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你的嘴唇負責
沈?qū)幖蔚哪標查g漲得通紅，她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抬起頭，著急開口：“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越到后面，聲音越低。因為，她看到對方的嘴角滲出了一絲血跡。
沈?qū)幖味⒅?，滿臉都是歉意：“對不起，非常對不起。”
少年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角，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繞過她，往外走。
沈?qū)幖卧具€在發(fā)懵，一看他要走，連忙清醒過來，扯住他的手腕。
少年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眉眼冷然，看得出心情極為不悅。
沈?qū)幖蜗袷怯|電般地松開了手，緊張的手心一片濡濕，隱隱感到有些發(fā)疼。
低頭一看，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手掌心有一塊刺眼的鮮紅，大概是方才摔倒的時候被地上的碎石塊劃拉出口子了。
掌心出了汗，滲進傷口里，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到痛。
沈?qū)幖螌⑹直车缴砗?，藏去手中因摔倒擦傷的血跡。
眼前的人顯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清冷的眉眼粗略地掃視了一下她的手臂，隨即愣了下。
于是她終于鼓起勇氣問：“同學，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個班的??？”
聞言，少年微蹙眉，表情寡淡地看著她：“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沈?qū)幖窝凵耧h飄地，看向他的唇角，小聲道：“因……因為我要對你的嘴唇負責啊。”
說完，她自己愣了一下，心底止不住地感到懊悔。
她說的這是什么鬼話呀。
少年也跟著愣了幾秒，漆黑幽暗的眼睛盯著她，冷冷地說了句：“不需要，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p>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大步走開了。
“喂！”沈?qū)幖纬谋秤按蠛?，可那人怎么也沒有回頭。
……
秦勉留給沈?qū)幖蔚挠∠?，一直都是記憶中的樣子，冷漠，令人難以接近。
而今的他，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甚至有時會令她感到恍惚，這個人，真的是記憶深處的那個少年嗎？
沈?qū)幖纬錾竦南胫?，完全沒有發(fā)覺秦勉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面前，黑色的眼眸盯著她，帶著一絲疑惑。
直到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想什么呢？”
沈?qū)幖芜@才回過神來，看到他正盯著自己的臉，連忙調(diào)整好面部表情：“沒什么……”
“你那位同事長得可真好看呀！”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檸檬水，眼里滿是八卦，“看起來你跟她關系還不錯嘛?！?/p>
秦勉的視線下移，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在她臉上打量了幾寸，語氣平淡：“不熟?！?/p>
還真是一句話就能把天聊死啊……
沈?qū)幖魏喼辈恢勒f什么好了，低頭繼續(xù)喝水。
做了這么多年的雜志社記者，沈?qū)幖巫栽偪邶X伶俐，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然而每當在面對秦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溝通能力仿佛又退化回了幼兒時期。
怎么跟他就這么難以交流呢？
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著。
沈?qū)幖尾涣晳T這種沉默，側(cè)首想找段封封說話緩解一下尷尬，卻發(fā)現(xiàn)段封封正眼巴巴看著窗外，根本就是已經(jīng)入了迷的狀態(tài)。
窗外的露臺上有一個長33米的室內(nèi)恒溫泳池，每到冬天酒店管理方都會往里面注滿溫水，池邊還分了幾個不同的休閑功能區(qū)，好多來餐廳吃飯的顧客都會帶著自家小孩過去玩。
