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程大器謹(jǐn)遵老頭子的吩咐，踏上前往盛京的火車。
他默默靠在椅子上，心里尋思著：老頭子說什么有事要出門一趟，八成是扯淡的，之所以不辭而別，肯定是下山去找李敬陽那兩個女兒看相去了。
那個猥瑣的小老頭，自己簡直不要太了解他。
正胡亂琢磨著，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闖入程大器耳中。
“小伙子，往里挪點，給我讓個地方。”
程大器抬頭一看，一個衣著破爛，須發(fā)花白的老人，一屁股坐到他身旁。
這位老人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澡了，身上傳出的異味都有點辣眼睛。
程大器趕緊往里挪了挪，老人也跟著往里挪了挪，緊緊挨著他。
程大器氣得夠嗆，扭頭看向窗外，懶得理會。
老人伏低著身子，嘴里嘟嘟囔囔，說著含糊不清的語言，像一位精神病患者。
程大器見他嘴唇都干裂了，就把自己沒喝的礦泉水?dāng)Q開遞到了他面前。
老人接過水，微微一笑，算表示感謝，沒有說話，嘴里繼續(xù)悄聲嘀咕著。
一瓶水而已，程大器本來也沒奢求對方的回報，滿心都在琢磨著，等到了盛京以后，怎樣才能找到以及說服王淑芬母女。
就在這時，他身旁的老人忽然將目光，放在了他脖子上佩戴的半顆髦塵珠上。
“一髦雙體，太歲紫薇，陰陽互濟(jì)，涅槃重生！”
程大器愣了一下，總覺得這句話是在影射自己，急忙問了聲：“你說什么！”
老人沒有正面回答，繼續(xù)盯著他脖子上的半顆髦塵珠看了一會兒，忽然放聲大笑，就像一個嘩眾取寵的瘋子。
老人一邊用雙手在身前比劃著，一邊喃喃自語道：“乾坤倒置，水火融合，互生互克，逢兇化吉，不愧是老痞子，竟然能想到這樣一步妙棋，厲害，真厲害！”
這番話聽得程大器心里暗暗吃驚。
他這幾句話莫非......在暗示自己的太歲孤星命格？
看來他根本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這樣簡單，裝扮成瘋瘋癲癲的樣子，完全是在欲蓋彌彰。
程大器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是誰派你來的？你認(rèn)識我嗎？跟著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老人一把甩開他的手，繼續(xù)笑著說：“我就是我，來去自如，誰也擋不住，誰也留不下?！?/p>
呦呵！
裝傻充愣是吧。
程大器的臉色逐漸冰冷，用警告的語氣，嚴(yán)厲的對他說道：“你到底是誰！”
老人像老頑童似的，敲打了自己的腦袋兩下，然后轉(zhuǎn)過頭，饒有興致的盯著程大器。
“我什么都沒聽到，也什么都沒看到，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事，挺有意思的，后生，你想不想聽？”
這話明顯是在吊程大器的胃口，眼下為了弄清老人的底細(xì)，只好耐著性子吐出四個字。
“你說說看?！?/p>
老人打開礦泉水喝了一大口，對著程大器上上下下，認(rèn)認(rèn)真真打量一番，這才娓娓道來。
“故事發(fā)生在二十多年前，太歲孤星臨凡，險些克死整個村子的人，一個算命先生經(jīng)過太歲孤星家里，打算盤活這步棋，后來擔(dān)心惹禍上身，沒多久便對外宣布封卦，再后來和另外一個道士約定，要合兩人之力，共同盤活這步死棋?！?/p>
這番話聽得程大器心中劇顫。
老人所講的故事，正是他的身世。
故事里的算命先生，是他的師父，丹霞山李道子。
另外一個道士，則是當(dāng)年在李道子宣布封卦時，來到丹霞山的元稹道人。
這二十幾年來，元稹道人每年都會在正月十五，去丹霞山一趟，幾次想收程大器為徒，但都被李道子以各種奇葩理由給拒絕了。
比如：孩子今天吃壞了肚子，拉稀了，等來年再說。
過了一年他又說：這孩子的小學(xué)老師，明天讓去學(xué)校開家長會，來年再說......
