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黃泉路》
古有記載,歲星侍水之畔,蒿里山左麓有石橋飛架,名曰奈河。此橋橫斷陰陽兩界,亡魂經(jīng)鬼門關(guān)跋涉黃泉路至此,見忘川血水如凝血橫陳,腐浪翻涌間浮著萬千不得超生的怨靈。橋下暗流卷著蟲蛇暗涌,腥風(fēng)刺骨,縱使生前萬般眷戀,至此亦被消磨殆盡。
忘川河畔的腐浪拍打著三生石,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浮生踉蹌著扶住橋欄,腳踝的青銅鎖鏈拖出蜿蜒火星,在青石板上刻下扭曲的咒文。孟婆的陶碗里蒸騰著血霧,映出她素白長衫上浸透的暗紅色水痕 —— 那抹血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如同某種古老咒印在復(fù)蘇。
"姑娘可是要過橋?" 沙啞嗓音驚起骷髏枝頭的夜鴉,群鳥振翅時抖落的骨粉簌簌飄進(jìn)忘川。孟婆枯槁的手指摩挲陶碗邊緣,指甲縫里滲出的黑色黏液在月光下泛著磷火般的幽光:"老身勸你莫學(xué)那些癡兒,前幾日有個狀元郎偏要留著前世記憶,結(jié)果被孽鏡臺照出滿肚子壞水,生生壓在刀山底下喂了千年蟲蟻。
橋下突然傳來石破天驚的哀嚎,浮生低頭望去,只見血浪中浮起千萬只蒼白的手,指甲縫里嵌著歷代冤魂的指甲。那些被同伴啃噬得殘缺不全的鬼魂,竟在血水漩渦里拼湊出人形,用百骸拼成的階梯正朝著她的方向瘋長。最頂端那顆頭顱滾落在橋邊,空洞的眼窩中涌出黑色蝌蚪狀的怨魂,正順著孟婆湯碗的紋路緩緩爬行。
"他們在等你。" 孟婆突然湊近,渾濁的瞳孔里映出浮生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此刻正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顫音。河底驟然炸開血色蘑菇云,所有鬼魂都在齊聲呼喊:"帶我們回去... 帶我們回去..."
黑霧驟然凝結(jié)成實質(zhì),浮生腰間的鎮(zhèn)魂鈴?fù)蝗徽ㄩ_金光,在虛空中勾勒出繁復(fù)的往生咒文。橋下突然傳來巨石摩擦的轟鳴,九根刻滿梵文的青銅鎖鏈從河底升起,每根都拴著百具骸骨。浮生腳腕的鎖鏈發(fā)出共鳴,那些骸骨竟脫離鎖鏈飛撲而來,在她身后組成六臂修羅虛影。當(dāng)最后一塊記憶碎片嵌入沙漏,整個冥界突然響起喪鐘 —— 往生簿上所有被抹去的名字,此刻都在綻放血紅色的光芒。
忘川水突然倒灌上天,血色旋渦中浮現(xiàn)出千萬扇虛掩的朱漆門。浮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進(jìn)最近的門扉,在意識沉淪的最后時刻,浮生看見孟婆跪在橋邊,干枯的手掌死死抓住她衣角,指縫間漏出的不是淚,而是凝結(jié)的血塊。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利刃切割靈魂,劇痛中她終于想起自己是誰
畫面一轉(zhuǎn)
幽冥界的黃泉邊上出現(xiàn)一座茶寮。
白日里,它不過是陽間街角的一座尋常茶館,茶客們飲著龍井、普洱,談笑風(fēng)生,無人察覺異樣。可每當(dāng)子時的更聲敲響,茶寮的門楣便會泛起幽藍(lán)熒光,檐角的青銅鈴無風(fēng)自動,門上的“往生”二字滲出絲絲寒意。
這茶寮的主人,名叫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