段封封打從一開始進入餐廳就想著出去玩，現(xiàn)在跟她目光對上，又露出了可憐巴巴的眼神：“寧寧姐，我想出去泳池邊和小朋友們玩……”
沈?qū)幖瓮?，有些猶豫。
愛玩是小孩子的天性，沈?qū)幖尾⒉皇窍刖惺畏夥猓皇撬粫斡?，讓她到泳池邊玩就得時刻盯著才行，而自己又是個馬大哈，就怕一不留神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這才拒絕了她的請求。
許是見沈?qū)幖伪砬橛兴蓜?，段封封眼轱轆一轉(zhuǎn)，再次發(fā)起攻略：“我保證不會下水，就在旁邊玩！”
小姑娘表情懇切，沈?qū)幖涡囊卉?，差點就要同意了。
然而沒等她開口，一旁的秦勉先答應了：“去吧，但你要注意安全，要不姐姐會擔心?！?/p>
可就算如此，沈?qū)幖螞]發(fā)話，段封封也不敢出去，她湊過來抱住沈?qū)幖蔚牟弊?，不停撒嬌：“寧寧姐，我最親最愛的寧寧姐……”
沈?qū)幖纬晒Ρ凰盒ΓK于松了口：“好吧，去玩吧，只許在池邊玩?！?/p>
段封封不在，飯桌上再次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些許尷尬的氣息。
沈?qū)幖蔚皖^打開微信，點進與季晴的聊天頁面：【叔叔怎么樣？身體好點了嗎？】
季晴：【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了?！?/p>
沈?qū)幖嗡闪艘豢跉猓骸灸蔷秃谩！?/p>
季晴：【封封呢？這幾天乖不乖？】
沈?qū)幖慰戳艘谎鄞巴猓」媚镎陂L椅上同一個小男孩玩積木，回復道：【她好著呢?！?/p>
這條信息發(fā)出后，季晴不知做什么去了，沒有再回復。
沈?qū)幖畏畔率謾C，悄悄抬頭去看坐在對面的秦勉。
他閑適地后靠，一只胳膊很隨意地搭在椅背上，手撐著額角，眼睛望向外面玩耍的段封封，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
燈影之下，輪廓美得像一副油畫。
還挺好看。沈?qū)幖问竦叵胫?/p>
然而下一秒，她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目光。
秦勉像是早就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眉尖微挑，笑道：“沈?qū)幖?，我知道我長得帥，但當著這么多人，你眼神好歹也收斂一點吧？”
沈?qū)幖文闷鸨雍攘丝诓?，強裝鎮(zhèn)定：“既然你也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讓我看看都不行啊?！?/p>
秦勉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他抬眼看了一眼墻上掛的老式鐘表，對她說：“你先在這里看著封封，我去結(jié)賬?！?/p>
秦勉起身離開后，沈?qū)幖斡蟹N逃過一劫的感覺，大大松了口氣。
桌面上的手機忽然發(fā)出一聲震動。
她低頭一看，是季晴又發(fā)來了消息：【聽封封說，秦勉帶你們?nèi)ゼ稳A酒店吃飯了？真的假的？】
沈?qū)幖危骸距?。?/p>
季晴：【喲，跨年夜共進晚餐，看來你跟他相處得不錯嘛?？磥淼饶憬Y(jié)婚時，我作為媒人坐在主桌的愿望，很有可能實現(xiàn)？】
沈?qū)幖巫旖浅榱顺?，回復道：【別想了，沒可能?！?/p>
消息發(fā)出后，沈?qū)幖卧俅翁ь^望向窗外，長椅上早已沒有了段封封的身影。她急忙跑出餐廳，幾步后發(fā)現(xiàn)段封封坐在泳池邊，微微松了一口氣。
也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微胖的男孩躡手躡腳的朝段封封身后走過去，而段封封低頭望著什么，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
沈?qū)幖伟櫫税櫭?，正要過去詢問，可下一秒她卻看到，那男孩一把抱住段封封的肩膀，朝她臉上親了一口。
“你干嘛？”一直都沒有察覺的段封封回過神來，氣憤地將男孩推開。
男孩屁股朝后倒在地板上，幾秒后掙扎著爬起來，對著段封封后背猛地一推。段封封身子失去平衡，往游泳池里倒去，落水前，她在慌亂中抓住了那個男孩的手臂……
“撲通！”的一聲伴隨著水花四處的飛濺起來。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率先注意到泳池里撲騰的兩個身影，喊道：“有人掉下……”
她“泳池”兩個字都沒說完，沈?qū)幖我呀?jīng)沖了過去，猛地扎進水里。
段封封落水的地方是淺水區(qū)，沈?qū)幖螏撞接芜^去，用力托起段封封的身體，讓她的頭部露在空中：“封封，沒事吧？”
段封封緊緊攀住她的脖子，嘴唇顫抖著小聲說：“沒事，就是有點冷?！?/p>
左臂傳來一陣疼痛，沈?qū)幖渭贝俚暮袅艘豢跉?，隨后就快速的帶著段封封向泳池邊上去，而岸上的安全員反應過來之后早就準備好了東西，焦急的在那里等待著，隨后就從她的手中拉住段封封。
