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身體中感受不到一絲靈力。
陸知秀心想,這倒是意料之中,每個世界都有各自的運行法則,師尊肯助她回來,已是開恩,不會讓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隨她到來。
上一世,她親眼看著兒女和丈夫相繼離世,心如死灰,決意隨他們而去。
可到了地府,辦事的鬼差卻告訴她陽壽未盡,催促她趕緊還陽。
她所愛之人早已入了輪回,而她陽壽未盡入不了輪回。
兩位鬼差只能帶她回來,卻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已被火化,無處可歸。
無奈兩位鬼差,又將她帶回地府。
此時,天邊一顆命星正在變暗,鬼差大哥發(fā)現(xiàn)那正是她的某一世,命星變暗代表剛剛殞命,于是鬼差便將她送了過去。
到了異世界,她本打算孤獨終老,待陽壽盡了再入輪回去尋找家人。
可命運卻給了她一線希望——她偶然聽聞,太玄宗的師尊會時空重返之術(shù),若能在山門大比中奪魁,師尊便會滿足奪魁弟子一個請求。
于是,她告別父母,隨兄長拜入太玄宗。
在入門測試時測出是靈植道體,順利拜入師門,此后,她拼命修煉,執(zhí)行師門任務,只為爭取那一絲回去的可能。
時間飛逝,終于到了百年一次的宗門大比,大比上,她成功奪魁。
面見師尊時,她還未開口,便聽師尊嘆息道:“前世的命運是既定的,回去又能改變什么?”
她愣住一瞬,馬上毫不猶豫地跪下,聲音沉穩(wěn):“我信人定勝天”
師尊未再多言,轉(zhuǎn)身離去。
卻沒想到,第二日睜眼——她竟真的回來了。
思及此,她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弟子,在此謝過師尊!”
回到房間,陸知秀看著熟睡的兒女,小心翼翼地掀開被角。
被窩里暖融融的熱氣撲面而來,夾雜著孩子們身上特有的奶香味。
她輕緩地躺下,生怕驚擾了兩個熟睡的小人兒。
小寶無意識地往她這邊蹭了蹭,小手搭在她的胳膊上。
這一刻的溫暖讓她鼻尖發(fā)酸,閉上眼,一夜無夢到天明。
“大寶,小寶”陸知秀洗漱完回到房間,柔聲喚道,“太陽都曬屁股啦?!?/p>
“嗯,娘~”小寶揉著眼睛坐起身,張開小胳膊就要抱。
陸知秀將她摟進懷里,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親了親,又伸手揉了揉大寶亂糟糟的頭發(fā)。
兒子緊閉著眼睛,可微微顫抖的睫毛出賣了他。
“今天早上我們吃青菜雞蛋面好不好?”她故意提高音量,“娘搟的面,放兩個荷包蛋?!?/p>
手下的小身子明顯僵了僵。
陸知秀忍住笑意,“大寶,娘先帶妹妹去洗漱,你自己起來穿衣服哦。”
說完抱著小寶往外走,關(guān)門時故意發(fā)出"咔嗒"的聲響。
門一關(guān),大寶立刻睜開一條眼縫,確認娘真的走了,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他盯著房梁發(fā)了會兒呆——昨晚在娘的屋里和小寶玩翻花繩,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摸著身上柔軟的棉布睡衣,突然想起過年時爹說的話,“大寶現(xiàn)在是小男子漢了,以后要自己睡?!?/p>
要是讓爹知道他昨天跟娘和小寶一起睡......
想到這里,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光著腳丫就往自己屋里跑。
“大寶,吃飯啦!”陸知秀的聲音從堂屋傳來,伴隨著碗筷碰撞的清脆聲響。
“來啦!”大寶邊系扣子邊往外跑,小臉紅撲撲的,他特意換了件干凈的外套,還用水抹了抹翹起的頭發(fā)。
堂屋里,面條的香氣熱騰騰地彌漫開來。
小寶正晃著腳丫,小手指著碗里的荷包蛋,“娘,好吃!”
“好吃就都吃完好不好?”陸知秀把吹涼的面條往女兒面前推了推。
“嗯!小寶全部吃光光!”
大寶不說話,低頭一個勁兒地往嘴里扒拉面條。
陸知秀目光溫柔地望著兩個孩子,恍惚間仿佛看見前世的自己站在寒風中,推著吱呀作響的早點車。
那時宋承暉剛走,公婆搶走了大半撫恤金,她不得不天不亮就起來和面,就為了多賣幾個饅頭包子給大寶攢假肢錢......
