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司出來,沈昕瑤站在寫字樓門口望著雨幕出神,玻璃反光映出她微蹙的眉頭。
對面豪華餐廳的落地窗里,暖黃色的光暈下,兩個緊密相依的身影隱約有些眼熟。
一個是她的老公宋昱庚。
另一個是他的小助理,林夏萱。
她頂著雨絲走過去,正好看見宋昱庚略顯寵溺地替林夏萱拂開垂落的發(fā)絲,他聲音飄過來,帶著她熟悉的溫柔尾音。
“雨下得太大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家?!?/p>
那一刻,沈昕瑤知道,她十年的婚姻即將落下帷幕。
似乎是感受到了灼熱的視線,宋昱庚稍稍抬眸,正對上沈昕瑤面無表情的臉。
他瞬間縮回了手,輕咳了一聲。
“你忙完了?本來還想給你發(fā)個信息問你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的?!?/p>
沈昕瑤靜靜站在那里沒有回答,他對面的小姑娘卻搶先起了身。
“昕瑤姐好?!?/p>
她身上的名牌連衣裙的剪裁襯托出較好的曲線,看起來年輕又有活力。
“我不知道您公司就在這附近,不然我就約你一起啦?!?/p>
林夏萱歪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宋昱庚起身幫沈昕瑤拉開椅子,聲音里帶著刻意的輕松。
“昕瑤,今天正好和夏萱在這附近談項(xiàng)目,她忙上忙下地跑了一天,我想著請她吃個飯。既然正好碰到你,就坐下來一起吧?!?/p>
看著他略帶閃躲的目光,沈昕瑤抿了抿嘴唇,坐了下來。
她聞到林夏萱身上若有若無的橙花精油味,這個味道在這段時間頻繁地出現(xiàn)在宋昱庚的襯衫領(lǐng)口。
她曾經(jīng)打趣兒問過他,
“最近有美女相伴了,連身上都沾染了香水味?”
那時宋昱庚正在看文件,頭也不抬地應(yīng)了聲。
“公司換了新的香薰,說是可以舒緩壓力,你要是喜歡,我下次給你帶一瓶?!?/p>
他解釋得合情又合理,所以她并沒有往心里去。
可現(xiàn)在,她知道了答案。
整個晚上,林夏萱似乎心情很好,一直在雀躍著講話。
“哇,沒想到我上次特意托朋友從米蘭帶的藍(lán)寶石袖口您已經(jīng)戴上了呀。我就說吧,這個顏色非常襯您的氣質(zhì),和您今天的西裝簡直是絕配?!?/p>
“宋總,您嘗嘗這個菜,真的很好吃。上次我給你帶的午餐就是這家的,你說比公司食堂強(qiáng)多了?!?/p>
“昕瑤姐,真羨慕你有宋總這么好的老公,細(xì)心又耐心,我只跟他說過一次我愛吃什么他就都記住了?!?/p>
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悶著頭一直沒講話的沈昕瑤下意識抬眸望了她一眼,余光卻看見了宋昱庚盯著林夏萱專注又溫柔的目光。
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陰影,唇角掛在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她的心猛地一僵。
這樣的神色,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過了。
整整十年的婚姻,她對宋昱庚再了解不過了。
他并不是一個溫柔耐心的人,相反的,他對任何人都像冰山一樣冷漠,帶著天然的疏離感。
除了對自己之外,她從未看見過他的溫柔給過別人。
但此刻,他正用曾經(jīng)專屬于她的目光,凝視著林夏萱。
心里像是被塞了顆檸檬,酸澀得厲害,她忍不住閉了閉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落下淚來。
“嘗嘗這個?!?/p>
宋昱庚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將扒好蝦放在她的盤子里,還細(xì)心地幫她剔除了蝦線。
這動作體貼入微,任誰看了都會稱贊一句模范丈夫。
如果她沒有海鮮過敏的話。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十年,他別說記得她愛吃什么,連她什么東西過敏都忘記得干干凈凈了。
可她并不想在林夏萱的面前流露出半點(diǎn)兒脆弱的模樣。
沈昕瑤不動聲色地把蝦咽了下去,然后講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話。
“昱庚,一會兒你先送夏萱回家吧,外面天黑了又下了雨,她一個小姑娘不安全?!?/p>
“我要去附近的商場逛逛,下周我要出差,挑選一下給客戶帶的禮物?!?/p>
她的語氣過于的平靜,宋昱庚根本沒有聽出來半點(diǎn)兒異常。
其實(shí)之前他都是主動地陪著她去逛街、去約會的,他說過只有在她的身邊他才覺得像是在休息。
可后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晚上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周末也常常在公司加班。
她抱怨過幾次,他一句“忙,你要理解”,就堵得她什么也說不出來。
“行。”
宋昱庚抓起車鑰匙,語氣里帶著解脫,
“那我們先走了,你逛完記得打車回家?!?/p>
他甚至沒看她一眼,就替林夏萱拉開餐廳玻璃門,晚風(fēng)卷著細(xì)雨撲進(jìn)來,掀起女孩的發(fā)梢,他小心翼翼地脫下西服披在她的肩膀上。
沈昕瑤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地說了聲“再見”。
看著他們兩個人在餐廳外面手牽手漸漸消失的背影,她的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
沈昕瑤一個人打車回了家。
過敏的癥狀漸漸發(fā)作,她的脖頸間泛起細(xì)密的紅疹,癢得她恨不得把皮膚都抓破。
渾身像燒起來一樣,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
踉蹌著腳步,她搖搖晃晃地?fù)涞剿幭淝?,過敏帶來的眩暈感讓視線模糊成一片。
她顫抖著翻找藥瓶,動作過于慌亂,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陳舊木箱。
“砰”的一聲,木箱蓋彈開,泛黃的信箋、褪色的電影票根,散落一地。
藥劑進(jìn)入喉嚨,灼燒感稍有緩解,她扶著柜子緩了口氣,彎腰收拾滿地的狼藉。
指尖碰到一個黑色的本子,封皮上“SYG”的刻痕被歲月磨得溫潤。
是宋昱庚上學(xué)時的日記本。
沈昕瑤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
“新生報(bào)到第一天,在教學(xué)樓轉(zhuǎn)角撞翻了她的課本。她蹲在地上撿書,我看見她筆記本封皮畫著小太陽,旁邊寫著“沈昕瑤”三個字,字跡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我跟她道歉,她笑著回我說“沒關(guān)系”時,酒窩里盛著陽光,我聽見自己心跳聲如擂鼓?!?/p>
時光像被按了倒帶鍵的老電影,一幀幀畫面從泛黃的紙頁間向她涌來。
克制了一晚上的情緒忍不住洶涌而出,她的淚砸在紙上,洇濕了上面的字跡。
她翻出筆,在日記上面寫下了一行字。
“宋昱庚,一周之后,我就會永遠(yuǎn)地離開你。”
下一秒,紙面上浮現(xiàn)了新的文字。
“你是誰?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