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趙副主任不疑有他,麻利地開條子,讓他簽名領錢。
齊躍進拿過錢來揣入兜里,從街道辦出去,他直奔西南邊的巷子里。這里的巷子四通八達,成為黑市窩點,許多賣東西的都喜歡背著簍子,跟巡查人員打游擊。
果然他剛走進去沒幾步,便有個拿著圍巾裹住臉的大娘竄了出來,壓低聲音問道:“小伙子要雞蛋、鴨蛋、鵝蛋、鵪鶉蛋要不?可新鮮了!玉米面要不?小米來點?香瓜,櫻桃也有!”
“大娘,都怎么賣的?”齊躍進挑眉淡淡地問。
大娘一聽有戲,“小伙子,我看你也是個實在人......”
齊躍進嘴角抽抽,如果沒有他額頭和臉頰的傷,他還能勉強認同她的話。畢竟他年輕的時候,皮子是真不錯,嘴巴甜會哄人,壞心眼兒賊多,慣會扮豬吃虎。
“大娘,你可真要給我報個實在價,不然我扯嗓子喊了,”他不想浪費時間,懶懶地道。
大娘無奈瞪著他道:“行行行,雞蛋五分錢一個,鴨蛋六分,鵝蛋七分......”
齊躍進扒拉著她那沉甸甸一簍子的東西,見品質確實不錯,價格也合適,又是他所需的,便點點頭:“大娘,您這一筐子我都要,便宜點唄?”
“十五塊二毛五分錢,我算你十五塊,再搭給你一個筐子?!?/p>
齊躍進嗯了聲,手放入兜里。所有的錢票被他轉移到了空間,如今他心念一動,手里便捏著一沓錢。
他將錢拿出來,數(shù)了下,抽出兩塊錢,其余的都塞入大娘手中,“大娘,這里一共是十六塊錢,你將頭上的圍巾一起讓給我?”
大娘恍然,難怪這小子將她的東西包圓了,原來是他想要當二道販子!
她接過錢數(shù)了兩三遍,這才笑呵呵地將圍巾遞過去,還特意傳授給他點售賣小妙招。
齊躍進也沒否認,將自己的臉包裹住后,目送過分熱情的大娘離開,見左右沒人,便將筐子收入空間里。
巷子里的小販賣的東西多而雜,糧食、果蔬、點心、糖果、熟食、生活用品、各種票據(jù)等等,但凡能賣的,在這里都能買到。
齊躍進零散地掃蕩了一圈,直到將手里四百塊錢都揮霍得差不多、空間石壁上的各個洞穴,都進行歸類擺放滿,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他辨認了下方位,往回走時,路過了城西最大的廢品回收站,腳步一頓,便拐了進去。
齊躍進嬉笑著遞上一包大前門,“大爺,我后天要下鄉(xiāng)當知青,走之前挑點課本和報紙。
到了鄉(xiāng)下咱也不能忘記進步,用知識帶動農(nóng)民同志們,奔赴好的未來,這才是正確響應國家號召的精神。”
看門的大爺接過煙,瞥了他一眼,繼續(xù)閉著眼晃腦袋聽錄音機里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抗戰(zhàn)故事。這是默認的意思了。
齊躍進笑笑,從小門里擠了進去。
這里原本是養(yǎng)豬場,面積很大,包括的職工宿舍、屠宰場、養(yǎng)豬場、飼料加工場所等等,根本沒法一眼看全。經(jīng)過一場豬瘟被廢棄后,因著那場運動被抄家沒用的很多物品,沒地存放,便被改成了廢品站。如今窩棚里和庭院中,堆滿了破舊的書本、家具和鍋碗瓢盆。
他抬頭看了下日頭,叼著個白菜肉包,在墻根尋了個棍子,開始地毯式搜索。
都說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可自古以來喜愛古董的人很多。這里不知道被人偷偷扒拉過多少遍,他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選中了兩個包漿厚重、造型雅致的棗木博古架,收入空間用來當書架和置物架。五口箱子橫向開口壘在一起,盛放被褥;一個瘸腿掉了扇門的三組衣柜,被他墊了一塊磚頭挨著墻擺放,收納衣服和貴重物品;一個做工繁復、被斧子砍得斑駁沉重的黃花梨木工架床。
齊躍進估摸著,這工架床應該剛被送來不久,還沒經(jīng)過太多暴曬褪色和風吹雨打的侵蝕。他喜滋滋地收入空間,暫時也當儲物架子用。
瓷器和字畫要么沒有收藏價值,要么被損壞。剩下的全是各種書籍了,甚至他還尋到了成摞的孤本!
等日頭西斜,他才滿身是汗、灰頭土臉地拎著兩摞高中課本、習題冊和報紙出來。
看門的大爺眉頭一皺,“去那邊過秤,一斤一毛錢?!?/p>
齊躍進咧著嘴笑,連連點頭,麻溜地將手上的課本和報紙稱重,“一共是十八斤,這是兩塊,多余的給大爺打酒喝?!?/p>
那大爺這才露出些笑意,“小伙子知識改變命運,你不虧。”
出了廢品回收站,齊躍進尋了個沒人的地方,將兩摞書本、習題和報紙收入空間。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今年是七五年,再有兩年就恢復高考了。高考恢復后的第一屆大學生,那絕對是未來祖國建設的棟梁。
他蹚過血河、踩過刀尖、享受過潑天的榮華富貴,也品嘗過眾叛親離、生死一線,重來一世,他想圓自己的大學夢,好好守著家人!
等齊躍進洗把臉回到家,不意外地看到父母和八個姐姐都在,桌椅上堆滿了東西。
望著鮮活健康的姐姐們,齊躍進眼眶泛紅,咧嘴笑聲音有些哽咽:“干嘛呢這是?姐姐,你們不上班?我不是后天才走?你們請假是不是太早了?”
大姐齊盼娣笑著將身邊的小伙子推上前,“小九,你從小身體就不好,沒做過重活,下鄉(xiāng)哪能勞累???
這不,我家志國跟你同歲,也高中畢業(yè)要下鄉(xiāng)。正好跟你一起作伴,有什么活就讓他來!”
那小伙子一米七五,有著齊家人特有的白皙、五官精致,就是太瘦了,跟麻桿似的,夏天的泛白帶著幾個破洞的襯衣,都顯得空蕩蕩的。
季志國?是......比他大三個月的大外甥?
是啊,相隔近五十年,齊躍進的很多記憶已經(jīng)模糊了。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大姐被老太太PUA得嚴重,那是扶弟魔中的戰(zhàn)斗機,有啥好的全往娘家扒拉。她生的孩子,子承母業(yè),幾乎將他這個老舅當兩個爸爸孝敬了。
上輩子季志國確實也下鄉(xiāng)了,只是晚了一年,跟齊躍進一個公社,兩個村挨著。兩個村發(fā)生矛盾的時候,他為了護著自己這個老舅,腿被鐮刀割傷、傷到了腿筋,成了跛子。
再然后......季志國被設計,成了上門女婿,一輩子沒走出山溝,五十多歲就勞累成疾、不治而亡了!
齊躍進冷笑下,直接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接過八姐望男遞過來、溫度正好的紅糖水,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碗撂到桌子上,發(fā)出砰的聲音。
全屋子的人都跟著哆嗦下。
不是他不想跟家里人好好相處,實在是他們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他就只能以毒攻毒!
“大姐,說吧,我大外甥為啥下鄉(xiāng)!他不是季家的大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