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葉,又黃了。一片一片,在蕭瑟的秋風中,打著旋兒,無聲地飄落,
像極了我這三年的婚姻,從最初那一點點微弱的、不切實際的期盼,到如今,
只剩下一地無人問津的,枯黃的悲涼。我和顧明遠,結(jié)婚三年了。1這三年,對我而言,
像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冬眠。我們的家,那套位于城市中心,裝修精致,
卻空曠得沒有一絲人氣的公寓,更像是一座華麗的冰窖,將我所有的熱情與愛戀,
都一點點地,凍結(jié),直至僵硬,麻木。顧明遠,我的丈夫,或者說,即將成為我前夫的男人。
他英俊,多金,事業(yè)有成,是所有女人眼中趨之若鶩的鉆石王老五。可是在我眼中,
他只是一塊捂不熱的寒冰。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笑容,似乎都吝嗇地,
留給了另一個人——那個如同白月光一般,永遠鐫刻在他心底最深處,
也永遠橫亙在我們婚姻之間,無法逾越的,林薇薇。我知道林薇薇。從我們結(jié)婚的第一天起,
這個名字,就成了我婚姻生活中,一個如影隨形的,無法擺脫的魔咒。我見過她的照片,
在他的書房里,那本他從不讓我碰觸的,上了鎖的舊相冊里。照片上的她,笑靨如花,
依偎在他身旁,眉眼間充滿了年少時的青澀與明媚。那是屬于他們的,我永遠也無法參與的,
黃金時代。顧明遠從不主動提及她,但也從不否認她的存在。他的沉默,比任何解釋,
都更讓我感到……絕望。這三年來,我們同床異夢。他按時回家,卻很少與我交流。
他會給我足夠的家用,卻從不曾問我一句,今天過得開心嗎。他會在我生病時,
叫來家庭醫(yī)生,卻不會在我床邊,多停留片刻。他的身體,屬于我這個法定的“顧太太”。
而他的心,卻永遠地,遺落在了那個名叫林薇薇的女人身上。我曾經(jīng),也天真地以為,
只要我足夠努力,足夠付出,總有一天,能夠融化他心中的那塊堅冰,能夠讓他看到我的好,
能夠讓他……愛上我。我學(xué)著他喜歡的菜式,笨拙地在廚房里忙碌,
只為換他一句“味道不錯”。我努力地去了解他那些深奧的商業(yè)理論,惡補各種財經(jīng)知識,
只為能在他偶爾談及工作時,不至于顯得那么……格格不入。我甚至,
還學(xué)著林薇薇的穿衣風格,留起了同樣的長發(fā),用著她喜歡的香水,試圖將自己,
變成他心中那個完美的,白月光的影子??墒?,我錯了。我錯得,體無完膚。我所有的努力,
在他眼中,都不過是東施效顰般的,可笑的徒勞。他依舊對我,冷淡如初,
客氣得像對待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而我的心,也在這日復(fù)一日的,
無望的等待與付出中,一點點地,冷卻,死去。直到昨天。昨天是我們的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
我特意請了假,花了一整天的時間,親手做了一桌他最愛吃的菜,
還換上了那件他曾經(jīng)在某個無關(guān)緊要的場合,隨口夸過一句“還行”的,淡藍色連衣裙。
我像一個等待著被審判的囚徒,從黃昏,一直等到深夜。他沒有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直到凌晨一點,我才收到他助理發(fā)來的一條簡短的,
公式化的短信:“顧總今晚臨時有重要應(yīng)酬,無法回家,請您早些休息?!蹦且豢?,
我看著滿桌早已冰冷的菜肴,看著鏡子里那個因為精心打扮而顯得有些陌生的自己,
心中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名為“希望”的弦,終于,“啪”的一聲,徹底斷了。原來,
即使是在這樣特殊的日子里,他也不愿意,分給我哪怕一絲一毫的,敷衍的溫柔。原來,
我這三年的婚姻,這三年的獨角戲,真的,只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愿。也罷。既然捂不熱,
那就放手吧。既然他不愛,我又何必,再作踐自己。2清晨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
勉強擠進這間充斥著壓抑與冰冷氣息的臥室??諝庵?,還殘留著顧明遠昨夜晚歸時,
身上帶來的,淡淡的酒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陌生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那香水的味道,很熟悉。是林薇薇最喜歡的那款,名為“月光愛人”。我的心,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扔進了冰冷的深海,窒息般的疼痛,