如此年復(fù)一年，直到今天，元稹道人依然沒放棄要收程大器為徒的念想，卻始終被擱置了下來。
而現(xiàn)在，他的身世居然被個瘋癲老人一語道破。
這讓他怎能不吃驚！
沒準(zhǔn)這位瘋癲老人，就是元稹道人擔(dān)心自己完不成師父交代的幾項任務(wù)，特意派過來幫助自己的。
正胡亂琢磨著，瘋癲老人忽然把頭湊到程大器面前：“你猜，鐵齒神算和老官，為什么要幫助一個素不相識，且命格特異的娃娃？”
“不知道！”程大器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因為......”
瘋癲老人的臉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壓低聲音，故作深沉的說道：“他們都相中了太歲孤星的特殊命格，想據(jù)為己有！”
“閉嘴！”
程大器無比憤怒的瞪著瘋癲老人。
師父這個人雖然平時有些猥瑣，有點貪財，也有點好色，但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
瘋癲老人這么侮辱自己的師父，決不允許。
“行行行，我閉嘴，你愛聽不聽?！?/p>
瘋癲老人在兩人之間連續(xù)揮手，然后倔強(qiáng)的把頭扭向一旁。
程大器有些拿捏不準(zhǔn)他的真正用意。
但他所講的事情，確實與自己有關(guān)。
思索片刻，最終選擇了妥協(xié)。
程大器拽著瘋癲老人的胳膊：“老人家，對不起，剛才是我態(tài)度不好，別跟我一般見識，您大人有大量，請繼續(xù)說?！?/p>
瘋癲老人傻笑了兩聲，盯著賣盒飯的列車員，哈喇子流的滿嘴都是。
“弄點吃的吧，我都三天沒吃飯了?！?/p>
程大器急忙叫來列車員，買了兩份盒飯加兩根火腿腸，遞到瘋癲老人面前。
瘋癲老人仿佛真的三天沒進(jìn)食過了，打開飯盒，直接用手抓。
一陣風(fēng)卷殘云，很快將盒飯和兩根火腿腸吃得一干二凈，最后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飯盒里的油湯。
見狀，程大器把自己的那份也給他了。
吃完第二份盒飯，瘋癲老人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皮：“剛才說到哪了？”
程大器提醒道：“說到我?guī)煾负驮〉廊?，都想把我的命格?jù)為己有?！?/p>
“對對對，太歲孤星命格若是生在平凡人家，無異于天降橫禍，可對于修道之人來說，乃是不可多得的寶貝，誰徹底掌握了太歲孤星，就可以在玄門呼風(fēng)喚雨，你想想，是不是很了不得？”
李道子于丹霞山養(yǎng)育了程大器二十二年，后者不可能因為一個認(rèn)識不到半個鐘頭的瘋癲老人，就徹底否定師父這么多年的付出。
“然后呢，掌握太歲孤星，有什么好處嗎？”程大器試探性的問道。
“好處那不大了去了?！?/p>
瘋癲老人神經(jīng)兮兮的笑道：“你沒出過遠(yuǎn)門，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玄門世界比你想象中要大的多，這么多年一直明爭暗斗，也沒鬧出個結(jié)果，但現(xiàn)在不同了，誰要是徹底掌握了太歲孤星，就可以成為玄門的領(lǐng)頭羊，你說，換誰能不動心？”
程大器深吸口氣，將信將疑的問道：“那也不對呀，我?guī)煾冈f，太歲孤星克親克己克一切，所有人巴不得離遠(yuǎn)點呢，哪還有故意接近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太歲孤星雖然是煞星，理論上講，本應(yīng)活不過一輪，可巧的是，在你十一歲那年，你師父遇到了紫薇天女，他寧愿舍棄自己的十年陽壽，也要讓紫薇天女，分?jǐn)偺珰q孤星身上一半的天譴力量，你說一個人寧愿舍棄十年陽壽也在所不惜，不是為了得到太歲孤星又是什么？單純的嫌命長嗎，哈哈！”
聽到這里，程大器已經(jīng)瞪大了雙眼。
他終于明白，師父當(dāng)年為那對母女算完卦，為什么會在一夜之間，蒼老十歲的原因了。
他竟然是用自己的陽壽，來完成徒弟和王淑芬女兒命格中的互補(bǔ)。
程大器忽然有點想哭。
瘋癲老人見狀，一抹詭異的笑容，在臉龐上一閃而逝。
“一個無兒無女的算命先生，寧肯舍棄十年陽壽也在所不惜，你說他不是為了得到太歲孤星的命格，在玄門世界稱王稱霸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