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绷滞疋行┆q疑,“這樣會不會太為難寧寧了……三年了,大家也都忘了,舊事重提,很丟臉的。”
周清宴也冷哼一聲,“她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會老實道歉?我不信!”
“媽,只有寧寧道歉,才能證明她的病好了?!敝芮遛o眼中閃過一絲狠絕,“不然,再把她送回療養(yǎng)院,一輩子都別想出來?!?/p>
“可是……可是……”林婉怡囁嚅道,“還是丟臉啊……”
周清辭以為林婉怡說的是怕溫寧丟臉,但溫寧清楚,林婉怡是嫌她丟臉。
在療養(yǎng)院的三年,她時常回憶起回周家的這一年。
每個人,每句話,每個行為,她想了又想。
終于發(fā)現(xiàn),她的親人,并沒有因為血緣紐帶喜歡她,反而因為她曾是童養(yǎng)媳,是孤兒,嫌她粗鄙,沒用,丟人。
想通后,她反而輕松了很多。
以后,她都不必再因為一點點愛意施舍,而苦苦哀求了。
“我不怕丟臉,我答應(yīng)過的,我會做到?!?/p>
溫寧的表態(tài),堵住了林婉怡的喃喃自語。
一直到宴會場地,她的臉色都不太好。
三人剛到,音樂正好停了下來,傍晚的晚霞燦爛,天空中突然飄下了片片玫瑰花瓣,宴會的大屏幕上,響起了經(jīng)典的求婚曲《Marry you》,周雅雅和沈緒風從小到大的照片一一投放在大屏。
沈緒風穿著白色西裝,捧著大束玫瑰,向周雅雅走了過去。
周圍的年輕男女紛紛拿出手機拍攝,嘴里哦呦哦呦了起來。
其他長輩,也是笑語盈盈地看著這一對璧人。
周家的小公主,在愛意與浪漫的包圍下,在名流富貴的見證下,答應(yīng)了男朋友的求婚。
人群開始歡呼。
“看到了嗎?”周清辭在她耳邊說,“收起你的小心思,你破壞不了他們的感情。等一會兒,你就去道歉,雅雅會高興的。”
溫寧點了點頭。
那些青澀追逐的畫面,是仿若隔世的昨日。
周沈兩家自小訂有娃娃親。
她回到周家后,周雅雅私下找到她,說婚約是兩家聯(lián)姻,既然她是周家親女兒,那婚約也是屬于她的,再說,她并不喜歡沈緒風,而是心有所屬。
那時溫寧剛滿十七,青春懵懂,對愛情充滿幻想。
沈緒風俊美不凡,清冷矜貴,如同白馬王子一般闖進她的心里。
這是她之前的人生里,連想象都不夠資格的男孩子。
既然不算搶周雅雅的,于是她便一往無前,飛蛾撲火般追逐著他的身影。
下大雨,她不顧自己渾身淋透,傘也要全部傾斜給他。
野外夏令營,她自己餓到胃痙攣,把僅剩的兩個面包全給他。
打籃球摔倒腿時,她盡心盡力照顧他一個月,給他補習(xí)功課,按摩腿部肌肉。
但沒想到,她所做的一切,放在沈緒風眼里都是破壞情侶感情的小三行為。
直到那件事爆發(fā)——
溫寧咬著下唇,濃郁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唇齒間,稍稍喚回神智,她不再回想過去。
求婚儀式結(jié)束,夜色降臨,網(wǎng)絡(luò)上又掀起了一輪熱搜。
溫寧被帶到了周雅雅面前。
“姐姐!你回來了!”周雅雅高興地歡呼了一聲,想要沖上來擁抱她。
溫寧立刻繃緊了脊背。
幸好,沈緒風拉住了周雅雅,意味不明地看著她,面容緊繃,一字一頓的叫出她的名字,“溫寧?!?/p>
“姐姐,你回來就好,不用給我道歉的。”周雅雅還沒關(guān)話筒,所有人都能聽到,“當年的事,只是一場誤會,你也不是故意想搶緒風哥哥的,對不對?”
“雅雅,你話筒忘記關(guān)了?!绷滞疋嵝训?。
“啊,天啦……那大家都聽到了?”周雅雅嚇了一跳,后知后覺般,趕緊把話筒關(guān)了。
本來已經(jīng)起舞的人群,見有熱鬧看,又停了下來。
“這是在干什么?”
“周雅雅還有一個姐姐?她不是周家的獨女嗎?”
“哎喲,不會是三年前那個吧?我跟你說……”
人群竊竊私語,樂隊也停了下來。
“不用關(guān),把話筒給她。”周清辭抱著雙臂,對周雅雅說,“她親口說的,要讓參加宴會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是她做錯了?!?/p>
周雅雅搖了搖頭,眼圈有些發(fā)紅:“大哥,這不太好吧……”
這個妹妹,還是太善良了。
周清辭干脆自己走過去,拿過話筒,遞給了溫寧。
溫寧握著冰冰涼涼的話筒,感受到四周傳來的八卦探究視線,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天,也是這些人推搡逼迫她下跪道歉。
那時,她不甘,委屈,寧死不道歉,所以被當做精神失常關(guān)在療養(yǎng)院“治療”三年。
如今——
“自從我被接回周家后,一直和周小姐有矛盾,三年前,沈緒風被下藥,而我也吃了……違禁藥物,我們差點釀成大錯,全是因為我嫉妒心作祟,心術(shù)不正?!?/p>
“當家人指責我時,我情緒過于激動,還用自殺威脅要報警查證,行為舉止嚇到了周小姐和她的家人,這三年,我每每想到那天的事,都十分愧疚?!?/p>
“所以今天,特意來向周小姐道歉。”
女孩沙啞輕顫的嗓音如一顆巨石墜入平靜湖面,嘩的激起軒然大波。
三年前的事畢竟涉及周沈兩大家族,很多人都知道周家“私生女”給沈公子下藥,企圖生米煮成熟飯的事,但并不知其中還有報警的內(nèi)情。
若溫寧當真愿意報警查證下藥真兇,豈不意味著她很可能是清白的?!
畢竟她若是始作俑者,哪敢以死相逼,鬧著要報警。
周雅雅聽到報警二字臉色瞬間變了,但很快調(diào)整過來,又是那個善良暖心的好妹妹。
“姐姐,別說了,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呀,好啦,這些事,就到此為止吧。”
她伏身去扶溫寧,在她耳邊低語。
“你啊,還真是賤骨頭,挨了打才知道學(xué)乖。”
“這些罪名,你三年前乖乖認了,不就不用吃苦了?”
溫寧拳頭一下攥緊了,抬起眼睛,漆黑澄澈的瞳孔死死瞪著她。
她多想不顧一切把三年前的種種真相全都說個清楚,徹底撕爛周雅雅虛偽心機的假面。
從此,她走她的獨木橋,天高路遠,此生再無半點兒交集!
但她更清楚,若今天她真的這么做了,周家人只會認為她病的更加厲害,重新把她關(guān)進療養(yǎng)院那個地獄里去。
現(xiàn)在的她雖然成年了,但還是太弱小,根本撼動不了周家這個龐然大物。
所以,溫寧輕吐出口氣,輕聲低笑。
“若三年前認錯,我也看不清你們的真面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