭發(fā)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