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原來,他昨晚的“重要應(yīng)酬”,就是和她在一起嗎?也好。這反而,
讓我更加堅定了心中的那個決定。我從床上坐起身,沒有去看身邊那個依舊在沉睡的男人。
我怕自己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就會再次動搖。我走進書房,
從抽屜的最底層,拿出那份早已準備好,卻一直沒有勇氣的,離婚協(xié)議書。白紙黑字,
清晰而冰冷。上面,已經(jīng)簽上了我的名字——蘇晚。那字跡,因為書寫時內(nèi)心的痛苦與掙扎,
而顯得有些微微的,顫抖。我拿著那份薄薄的,卻仿佛有千斤重的協(xié)議書,再次回到了臥室。
顧明遠依舊在沉睡。他睡著的時候,沒有了平日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與疏離,
眉頭微蹙,像個有些疲憊的孩子。陽光透過窗簾,在他俊朗的側(cè)臉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讓他那原本就無可挑剔的五官,顯得更加……令人心動。我曾經(jīng),就是被這樣一張臉,
迷惑了心神,飛蛾撲火般地,嫁給了他,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
卻沒想到,最終,換來的,只是三年的,無愛婚姻,和一顆早已千瘡百孔,再也無法愈合的,
破碎的心。我將離婚協(xié)議書,輕輕地,放在了他床頭的矮柜上,
那個他每天都會習(xí)慣性地放置手機和手表的位置。然后,我最后一次,深深地,
看了一眼這個我曾經(jīng)付出了所有青春與愛戀,卻從未真正得到過一絲溫暖的男人。再見了,
顧明遠。再見了,我這可悲的,一廂情愿的,三年婚姻。我沒有再做任何停留,
也沒有帶走任何屬于“顧太太”的東西。我只帶走了我自己的幾件簡單的行李,
和我那顆早已被傷透了的,疲憊的心。走出那間如同華麗囚籠般的公寓,外面的陽光,
有些刺眼。我瞇起眼睛,看著湛藍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卸下了千斤重擔。
也像……一只終于掙脫了牢籠的,受傷的鳥兒,雖然羽翼未豐,前路茫茫,
卻也……重新?lián)碛辛?,飛翔的自由。我不知道顧明遠醒來后,看到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
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蛟S,會有一絲驚訝?畢竟,在他眼中,我蘇晚,
大概一直都是那個逆來順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聽話的妻子吧。又或許,
他會……如釋重負?終于可以擺脫我這個“名存實亡”的妻子,去光明正大地,
追求他心中的那位,白月光了。無論是哪一種,都與我,再無關(guān)系了。我只希望,
他能盡快在上面簽字。然后,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不,或許,只有他會歡喜吧。
而我,只求……各自安好,互不打擾。3我搬回了婚前居住的那套小公寓。雖然不大,
甚至有些陳舊,但這里,有屬于我自己的氣息,有我熟悉的陽光味道,也有……我久違的,
自由與安寧。接下來的幾天,我像一個陀螺般,忙碌地處理著離婚后的各種瑣事。聯(lián)系律師,
分割財產(chǎn)(雖然我們之間,除了那套他婚前就已經(jīng)擁有的公寓,
似乎也并沒有什么真正意義上的“共同財產(chǎn)”),辦理戶口遷移……每一項,
都像在用一把鈍刀,一點點地,切割著我與顧明遠之間,那段早已名存實亡,
卻又在法律意義上,真實存在過的,婚姻關(guān)系。疼,但必須做。顧明遠那邊,
卻出乎我意料地,沒有任何動靜。他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也沒有發(fā)過一條信息。仿佛,
那份被我放在他床頭的離婚協(xié)議書,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又或者,他早已看到了,
卻根本不屑于,給予任何回應(yīng)。這種沉默,比任何憤怒的質(zhì)問,或者冷漠的同意,
都更讓我感到……不安。難道,他連離婚這件事,都懶得和我親自談一談嗎?他打算,
就這樣一直拖下去,直到我徹底心灰意冷,主動放棄所有“不切實際”的訴求,凈身出戶嗎?
