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出現(xiàn)幻覺了在我要跳樓的時候,南曉出現(xiàn)把我拉住了。看著南曉的笑臉,
我忍不住胡思亂想,我已經(jīng)死了嗎,南曉來接我了?我這樣的人也能讓南曉來接嗎?
“哭什么?跟個小花貓似的?!?我感受到溫?zé)岬氖种覆吝^我的眼角,
我感受到一陣綿密的觸感,那是南曉指尖常年練琴的薄繭。林我的渾身僵硬,
任由南曉拉著跌坐在水泥臺階上。直到坐在臺階上,我才恍過神,
喉嚨發(fā)緊地辯解:"我才沒哭,你看錯了。"南曉彎起眼睛笑,
指尖從我口袋里面捏出片碎玻璃,我盯著邊緣凝固的暗紅血痂,手腕某處感到一陣陣疼痛,
此刻被她捏在指縫間,就像被凌遲。"你看。" 她把碎片翻轉(zhuǎn)過來,透過月光,
我看見自己的臉。那張映在碎鏡里的臉正顫著睫毛,眼淚一顆一顆滴下,
在衣服上落下一深一淺的淚跡。指腹無意識蹭過臉頰,觸到皮膚下突突跳動的血管。
不知道什么時候,手腕上的疤破開流了很多血。
“林小悠 ——” 她忽然捂著胸口踉蹌半步,指尖那片帶血的玻璃晃出冷光,
“就三個月不見,連句話都沒有?太讓我傷心了嗚嗚嗚 ” 尾音拖得像根繃緊的弦。原來,
就過了三個月嗎?林小悠,其實不是我的名字,是南曉在知道我本名后改的,
我的本名叫林來曉。我是在農(nóng)村上的學(xué),我記得那天遲遲沒有人來接我,
我在教室把沾滿草屑的板凳往講臺挪。女老師蹲下來的瞬間,膝蓋蹭到我打補丁的褲腿,
她指尖捏著我凍裂的手背,備課筆記上還留著昨夜煤油燈的焦痕。"老師老師,
"我拽住她洗得發(fā)白的襯衫角,"我叫林來曉,這名字有什么意思呀?
"她指腹摩挲我手背上的凍瘡疤,
聲音輕得我快聽不見:"來曉......你看'曉'字底下是個日,
像不像太陽剛從山坳里蹦出來?"她說話時,睫毛上落了粒柳絮,讓她垂下眼眸。
"爸爸媽媽是想讓我像太陽那樣升起嗎?"我開心的仰頭看她,突然踮腳在她臉親了口,
嘗到淡淡的咸。撒腿跑過操場時,聽見背后布鞋底碾石子的聲響,卻沒回頭。
直到初中父母生了弟弟,才想起那天老師蹲在原地,望著我扎滿狗尾草的辮子,
眼底的憐憫呼之欲出。"林小悠你怎么不理我?我要生氣啦。
"南曉的聲音像枚突然投進死水的石子,驚得我指尖一顫。抬眼時她正抱著胳膊,
把頭轉(zhuǎn)了過去。我下意識拽住她袖口,觸到的體溫卻讓喉嚨突然發(fā)緊——那溫度太真切了,
就像,就像真的一樣,不像我夢里總隔著層冰的觸感。"對不起南曉,
我只是太高興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我盯著她手腕上那串紅繩,
可我明明記得我送他的是白繩,"你不是已經(jīng)......"后半句卡在舌尖,
被她突然湊近的鼻尖撞得粉碎。她突然捏住我凍紅的耳垂晃了晃:"我要是不在,
誰來陪你這個小哭包"月光穿過她發(fā)隙,我的視角從她的眼睛望向她眼尾那顆熟悉的痣,
突然想起那天,我匆忙的跑下樓,整張臉只有那個痣清晰可見。"這些天你到底在干嘛?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fā)顫,目光掃過她手腕上的紅繩。她把頭轉(zhuǎn)過來,
帆布鞋尖蹭著臺階裂縫里的青苔,滿臉不開心的說:"還說呢!我發(fā)燒住院半個月,
你連束花都不帶來,剛才叫你八遍都不理人......"尾音突然染上哭腔,
"是不是有新歡了?果然有了新人,舊人就是死人了!""你才沒有死!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滞蟮牧Φ雷屗偷靥ь^。四目相對時我才驚覺自己說了什么,
慌忙去捂嘴卻被她反握住手指。她掌心的繭硌著我虎口,那是她彈鋼琴磨出的老繭,
和我記憶里在靈堂摸到的冰冷截然不同。"小悠?"她突然把我按進懷里,
發(fā)香混著消毒水的余味涌進鼻腔,"我知道發(fā)燒時說了很多胡話,
但你看......"她掀起劉海露出額角的結(jié)痂,"護士扎針手滑了而已,
怎么把你嚇成這樣?"她的心跳隔著衛(wèi)衣傳來,咚咚地撞在我鎖骨上,
像在敲碎某塊結(jié)了冰的記憶。我僵在她懷里。我松了口氣,
看來南曉沒有她被霸凌和死亡的記憶,我慢慢的回抱,聞到南曉的懷抱帶著熟悉的皂角香。
我的目光越過南曉肩頭,落在天臺生銹的防護欄上,那里還留著我攀爬時蹭掉的鞋印,
此刻正被夕陽染成暗紅?!拔?guī)闳コ哉卖~小丸子吧!” 南曉突然松開手,眼睛亮晶晶的,
“就校門口那家,記得嗎?上次你把芥末當(dāng)成番茄醬,
辣得直掉眼淚……” 南曉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我的眼淚又毫無預(yù)兆地砸在她手背上。
“怎么又哭了?” 南曉慌亂地掏紙巾,“我不說了還不行嘛!