“娘?”大寶的聲音把她拉回現(xiàn)實,“你怎么不吃啊?”
陸知秀眨了眨發(fā)酸的眼睛,夾起一筷子面條,“吃,娘這就吃”
熱騰騰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視線,卻讓眼前的幸福更加真實可觸。
吃完飯,陸知秀將洗好的碗筷瀝干水后,整整齊齊碼在碗柜里。
水井邊的木桶“吱呀”作響,她正準備打桶清涼的井水準備給大寶冰敷耳朵。
井繩剛絞到一半,院門突然被叩響。
“大寶”她頭也不抬地繼續(xù)手上動作,“去看看是誰來了?”
水花濺濕了青石板,她聽見大寶噠噠的腳步聲穿過院子。
木門“吱呀”一聲,接著是兒子陡然提高的聲音,“張爺爺?公安叔叔?”
“是大寶?。俊崩现穆曇魩еσ?,“你娘呢?”
“我娘在打水......”大寶的尾音突然發(fā)顫。
陸知秀抬頭,看見兒子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半步,小手揪著衣角——這孩子該不會以為公安是來抓他的吧?
“是大寶吧?”趙公安蹲下身,和顏悅色地說,“還記得叔叔嗎?昨天在國營飯店......”
“記得,公安叔叔怎么了?”他還以為昨天坑了老支書的錢,老支書報警抓他呢!
看到是昨天的公安叔叔,心才放下來,眼睛卻注意到趙公安懷里抱著的小男孩。
那個昨天抱著陸知秀喊“娘”的男孩,此刻正蜷在趙公安臂彎里,小臉蒼白得嚇人。
“是誰來了?”陸知秀拿著毛巾走過來。
話音未落,趙公安懷里的孩子突然劇烈掙扎起來。
“娘!”小男孩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差點從趙公安懷里翻下來。
陸知秀愣在原地。
晨光里,她看清了那張小臉——干裂的嘴唇,青黑的眼圈,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樂樂找到娘了......”孩子一落地就撲過來抱住她的腿,細瘦的手臂勒得她生疼。
堂屋里,茶水的熱氣氤氳上升。
陸知秀給每個人都倒了水,這才發(fā)現(xiàn)大寶還僵在門口,牽著小寶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大寶,”她柔聲道,“帶妹妹去后院喂小雞好不好?”
兒子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那個叫樂樂的孩子,最終還是點點頭。
“陸同志,情況是這樣的…昨天那對夫妻是隔壁N縣的,經(jīng)人介紹買了這個孩子,為了掩人耳目,特意選在Z縣交易。
中午剛完成交易,他們本想馬上離開,但那女人聽說Z縣的國營飯店的紅燒肉非常好吃,非要吃了再走。
男人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但又怕那個孩子清醒之后吵鬧,就把人販子給的迷藥,又給那孩子用了一遍,這才讓你們發(fā)現(xiàn)不對。
昨天小劉抱他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吸入了迷藥,醒來就好了,可是沒想到孩子醒來就叫你娘,后來你們走后,我們帶著孩子去檢查,醫(yī)生說,那迷藥用得太多了,導致孩子失憶了。
至于為什么叫你娘,醫(yī)生解釋,可能恰好是孩子醒的時候,正好看見大寶小寶管你叫娘,便認為你是他娘!”
趙公安的講述讓陸知秀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當聽到“迷藥過量”四個字時,她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這孩子現(xiàn)在只認你!”趙公安抹了把臉苦笑。
“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不吃不喝,還一直說我們是人販子”
“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想著把孩子先送到你這里,讓你代為照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趙公安看著昨天在派出所不吃不喝的孩子,此刻捧著一碗青菜雞蛋面吃得美滋滋的。
看著孩子不吃不喝,還一直哭,他們也沒辦法,只能干著急,后來所長知道后,查了一下陸知秀的家庭背景。
發(fā)現(xiàn)陸知秀是軍屬,還是他以前手下的兵——宋承暉的媳婦,便提議把孩子送到陸知秀這里來試試,能不能把孩子送到她這里養(yǎng)著。
“陸同志,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們所里每月給十二斤糧票,二十塊錢。”
趙公安說完見陸知秀沒有反應,連忙補充:“當然,也不會一直麻煩你,昨天發(fā)生的事,我們也已經(jīng)上報市里了,等抓到那個人販子,就可以知道樂樂的信息,幫助他找到父母”
陸知秀看著一旁正在吃東西的樂樂,沉默一會看向趙為民:“趙公安,這不是一件小事,我需要時間考慮!”
