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茶寮」午夜時分
雨,漸漸停歇,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水汽。往生茶寮檐角的銅鈴,在微風輕拂下,突然發(fā)出清脆的輕響,仿若在低語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只黑貓靜靜駐足在茶寮門口,正是平日里總愛偷喝茶的貓爺。它的目光透過那扇緊閉的木門,似乎能看穿其中隱藏的種種奧秘。
“進來吧,外頭冷?!?茶寮內,傳來浮生輕柔的聲音,仿若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魔力。
木門 “吱呀” 一聲緩緩打開,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雨水在黑貓腳下匯聚成水洼,被周圍的燈光映照成琥珀色,如夢似幻。
燈光柔和,浮生端坐于案幾前,指尖正沿著茶盞邊沿緩緩打轉,袖口垂落的流蘇如靈動的精靈,輕輕掃過案幾。暖黃的燈光裹挾著濃郁的茶香,從茶寮內洶涌涌出。黑貓猶豫了片刻,尾巴輕輕甩動,終是躍過門檻,跳進了茶寮。進入茶寮后,它有意避開浮生的目光,路過引魂燈臺時,它卻不自覺地偷偷蹭了蹭燈臺邊緣,像是在尋找某種熟悉的慰藉。
供桌上,一只青瓷碗靜靜擺放著,里面盛著半盞墨青色的茶湯。茶湯表面,幾片焦枯的槐葉漂浮其上,葉尖浸在茶中,竟緩緩滲出暗紅色,仿若被歲月染上了鮮血的顏色。黑貓縱身跳上供桌,一個不留神,前爪碰著了碗沿。剎那間,茶湯泛起層層漣漪,奇異的是,漣漪之中竟晃出半張模糊不清的人臉,那面容似曾相識,卻又難以辨認。
“貓爺總愛偷喝渡魂茶?!?浮生不知何時已悄然立在供桌旁,她的動作輕盈得如同鬼魅。指尖輕輕摩挲著碗沿那道陳舊的裂紋,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這是槐葉渡魂茶,可要嘗嘗?”
黑貓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渾身毛發(fā)瞬間炸開,尾巴如鞭子般狠狠甩在青瓷碗上?!皣W啦” 一聲,茶湯傾灑在供桌,在木紋上蜿蜒流淌,恰似一條蜿蜒的血河。而那些原本焦枯的槐葉,在遇水后竟緩緩舒展,仿若重新煥發(fā)出了生機。
雨聲再度響起,打在竹簾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仿若一曲哀傷的樂章。黑貓盯著供桌上的水痕,久久凝視,忽然發(fā)出一聲悠長而又近似嘆息的喵叫。它的琥珀色瞳孔里,倒映著浮生的身影,就在這一刻,它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那些被深埋的記憶。每次偷喝渡魂茶后,它總會反復做同一個夢:一座廢棄道觀的槐樹下,道士溫柔地抱著變成小貓的自己,輕聲細語地說道,“等你修成人形,便帶你去金陵城看花燈”??蓧艟臣鞭D直下,場景瞬間切換,變成了道士將它鎖在復雜的陣法之中,無情地開膛破肚。
“為什么……” 貓爺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被歲月磨礪過無數(shù)次的綢緞,帶著七百年未曾使用過的生澀與滄桑,“為什么要騙我?” 它緊緊盯著浮生,不放過她眼中閃過的任何一絲神情,繼續(xù)說道,“渡魂茶里的記憶,根本不是我偷喝時留下的,是你…… 是你在騙我。” 前爪無意識地在供桌上撓動,像是在抗拒著這份殘酷的真相,它實在難以相信,自己苦苦等了七百年的傻道士,竟然就是那個親手將自己推向深淵的人。
浮生見狀,指尖只是輕輕一點青瓷碗,那傾灑的茶湯與破碎的碗盞瞬間恢復如初,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她忽然湊近黑貓,發(fā)間的沉水香與雨夜的潮氣相互交融,形成一種獨特而又令人心悸的氣息,“你早就知道,那碗里的記憶,不是謊言,而是你內心深處根本不愿意承認的事實?”
“喝了這茶吧,” 浮生將碗輕輕推近黑貓,此時,槐葉在水面緩緩飄動,竟神奇地拼出一個 “真” 字,“你我都清楚,這七百年的執(zhí)念,從來不是等一個人,而是等一個真相 。一旦喝下,你便能知曉所有的前因后果,知曉你與道士之間那段被塵封的過往究竟為何。這是你一直以來渴望的,也是你逃避至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