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寺寂靜清幽的后院,潮濕的青苔階上蜷著一個狼狽的身影。
陸景云把滲血的嘴角抵在冰涼的膝蓋上,身上的玄色錦袍沾滿了泥漿,衣襟裂口處隱約可見暗紅的血痕。
這身新裁的云紋緞子,紋路精美,針腳細密,是母親剛做給他的,竟直接被父親打壞了。
看著錦袍上的污漬和破損,他心中滿是惋惜。
隨后,陸景云又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心中暗罵:這老頭都年近半百了,怎么體力還這么好,下手也太狠了吧!
看來他果然要少跟隋景策廝混,免得身體真被酒肉掏空了。
“咕——”
空蕩蕩的胃袋發(fā)出哀鳴,聲音在寂靜的后院顯得格外清晰。
陸景云盯著石縫里頑強鉆出的幾株野薄荷,那嫩綠的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猶豫著要不要薅幾根解餓,眼神中滿是糾結。
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陸景云緩緩轉頭。
雨后初晴的日光泛著琥珀色的光暈,青石路上漾開漣漪般的碧色裙裾。
再往上看,一個女孩巧笑嫣然地走來。
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綻放的花朵,燦爛又溫暖。
雖然女孩的衣著首飾連同發(fā)式都十分尋常,但一張芙蓉面卻如粉雕玉琢一般,肌膚白皙如雪,透著淡淡的光澤。
尤其那雙璀璨的眸子,流光溢彩,似盛著滿天的星光,讓他不自覺地看了又看。
怕不是女菩薩下凡吧?
“你可是餓了?”女孩溫聲問道。
“要......要你管。”陸景云別過臉去,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緋色。
一雙素白的指尖突然遞到眼前,那手指細得就像春天剛抽芽的柳枝兒,掌心紋路也干凈得如初春的溪水。
隨后手掌上翻,露出手心的饅頭。
饅頭雖然不大,卻散發(fā)著淡淡的麥香。
“我這有饅頭,給你吃?!?/p>
“謝......謝謝?!彼恼Z氣有些生硬,帶著一絲倔強,仿佛不想讓女孩看見自己的窘迫。
女孩蹲下身子,關切地問:“你受傷了?”
陸景云不好意思說是被父親打的,只能倔強道:“我從樓梯上滾下來磕的。”
他眼神有些閃躲,不敢直視女孩的眼睛。
“哦。”女孩沒再追問,將饅頭又放回衣袖,伸手把石縫里的野薄荷拔了下來,攥在手心反復揉搓,那動作輕柔而又熟練,繼續(xù)笑著說:“野薄荷有鎮(zhèn)痛凝血的功效,搗碎了敷傷口最好?!?/p>
說完,她將揉碎的薄荷葉交給陸景云:“你敷上試試。”
陸景云鬼使神差地接過,將薄荷葉敷在傷口上,只覺一陣清涼,如同被山間的清風拂過,疼痛感確實緩解了很多。
女孩眉眼彎彎,燦爛一笑,再次拿出饅頭,柔聲說道:“這回不疼了,吃點東西吧?!?/p>
陸景云乖乖接過饅頭,低頭吃了起來,還不時拿眼睛偷瞄眼前的女孩。
怎么看都像畫里走出的女菩薩,溫柔善良,長的還該死的好看。
陸景云突然有些理解父親。
難怪嘴臭脾氣硬的老頭對娘親百依百順,若他有這樣的夫人,他也愿意天天哄著,把她捧在手心。
想到這,他突然抬起頭,猛地問道:“你叫什么?”
女孩驚訝的站起身,連連后退兩步,紅著臉說:“女子的名字不能告訴外人。”隨后扭身就走了。
陸景云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女孩磨舊的青布鞋踩碎路上水洼里破碎的晚霞,然后消失不見。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怎么能冒昧的問女子名字,他是傻嗎?
然而,更讓他憤怒的是,嘴里本來叼著的饅頭也被他扇到地上。
那饅頭在地上滾了幾圈,沾滿了泥土。
陸景云剛想彎腰去撿,草叢中突然竄出一只貍花貓,直接將饅頭叼走了......
“還我饅頭!”陸景云氣憤地追著貓跑。
貍花貓三拐兩拐就跑到前院,直接爬到杏樹上,悠然自得地吃起了饅頭,還不時發(fā)出 “喵喵”叫,仿佛在挑釁陸景云。
陸景云氣急敗壞地站在樹下張嘴就罵,貍花貓卻轉過身,只給他留個圓鼓鼓的屁股,尾巴還輕輕搖晃,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恰好一個小和尚路過,陸景云拽著他就跳腳大喊:“樹上的貓搶了我的饅頭,你們廟里養(yǎng)的凈是強盜!”
小和尚看了眼吃百家飯的小花貓,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施主,那是菩薩座下金毛犼轉世,我們管不了的。”
陸景云卻不肯善罷甘休,拉著他吵吵:“什么管不了,你把它給我叫下來,我要親自打它一頓?!?/p>
小和尚一臉無奈地說:“我叫一聲,它就能答應嗎?施主,您還是別和貓過不去了,要不我給您重新拿個饅頭吧?!?/p>
“不!我就要它嘴里的饅頭!”陸景云倔強地跺腳。
小和尚淡淡回答:“那就只能等它拉出來了。”
陸景云:......
陸世庭站在路邊嘟囔道:“有時候我真的不敢相信,這個傻子居然是我生的?!?/p>
謝佩蘭默默說道:“對,你生的?!?/p>
陸世庭:......
夫婦看著堅持不懈與貓奪食的兒子,同時轉身,假裝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