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風(fēng)穿堂而過,吹得破屋窗紙簌簌作響。云淺縮在薄被里,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頸間那枚溫潤玉佩,那是母親臨終前塞進(jìn)她手心的最后一件信物。
“吱呀——”門軸刺耳一響,驚得她猛然坐起。冷光漏進(jìn)來,照見門外人影輪廓,紫袍烏冠,
氣壓全場。沈煜來了。“你家門檻塌了。”他聲音冷淡,抬腳跨過殘木,“不過,
倒比那些金絲繡簾更適合談生意?!痹茰\盯著他袖口金線暗紋,
喉頭泛苦:“丞相深夜到訪寒舍,是來賞景的?”“談婚事?!彼みM(jìn)一步,
靴底碾碎地上枯葉,“我娶你,你借我人脈,你查你家舊案,我除我心頭大患。
”空氣仿佛凝住。云淺猛地起身,衣擺掃翻矮幾,茶盞滾落摔成碎片。“你說什么?
”她嗓音發(fā)顫。“你聽得很清楚?!鄙蜢洗鬼?,“你以為自己還有挑揀的余地?罪臣之女,
連出嫁都得靠施舍?!彼o拳頭,指甲陷進(jìn)掌心才壓住怒意:“所以呢?你是我的施主?
”“是合作者。”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紅箋,輕輕擱在桌上,“婚書已擬好,只需你簽字。
”兩人對峙良久,燭火搖曳,映得他眉眼深沉如淵。“為什么是我?”她終于開口。
“因為你最便宜?!彼鸬酶纱?,“沒人會相信一個落魄千金能再翻盤,
而我需要一個沒人看好的棋子。”云淺咬唇,血色從齒縫滲出?!澳銘{什么覺得我會答應(yīng)?
”“憑你昨夜去了城東柳府?!彼溃澳闱罅怂麄儼雮€時辰,想請他們幫你查案。
結(jié)果如何?人家連門都沒開?!彼左E縮。“我知道你還在聯(lián)系你父親的舊部,
也知道你最近常去城南客棧?!彼讲奖平?,“但你現(xiàn)在,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薄皦蛄?!
”她低吼一聲,胸口劇烈起伏。沈煜不再說話,只靜靜看著她。窗外鴉鳴突起,驚破寂靜。
“……我怎么知道你不會事后反悔?”她終于問?!耙驗槲冶饶愀枰@場婚姻。
”他語氣篤定,“而且——”他頓了頓,“你若不信,現(xiàn)在就可以拒絕?!背聊娱_來,
像毒藤般纏住兩人。最終,她提起筆,在婚書上簽下名字。墨跡未干,他便接過,
折好收入懷中。“合作愉快?!彼f完,轉(zhuǎn)身離去。門再次關(guān)上,風(fēng)止聲息。
云淺望著空蕩蕩的桌案,緩緩坐下,眼神由悲轉(zhuǎn)堅。可下一瞬,她忽然愣住。她明明記得,
方才沈煜走時,衣角掠過門檻時,有一抹極淡的青灰色布料一閃而過。這不對。
他今日穿的是紫色官服,怎么可能有青灰?她猛地起身,沖到門前,拉開門。門外空無一人,
唯有夜風(fēng)卷落葉,打著旋兒飛過門檻。而她低頭一看,腳下赫然躺著一枚斷裂的銅扣,
樣式古舊,與宮中侍衛(wèi)所用一致。她心頭驟然一緊。剛才……真的是沈煜?還是有人假扮?
她慌忙回頭,奔向桌案,翻開婚書。紙上字跡依舊,可署名處,本該寫著“沈煜”的地方,
此刻卻一片空白,唯余墨痕斑駁,仿佛曾被人匆忙擦去。她呼吸急促,手指顫抖。是誰?
誰敢冒充丞相?又是誰,在她眼前演了一場戲?她猛地抓住頸間玉佩,心跳如擂鼓。
這場婚約,到底是誰設(shè)的局?而她,又成了誰的棋子?2她猛地抓住頸間玉佩,心跳如擂鼓。
這場婚約,到底是誰設(shè)的局?而她,又成了誰的棋子?晨光初露時,媒婆帶著一隊仆婦登門。
云淺站在銅鏡前,看著她們?yōu)樽约号霞抟隆<t綢裹身,
卻無半分喜氣——這樁婚姻像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而她,是那頭被迫踏入的困獸?!澳镒?,
該出門了?!泵狡判Φ眉僖鉄崆?,眼角眉梢全是逢迎討好的痕跡。云淺點頭,提步跨出門檻。
風(fēng)中還殘留著昨夜那人留下的氣息,她回頭望了一眼破屋,心中默念:這一去,再不是歸人。
相府大門高聳入云,門前石獅怒目圓睜。她踏過門檻,仿佛一腳邁進(jìn)了龍?zhí)痘⒀ā?/p>
“沈丞相已在書房候著了?!惫芗业吐曊f,語氣恭敬卻不帶溫度。云淺點頭,未作多言。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審視,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新房布置雅致卻不顯溫情,處處透著疏離與克制。她坐在床沿,聽著外頭腳步聲來往,
卻始終無人前來問候。直到夜深,沈煜仍未現(xiàn)身。第二日清晨,她換下嫁衣,披上素色長裙,
緩步在府中行走。侍女們見她過來,紛紛低頭行禮,嘴上喊著“夫人”,眼神卻飄忽不定,
像是怕她,又像是躲她。她不動聲色地記下每個人的神情變化,心中已有幾分明白:這相府,
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她借口為沈煜整理衣物,借機進(jìn)入書房。書案整齊,墨香猶存,
顯然是他昨日才離開不久。她繞至柜后,指尖輕觸木板縫隙,果然發(fā)現(xiàn)一處暗格。輕輕一推,
竟無聲滑開。里面疊放著幾卷泛黃紙張,封皮上赫然寫著“云家舊案”四字。她心頭一震,
手指微微發(fā)抖。翻開一頁,竟是當(dāng)年審判父親的奏折副本,甚至還有她父親的手書殘頁!