” 笨拙的動作讓我想起去年冬天,被弟弟推倒磕破膝蓋時,
也是這樣被南曉半拖半拽進醫(yī)務(wù)室。消毒水的氣味突然涌進鼻腔,和著天臺的風(fēng),
攪得我胃里翻江倒海。“南曉” 我雙手緊握拳頭,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
“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倉庫…… 暴雨…… 還有周燁……”“周燁?籃球隊那個學(xué)長?
” 南曉歪著頭,“你認(rèn)識他?上次校慶他還表演了街舞,超帥的!” 她突然捂住嘴,
“等等,你該不會喜歡他吧?小悠你重色輕友!”我的指甲徹底陷進肉里。
眼前的南曉穿著她最喜歡的淡粉色衛(wèi)衣,發(fā)梢還別著卡通發(fā)卡,哪里像經(jīng)歷過死亡的人?
可她分明記得,急救車的藍光穿透雨幕時,星遙的白裙子已經(jīng)被血浸透,像朵凋零的百合花。
“小悠?” 南曉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臉色好差,是不是低血糖?” 她突然湊近,
溫?zé)岬暮粑鼟哌^林來曉耳畔,“我偷偷告訴你哦,醫(yī)務(wù)室的李老師那里有巧克力,
上次我裝肚子疼……”“夠了!”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上防護欄。
金屬的涼意順著脊椎爬上頭頂,她看著南曉驟然慘白的臉,突然意識到自己又一次的失態(tài)。
遠處傳來小鳥的鳴叫聲的嗡鳴,在翅膀撲棱聲里,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對不起,
我…… 我只是太累了。”南曉咬著嘴唇,眼眶泛紅:“你從來不會對我發(fā)脾氣。
” 她轉(zhuǎn)身從書包里掏出個皺巴巴的信封,“本來想給你驚喜的?!?泛黃的信紙上,
稚嫩的字跡歪歪扭扭:“等我們考上大學(xué),就去看真正的海。” 落款是三年前的春天。
我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那些字,記憶突然決堤。那時我們坐在操場看臺上,
楠曉指著天邊的晚霞說,海比這還要遼闊一萬倍。而現(xiàn)在,這個說要帶她看海的人,
卻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悠,” 南曉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你聽我說?!?她的眼睛亮得可怕,像是燃燒的燭火,“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但我記得最清楚的事,就是不能讓你哭?!憋L(fēng)突然轉(zhuǎn)向,裹挾著樓下飄來的石楠花味。
我望著南曉被夕陽映照的輪廓,突然想起心理老師說過的話:“創(chuàng)傷會讓人產(chǎn)生保護性幻覺。
” 難道,南曉,真的只是她臆想出來的慰藉?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上回母親出差,
怕弟弟晚上餓了,強迫我定的鬧鐘。原來已經(jīng)晚上8點了,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biāo),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舊傷疤。當(dāng)我再抬頭時,
南曉正踮著腳去夠防護欄外不知道從哪飄來的蒲公英,發(fā)梢在風(fēng)中揚起,
恍惚間與記憶里那個雨夜重疊?!敖幼?!” 南曉笑著轉(zhuǎn)身,絨毛輕盈地落在我的鼻尖,
“聽說對著蒲公英許愿,愿望就會實現(xiàn)哦?!?她的笑容太過明亮,讓林來曉幾乎要相信,
這場重逢不是幻覺,而是命運的饋贈。然而當(dāng)暮色徹底吞沒最后一縷陽光,
我看見南曉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變形,逐漸勾勒出周燁陰鷙的輪廓。
遠處傳來儲物柜被踢倒的巨響,混著熟悉的嘲笑聲:“喲,這不是林來曉嗎?
”南曉聽到這個聲音,突然臉色一變,拽著我躲到水箱后面。她的手勁大得驚人,
指甲在我的手腕上留下四道紅痕:“我記起來了,別怕,我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
” 她的聲音低沉得可怕,與方才的嬌俏判若兩人。我渾身發(fā)冷,突然有種眩暈感。
低頭看手腕,凝結(jié)的血痂中流露了星星點點的血色。南曉究竟是她臆想的幻影,
還是…… 某種更神秘的存在?當(dāng)霸凌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混著南曉在耳邊的低語:“小悠,這段時間很抱歉把你丟下,但這次請你相信我,
我一定會帶你……”話還沒說完,周燁就已經(jīng)踹開天臺的鐵門,聲響震得水箱嗡嗡作響,
南曉突然將我死死按在銹跡斑斑的鐵皮后,自己擋在開口處時,淡粉色衛(wèi)衣被風(fēng)掀起,
后腰那道月牙形舊疤在暮色里泛著青白——那是兩年前她替我挨鋼管時留下的傷,
此刻卻在她轉(zhuǎn)身奪過周燁手中球棒的瞬間,像活過來般扭曲抽動。"還敢躲?
"周燁的笑聲混著酒氣撲來,黃毛跟班已繞到水箱另一側(cè),運動鞋底碾過碎玻璃的聲響,
與記憶里暴雨夜踩在血泊上的頻率重合。南曉突然將球棒揮向地面,鐵銹與碎石迸濺的剎那,
我看見她手腕上的紅繩似乎變白了一瞬間。"周燁,"她的聲音沉得像口古井,
尾音卻帶著某種金屬震顫,"你右肩的煙頭疤,下雨天還會流膿嗎?"周燁的瞳孔驟然收縮,
下意識捂住肩胛骨。南曉趁機用身體撞向他,另一只手拿著那片碎玻璃,
在他下頜劃出道血線:"一年前,是誰的巷子里救了你一命?"玻璃片反光中,
她的眼睛亮得嚇人,瞳孔深處翻涌的戾氣,竟與我在太平間鏡子里看見的自己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