“是,是我們貿(mào)然打擾了,你考慮好了,我再帶樂樂來”趙公安說完,便打算抱著樂樂先離開。
“娘,娘,不要讓人販子帶走樂樂”樂樂見趙公安抱著他離開,雙手朝陸知秀伸,抓住陸知秀的手。
陸知秀望著樂樂手腕上青紫的勒痕,突然想起前世大寶被蛇咬傷那晚,也是這么死死抓著她的手指......
“樂樂,我…”陸知秀剛想開口卻突然聽到,屋后突然傳來小雞驚慌的“咯咯”聲,接著是小寶帶著哭腔的呼喊。
陸知秀連忙起身往后院跑去,趙公安和吳公安抱著樂樂緊隨其后。
“娘!”
看見陸知秀過來,兩個孩子并排站在雞舍旁,小手緊緊牽在一起。
大寶的褲腿上還沾著幾根雞毛,小寶的眼圈紅紅的,顯然剛哭過。
“怎么了,受傷了嗎?”陸知秀蹲下身想查看大寶小寶有沒有受傷。
“沒受傷!”大寶看著陸知秀著急的神情連忙回道。
“沒受傷就好!”陸知秀說完便想起身去送趙公安幾人,卻感覺衣角像是被拉住了,她低頭看向大寶。
“讓他留下吧,娘?!贝髮毻蝗婚_口,聲音比平時沉穩(wěn)許多。
陸知秀驚訝地望向兒子——七歲的小男子漢挺直腰板,眼神堅定得不像個孩子。
最讓陸知秀意外的是,兩個孩子看向樂樂的眼神里竟帶著幾分心疼。
“我和小寶都聽見了?!贝髮氈噶酥柑梦莸拇皯?,又看向吳公安懷里的樂樂。
“他被人販子......”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被壞人欺負了!”
小寶拽著大寶的衣角點頭如搗蒜,“哥哥好可憐,被人販子賣,找不到自己爹娘了!”說著又要掉金豆子。
大寶連忙拍拍妹妹的背,像個小大人似的繼續(xù)道,“我和小寶商量好了,在公安叔叔找到他爹娘前,就讓他在我們家住著?!?/p>
他偷偷瞄了眼樂樂蒼白的臉色,又補充道,“我可以把我的飯分他一半,小人書和木頭小槍分給他玩!”
“小寶的也可以!”小寶聽見大寶這樣說,也在一旁附和。
趙公安驚喜地蹲下身,“小朋友,你們真是......”
陸知秀望著兩個孩子,心頭涌起一股暖流,無論何時她的孩子始終都有一顆善良的心。
哪怕是前世的時候,苦難都沒有磨滅孩子們骨子里的善良,這比什么都珍貴。
“好!”她柔聲應道,伸手撫過兩個小腦袋,看向吳公安懷里的樂樂,“那樂樂就暫時和我們一起生活!”
男孩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像黑夜中突然點亮的星子,許是知道可以留下來了,扭著身子要從吳公安懷里下來。
“太感謝了!”吳公安放下樂樂,樂樂就連忙跑到大寶面前脆生生的喊:“哥哥!”
趙公安急忙從內(nèi)兜掏出糧票和現(xiàn)金,“這是這個月的補貼,以后每月一號我準時送來”
“好的,趙公安,樂樂的情況,可以和我說說嗎?”陸知秀接過錢和糧票,看向趙公安。
“樂樂這孩子的情況,我們也只從那對夫妻那里知道,人販子把孩子給他們的時候,說孩子今年6歲,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連樂樂這名都是孩子昨天哭著找你的時候我們才知道的”趙公安嘆氣道。
“好的,那我知道了”陸知秀看著跑去拉住大寶和小寶手的樂樂。
“后續(xù)有任何消息,我們都會告訴你的那我們就先走了,陸同志,樂樂就麻煩你了!”趙公安幾人走到門口看向陸知秀。
“趙公安,吳公安,支書,你們慢走!”陸知秀看著幾人離開,關(guān)上院門。
陽光穿過棗樹枝葉,在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一大三小,四個影子漸漸靠攏,最后融成一團。
陸知秀望著這畫面,突然想起前世那個雪夜——如果當時也有人對孤立無援的她伸出援手......
“娘!”大寶的呼喚拉回她的思緒,“是郵差!我爹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