她屏住呼吸,迅速瀏覽內(nèi)容,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些細(xì)節(jié)與她所知的并不一致,
甚至有幾處明顯經(jīng)過篡改。她強壓震驚,將卷宗原樣放回,心緒卻已翻江倒海。
昨晚那個“沈煜”,到底是誰?為何這些資料會出現(xiàn)在他的書房?她緩緩起身,
目光落在書案上的筆墨上,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夜他離去時的模樣。紫色官服,
青灰布料一閃而過……她突然意識到,那個夜晚,或許根本不是真正的沈煜。
那她簽下的婚書,又是否作數(shù)?她正欲轉(zhuǎn)身離開,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胺蛉??
”丫鬟的聲音隔著門簾傳來,“丞相回來了,正在廳上等您。”她心頭一緊,
面上卻不動聲色:“知道了,我這就過去?!逼毯?,她步入前廳,只見沈煜一身朝服未褪,
面色冷淡地坐在主位上,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她?!白蛲硭煤脝??”他開口,
語氣聽不出情緒?!跋喔卜€(wěn),自然好眠?!彼鸬玫嗡宦?,
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沈煜瞇了瞇眼,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慢悠悠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氣。”云淺心頭一跳,
臉上卻依舊從容:“丞相此話何意?”“沒什么?!彼畔虏璞K,抬眸直視她,
“只是聽說你今早去了書房?!笨諝夥路鹉塘艘凰?。她眨了眨眼,
故作疑惑:“替夫君整理衣物,有何不妥?”沈煜沒說話,只是一直盯著她看,
像是要看穿她的皮囊,直抵內(nèi)心最深處。良久,他忽然輕笑一聲:“夫人倒是細(xì)心。
”云淺垂眸一笑:“夫君為國操勞,妾身自當(dāng)盡綿薄之力?!眱扇藢σ暺?,誰都沒再開口。
可就在這一刻,云淺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似乎早已察覺她的試探。而她,
才剛剛踏入這場棋局。3云淺走出前廳,腳步沉穩(wěn),面上笑意未散,實則掌心早已沁出冷汗。
她知道,沈煜那句“夫人倒是細(xì)心”不過是試探,但她更清楚,這場棋局才剛剛開始。
他未必信任她,卻已將她納入眼中。夜深人靜時,一封密信悄然送至相府后門。
遞信的是個蒙面人,只留下一句:“舊友托我轉(zhuǎn)交?!痹茰\拆開信封,字跡熟悉,
是兵部侍郎之子——林昭所寫?!俺糜凶?,三日后御史臺將聯(lián)名彈劾沈煜,恐有殺身之禍。
”她心頭一緊,指尖微微發(fā)顫。這封信來得太巧,也太急。她與林昭雖為舊識,
但自云家遭難后,再未有過往來。如今他為何突然出手相助?又為何偏偏選在這個時候?
她不敢貿(mào)然行動,卻也明白,若不盡早應(yīng)對,沈煜恐怕難以全身而退。翌日清晨,
朝堂之上果然風(fēng)云突變。圣上寵臣率先發(fā)難,聯(lián)合數(shù)位御史,當(dāng)庭呈上奏折,
指控沈煜結(jié)黨營私、勾結(jié)地方官員、收受賄賂,甚至暗中操控糧價,意圖動搖國本。
證據(jù)詳實,條理清晰,連皇帝都為之動容。群臣嘩然,紛紛低頭議論。沈煜立于殿中,
面色如常,語氣平靜卻不失鋒芒:“臣行事光明磊落,從未背棄朝廷。若說臣有罪,
還請陛下明示證據(jù)出處?!睂櫝祭湫σ宦暎骸白C據(jù)?自然是有的。不信陛下可親自查驗!
”說著,便命人呈上幾份賬冊,皆是某地鹽商與京城某高官往來的記錄。沈煜掃了一眼,
心中已有判斷:這些賬冊,顯然是偽造的。但他不能直接反駁,否則只會顯得心虛。
正當(dāng)眾人目光聚焦于他之時,一道尖銳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微臣有密信呈報陛下!
”眾人側(cè)目,只見一名小吏匆匆入殿,雙手奉上一封密信?;实勖碱^微皺,接過展開一看,
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信中揭露了一樁貪腐案,牽涉之人正是方才彈劾沈煜的一位御史。
更關(guān)鍵的是,此人竟與一位權(quán)貴私下交易,收受重金,意圖借機扳倒沈煜。此信匿名,
內(nèi)容卻詳盡無比,附帶的證據(jù)更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幾乎無可辯駁?;实勰抗庖缓?/p>
緩緩抬眸:“此事……可有人能解釋?”原本氣勢洶洶的幾位御史頓時臉色煞白。
寵臣強作鎮(zhèn)定,拱手道:“陛下,此等匿名信不足為憑,恐是他人栽贓嫁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