我心中那股好不容易才平復(fù)下去的悲涼與憤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就在我?guī)缀跻滩蛔?,主動打電話過去,質(zhì)問他究竟想怎么樣的時候,我的律師,
卻打來了電話?!疤K小姐,”律師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顧先生那邊,
已經(jīng)同意了您的離婚請求,并且,在財產(chǎn)分割方面,也……也做出了遠超您預(yù)期的讓步。
”我愣住了。同意了?還……做出了讓步?這……這完全不像是顧明遠平日里的行事風格。
“他……他有什么條件嗎?”我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在我看來,
以顧明遠那種高傲而冷漠的性格,他不趁機羞辱我一番,或者干脆利落地讓我“滾蛋”,
就已經(jīng)算是格外開恩了。“沒有?!甭蓭煹恼Z氣,愈發(fā)古怪,“顧先生只是說,
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愿來。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能在簽署離婚協(xié)議之前,和您,
單獨見一面?!眴为氁娨幻??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想做什么?是想在最后時刻,
再給我一次難堪?還是想……用某種方式,來彰顯他在這段婚姻中的“勝利者”姿態(tài)?
我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也好。有些話,當面說清楚,也算是為這段荒唐的婚姻,
畫上一個……雖然并不圓滿,卻也算是有始有終的句號吧。見面的地點,
約在了我們曾經(jīng)去過幾次的一家高級西餐廳。那是我們?yōu)閿?shù)不多的,
幾次像正常夫妻一樣的“約會”地點之一。雖然每一次,都充滿了客套與疏離。
我提前了十分鐘到達。顧明遠比我更早,他已經(jīng)等在了那個我們常坐的靠窗位置。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裝,沒有打領(lǐng)帶,襯衫的領(lǐng)口隨意地解開了兩顆扣子,
少了幾分平日里的刻板與冷硬,卻依舊……英俊得讓人無法忽視。只是,他的臉色,
看起來有些憔悴。眼窩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
那雙總是如同寒潭般深邃莫測的眼眸,此刻,也布滿了細密的紅血絲,
帶著一種……我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深深的疲憊與……茫然。他看到我,
眼神復(fù)雜地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那種慣有的,冰冷的平靜?!白?。”他開口,
聲音有些沙啞。我沒有說話,在他對面坐下。侍者送來了菜單。我隨意地點了一份套餐,
便不再看他。沉默,在空氣中,無聲地蔓延。我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看著我。那目光,
不再像從前那樣充滿了審視與疏離,而是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壓抑的,復(fù)雜的情緒。
“離婚協(xié)議,我已經(jīng)看過了?!苯K于,還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聲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后一根弦,“我同意。所有條件,我都接受?!薄爸x謝。
”我淡淡地回應(yīng),心中,卻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更加沉重。“蘇晚,
”他忽然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地,鎖住了我的臉,聲音里,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們之間……真的,就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嗎?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挽回?