段封封順利上岸后，沈?qū)幖我哺懒松先ァ?/p>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接過侍者手里的浴巾，一邊包住段封封的身體，一邊關切地問：“封封，你怎么樣？冷不冷？有沒有哪里難受？”
“沒事?！倍畏夥馄恋哪樀吧虾翢o血色，牙齒也在打顫，卻對她笑了笑，“寧寧姐，我一點都不難受。”
沈?qū)幖螏投畏夥獠寥ツ樕系乃?，又摸摸她身上的衣服，濕淋淋的全都是水，心疼的同時，后知后覺地冒出一股火，不由扭頭去看那個始作俑者。
推段封封下水的男孩已經(jīng)被安全員救上岸，正在一旁哇哇大哭，一個中年女人蹲在他身前安撫幾句，隨后朝沈?qū)幖嗡诘姆较蛲诉^來。
兩人目光對上，她眼睛一頓，臉上表情立即變得陰冷，牽起她兒子的手，走了過來，語氣格外盛氣凌人：“你家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小小年紀那么狠，敢推人下泳池，如果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拼命?！?/p>
段封封顯然是被嚇到了，大眼睛里蓄滿了淚，委屈巴巴地望向沈?qū)幖巍?/p>
沈?qū)幖纹鹕頌樗龘跞ヅ嗽苟镜哪抗?，冷冷道：“大姐，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兒子先欺負的我們家孩子！”
“姑娘，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兒子他怎么就欺負你家孩子了？不就是親了一下她的臉嗎！”那女人沒料到沈?qū)幖螘斆鎽凰樕兊糜绕潆y看。
“不就是親一下臉？”沈?qū)幖沃貜椭脑?，發(fā)出一聲冷笑，“你家兒子是誰??？憑什么隨隨便便就來親我們家孩子的臉？你以為你兒子是太子嗎？就算是太子也不該做這種事吧，小小年紀就敢性騷擾?！?/p>
“別說得那么難聽行不行??？什么性騷擾?。啃『⒆幽昙o小不懂事，你非要跟他計較嗎？”女人瞬間炸了，聲音尖銳到刺耳。
“別跟我說什么年紀小不懂事，都這么大了還不懂事？難不成你兒子是癡傻兒童嗎？”沈?qū)幖卫淅涞貟吡艘谎凵砀咭训脚思绨虻哪泻ⅰ?/p>
女人似乎是被她問住了，幾秒后才說：“你這小姑娘怎么這么咄咄逼人呢，小孩子開個玩笑你也要上綱上線，你以為你家孩子長得多漂亮??？你送給我兒子，我兒子都不樂意親呢！”
腦袋里的血氣瞬間往上涌，沈?qū)幖问妇o緊地抓著浴巾，氣得眼睛發(fā)紅：“不管怎樣，讓你兒子立即給我們家小孩道歉?！?/p>
她冷冷地看著那對母子，一字一句地說，“否則，我不介意讓事情重演，他是怎么推的我家小孩，我就怎么還回去，絕對不嫌臟了手?！?/p>
“哎喲，你還敢威脅我，真是了不得哎！”女人梗著頭嚷嚷，“反正我兒子沒錯，我們絕不道歉！”
沈?qū)幖魏喼币獨獾饺橄僭錾?，捏了捏拳頭，正要開口，忽然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有些冷，像是深潭水：“不道歉也行，報警處理更快?！?/p>
沈?qū)幖闻c那女人都不約而同地望過去，看到秦勉和一個中年男人穿過人群，朝她們走了過來。
女人眼睛一亮，喊道：“老公！”
聞言，秦勉身邊的男人快步走過來，不明狀況地問：“怎么了這是？”
“嵩嵩剛剛掉水里了?！迸松锨巴熳∧腥说氖直郏瑵M臉委屈，“就因為親了一下他們家小孩，就被人推水里去了?！?/p>
男人冷冷地看向女人身邊的男孩，皺著眉頭說：“你還挺會給我找事。”
男孩心虛，不敢直視他，悄悄地躲到了母親身后。
“我們家嵩嵩沒做錯。”那個女人護著他，一個勁兒地瞪著沈?qū)幖魏投畏夥猓笆撬麄兗液⒆酉葎拥氖?。?/p>
秦勉緩步走到沈?qū)幖吻懊?，蹙著眉打量了下渾身都是水的兩人，方才還如沐春風的一張臉像是堆了層冰霜。
他摸了摸段封封的頭以示安撫，又轉(zhuǎn)向沈?qū)幖?，為她拂去額前沾著水的一縷亂發(fā)，問：“說說看，怎么回事？”
“她兒子趁著封封不注意偷親了封封的臉，封封勇敢反抗之后他惱羞成怒，還要把封封推下水，結(jié)果被封封抓住手臂，兩人一起掉進了泳池。”沈?qū)幖我贿吙粗艘贿厷鈶嵉卣f，“明明是她兒子做錯了事情，她還惡人先告狀，說是封封先動的手?！?/p>
女人有些惱羞成怒，臉瞬間紅了，聲音也一下子抬高：“她胡說，我兒子才沒有?！?/p>
沈?qū)幖卧缌系剿龝裾J，抬頭望向不遠處閃著紅光的攝像頭，道：“酒店有監(jiān)控，是真是假，可以通過視頻來判斷！”
女人臉色變了下，這沒逃過沈?qū)幖蔚难劬?，她轉(zhuǎn)身問酒店侍者：“不好意思，可以幫我們調(diào)一下監(jiān)控嗎？”
“何必要這么麻煩?！鄙?qū)幖卧捯魟偮洌巳褐幸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走出來，“我可以作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