顧明遠,你現(xiàn)在,跟我談挽回?在你和林薇薇徹夜“應(yīng)酬”的時候,
在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那個冰冷的家里,獨自面對滿桌冷菜的時候,在你用我的錢,
去為你的白月光買單的時候,你可曾想過,給我,給我們這段婚姻,留一絲一毫的,
挽回的余地?我強忍住眼中那股不受控制地想要涌出的酸澀,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和冷漠?!邦櫭鬟h,我們之間,早就已經(jīng)沒有‘我們’了。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你心里只有林薇薇,
從你把我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shè)開始,我們就已經(jīng),回不去了?!薄艾F(xiàn)在,我只希望,
你能盡快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薄叭缓?,我們,塵埃落定,一別……兩清。”我說完,
便不再看他,只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如同我此刻心情一般,壓抑的天空。
耳邊,傳來了他一聲,極輕極輕的,近乎絕望的,嘆息。那嘆息,像一片羽毛,
輕輕拂過我的心湖,卻又,激起了一陣,難以平息的,漣漪。塵?!娴?,能落定嗎?
4離婚手續(xù),辦得出乎意料的順利。顧明遠沒有再做任何糾纏,
也沒有再試圖與我“溝通”什么。他只是沉默地,在我早已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上,
龍飛鳳舞地,簽下了他的名字。那一刻,看著他那熟悉的,
曾經(jīng)讓我覺得充滿了力量與安全感的字跡,我的心中,竟然沒有絲毫的解脫,
反而……涌上了一股,更加濃烈的,難以言喻的,酸楚。我們就這樣,結(jié)束了。三年的婚姻,
最終,只剩下這兩份薄薄的,卻又重逾千斤的,法律文件。以及,一顆早已被傷透了的,
再也無法相信愛情的,我的心。搬離那間曾經(jīng)承載了我所有希望與絕望的公寓,
我婉拒了父母讓我回家暫住的提議,獨自一人,回到了我婚前的那套小小的單身公寓。
這里的一切,都還保留著我未嫁時的模樣。小小的客廳,小小的臥室,小小的廚房。
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冰冷的奢侈品,只有……屬于我自己的,溫暖而自由的氣息。我以為,
離開了顧明遠,離開了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我很快就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可是,我錯了。
顧明遠,就像一個無處不在的幽靈,依舊頑固地,盤踞在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起初,
只是偶爾的,在一些我常去的咖啡館,或者超市,會“偶遇”到他。他總是形單影只,
穿著簡單的休閑裝,看起來……有些落寞,也有些……憔悴。與從前那個總是西裝革履,
一絲不茍,渾身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的顧明遠,判若兩人。每一次“偶遇”,
他都會用一種……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的眼神,深深地,凝視著我。然后,會主動走上前來,
用一種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語氣,和我打招呼,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工作順不順利。
我總是用最簡短,也最冷漠的言辭,敷衍過去。然后,落荒而逃。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是想在我面前,扮演一個“深情”的,被拋棄的“受害者”嗎?還是想用這種方式,
來提醒我,我們之間,曾經(jīng)有過那樣一段,雖然并不美好,卻也真實存在過的,過去?
又或者,這只是他一時興起的,某種……惡趣味?我寧愿相信是后者。因為,我再也不想,
對他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墒?,他的“反常”行為,卻并沒有因為我的冷漠和疏遠,
而有絲毫的收斂。他開始,更加頻繁地,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有時候,是清晨,在我家樓下,
提著我曾經(jīng)隨口說過一句“還不錯”的那家早餐店的豆?jié){油條。有時候,是傍晚,
在我下班的路上,開著那輛我們曾經(jīng)一起挑選的,如今卻只屬于他一個人的,黑色路虎。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只是遠遠地看著我,或者只是簡單地打個招呼。他會主動上前,
將那些早餐,或者……一些我曾經(jīng)喜歡過的小零食,硬塞到我的手里。
他會用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卑微的姿態(tài),請求我,
給他一個“送我回家”的機會。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充滿了掌控欲的冰冷。
而是帶著一種……我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小心翼翼的,近乎討好般的,期盼。
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他。我將他送來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或者,
干脆扔進了垃圾桶。我用最冷漠,最刻薄的言辭,去刺傷他,去打擊他,試圖讓他知難而退,
試圖讓他明白,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任何可能了??墒?,他卻像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
固執(zhí)地,黏在我的生活里,用他那種笨拙而又令人費解的方式,不斷地,
刷新著我對他的認知。我開始感到困惑,甚至……有些煩躁。這個男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難道,離婚,對他而言,就真的那么難以接受嗎?還是說,他只是……習(xí)慣了我的存在,
習(xí)慣了有一個女人,在他身后,默默地,為他打理好一切,所以,在突然失去之后,
才會產(chǎn)生這種……不適應(yīng)的,類似于“戒斷反應(yīng)”一般的,行為?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希望,他能盡快從我眼前消失。讓我,重新回到那種,雖然孤獨,卻也平靜的,生活。
5就在我被顧明遠那些反常的舉動,攪得心煩意亂,幾乎要失去所有耐心的時候,
另一個不速之客,卻又毫無征兆地,闖入了我的生活。是林薇薇。
顧明遠心中那位如同白月光一般,純潔無瑕,不可替代的,林薇薇。那天,
我剛從超市采購?fù)暌恢艿纳钣闷?,提著大包小包,有些狼狽地,往家走。
一輛張揚的紅色保時捷,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車窗緩緩降下,
露出一張化著精致妝容,卻依舊難掩幾分刻薄與傲慢的臉?!疤K晚,好久不見。
”林薇薇摘下鼻梁上的墨鏡,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打量著我,
嘴角勾起一抹充滿了諷刺意味的,淺笑。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購物袋。
她來做什么?是來向我炫耀她的“勝利”嗎?還是來……進一步地,羞辱我這個“失敗者”?
“有事嗎,林小姐?”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和冷漠,盡管我的心臟,
早已因為她的出現(xiàn),而擂鼓般地,狂跳起來?!耙矝]什么大事。
”林薇薇伸出她那只戴著鴿子蛋般大小鉆戒的,保養(yǎng)得宜的手,
輕輕撥弄了一下她那頭精心打理過的,栗色大波浪卷發(fā),語氣慵懶,
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尖銳,“只是聽說,你和明遠,離婚了?”她的眼神,
像兩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我?!笆堑摹!蔽矣哪抗猓瑳]有絲毫的退縮,
“這和林小姐你,有關(guān)系嗎?”“呵呵,當然沒關(guān)系?!绷洲鞭卑l(fā)出一陣故作輕松的嬌笑,
但那笑聲里,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得意與……幸災(zāi)樂禍,
“我只是……替明遠感到高興罷了。他終于,擺脫了一個不該存在的,‘錯誤’?!薄板e誤?
”我冷笑一聲,“林小姐,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什么。我和顧明遠之間的婚姻,
是受法律保護的,合法的。至于誰才是那個不該存在的‘錯誤’,我想,你我心知肚明。
”林薇薇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大概沒有想到,一向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溫順隱忍的我,
竟然也會有如此“伶牙俐齒”的一面。“蘇晚,你不用在我面前嘴硬?!彼难凵瘢?/p>
瞬間變得冰冷而刻薄,“明遠他愛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我一個。這一點,
你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霸占了他三年,已經(jīng)是對我最大的仁慈了?,F(xiàn)在,
你既然識趣地退出了,就應(yīng)該安分守己地,躲在你的角落里,不要再出來礙眼?!薄暗K眼?
”我看著她那副頤指氣使的嘴臉,只覺得可笑,“林小姐,這里是我的家門口,我想,
礙眼的,應(yīng)該是你才對吧?如果你沒有什么別的事情,就請你,開著你這輛名貴的跑車,
從我眼前消失。我還有事,恕不奉陪?!闭f完,
我不再理會她那張因為憤怒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臉,提著購物袋,徑直從她的車旁,走了過去。
“蘇晚!你給我站住!”林薇薇的聲音,在我身后,尖銳地響起,
充滿了不甘與……一絲氣急敗壞。我沒有回頭,腳步反而更快了幾分。我不想再和這個女人,
多說一句廢話。因為,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在她眼中,我永遠都只是那個,
試圖從她手中,搶走顧明遠的,不自量力的,失敗者。而她,林薇薇,
才是那個永遠高高在上,被顧明遠捧在手心,視若珍寶的,唯一的,勝利者。只是,
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份所謂的“勝利”,對我而言,早已……一文不值。
我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顧明遠,他沒有出現(xiàn)在這個充滿了火藥味的,修羅場一般的場景之中。
否則,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維持著最后一點,可憐的,體面。
6林薇薇那番充滿了挑釁與炫耀意味的“示威”,像一根細小的魚刺,
雖然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卻也成功地,在我那顆早已疲憊不堪的心上,
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令人不適的劃痕。它讓我更加清醒地認識到,我和顧明遠之間,
那道名為“林薇薇”的鴻溝,是真實存在的,也是……永遠無法逾越的。所以,
當顧明遠再次提著我曾經(jīng)無意中說過一句“味道還不錯”的某家網(wǎng)紅蛋糕店的限量款甜點,
出現(xiàn)在我家樓下,用他那雙布滿了紅血絲,卻依舊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盼的眼神,
看著我的時候,我心中的那份煩躁與抗拒,也達到了頂點?!邦櫭鬟h,
”我甚至沒有讓他開口,便直接冷冷地打斷了他所有可能的“寒暄”與“示好”,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如此直接,
如此不留情面。他那張原本就有些憔悴的臉,瞬間變得更加蒼白,握著蛋糕盒的手,
也因為緊張而微微有些收緊?!拔摇抑皇恰愤^?!彼行┢D難地,
從喉嚨里擠出這句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蹩腳的借口,眼神也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注視。
“路過?”我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那虛弱的偽裝,“顧總,您日理萬機,
時間寶貴,應(yīng)該不會有那么多‘閑暇’,天天‘路過’我這個早已與您毫無瓜葛的,
前妻的家門口吧?”“我……”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但最終,卻只是頹然地,
垂下了眼瞼,聲音里,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深的疲憊與……無力,“蘇晚,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薄拔疫^得好不好,與你無關(guān)。
”我的聲音,依舊是那樣冰冷,那樣不帶一絲感情,“顧明遠,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離婚,
就意味著,從此以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你明白嗎?
”“可是……”他猛地抬起頭,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里,第一次,
燃起了一絲……近乎絕望的,不甘與……固執(zhí),“可是,我們之間,
真的就……就一點可能都沒有了嗎?蘇晚,那三年的婚姻,對你而言,
就真的……就真的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嗎?”值得留戀的地方?我的心,
像被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狠狠地扎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讓我?guī)缀跻玖⒉环€(wěn)。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痛苦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臉,看著他眼中那份我從未見過的,
脆弱與……祈求。我忽然,很想笑。笑他的愚蠢,笑他的天真,也笑……我自己的,可悲。
“顧明遠,”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盡管我的指尖,
早已因為壓抑的情緒而微微有些顫抖,“你大概,從來都不知道,在那三年的婚姻里,
我是怎樣……一天一天地,熬過來的吧?”“你不知道,每一次我為你精心準備了晚餐,
卻只等到你一句‘今晚有應(yīng)酬,不回來了’的冰冷回復(fù)時,我心中的失望與……苦澀。
”“你不知道,每一次我鼓起勇氣,想和你好好聊一聊我們之間的問題,
卻只看到你那副不耐煩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時,我心中的絕望與……無助。
”“你更不知道,每一次我在你書房里,看到那本上了鎖的,屬于你和林薇薇的舊相冊時,
每一次我在你晚歸的外套上,聞到那股屬于她的‘月光愛人’的香水味時,
我心中的……那種被凌遲般的,屈辱與……心死。”“這些,你都不知道?!薄耙驗?,
在你眼中,我蘇晚,不過是你用來應(yīng)付父母,用來填補你婚姻空缺的,一個……可有可無的,
擺設(shè)罷了?!薄岸阈闹姓嬲奈恢?,永遠都只屬于,你的那位,白月光,林薇薇。
”“所以,顧明遠,”我抬起頭,迎著他那雙因為震驚和痛苦而微微有些放大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