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是個攻略者,為救贖宮里最不受寵的「野種」皇子而來。她助他除奸佞奪皇位,
卻死在他封宰相之女為后的那個夜晚。后來,宮里來了個七分像她的寵妃,
禍國殃民勾結(jié)叛亂,將新朝攪得天翻地覆。叛軍攻破宮門那日,年輕帝王向滿朝文武求救。
唯有我上前獻(xiàn)策:「陛下,我知有人能解此困局,您可愿見?」1阿姐離世那日,普天同慶。
新帝傅錦川迎娶自己癡戀了八年的白月光——當(dāng)朝宰相之女沈淑蕓為后,為此大赦萬民,
減賦三年!琉璃殿外禮炮樂震天,京都百姓高呼萬歲的賀聲翻過冷宮的高墻,傳進(jìn)阿姐耳中。
阿姐空如黑洞的眼里流出血淚,那雙被斬去九指的手,掙扎著向我伸來。我急忙將手遞過去,
她觸到后略略安心,早已沒有舌頭的口中,那急促的「啊啊」聲逐漸平息?!富丶摇?/p>
她用僅剩的半根指頭,艱難地在我掌心寫下這二字。寫的太過用力,血痂翻開,
鮮紅血液拖出最后一筆,宛若她剛助那人登上帝位時,悄悄系在嫁衣下擺處的那縷明紅流蘇。
我不知那二字,是她怕我被人發(fā)現(xiàn)勸我離開的忠告;還是她自己,
想要回到她曾心心念念向我訴說過的,那片世外桃源的期許。2阿姐是個攻略者,
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她曾向我描述,那個世界人人平等,沒有誰向誰下跪的規(guī)矩,
也沒有誰因?yàn)槌圆伙柾颠M(jìn)廚房就要被打死。她說那話時,
我正因?yàn)橥盗烁锏陌雮€冷饅頭而被廚房里的粗使婆子摁著跪在雪地上,
一個丫鬟拿著根手腕粗的棍子往我身上掄。我害怕的閉上眼,卻始終沒有感覺到駭人的疼。
那是我第一次見阿姐,她是高貴的嫡長女,是阿爹捧在手心的千金明珠??伤任?,
一個被老爺酒后臨幸的歌姬生下的卑賤庶女。她伸手將我扶起,
解下身上厚厚的狐裘裹在我身上。她告訴我:「站起來,人的膝蓋不該為欺辱而彎?!?/p>
她將我接回院中,親自教我讀書寫字,教我通德明理,
一點(diǎn)點(diǎn)給我灌輸人人平等的觀念;她帶我女扮男裝,去看府外的世界,
告訴我女子不該困于一方高墻!她從不跋扈,卻是那般意氣風(fēng)發(fā),那時,
全京城的貴女加起來,都抵不過她的明媚張揚(yáng)。3就是那樣才學(xué)兼優(yōu)的阿姐,
卻在公主府的宴會上冒死救下了被先帝嫌棄丟入冷宮,人人皆能欺辱的「野種」
皇子傅錦川后,甘愿掩藏鋒芒,賭上自己的一切,托舉那人上位。她說,
那個人是她的攻略目標(biāo),是她看小說時,心疼過和愛過的悲情反派。
那人一生癡戀丞相之女沈淑蕓,愛而不得自此黑化,與三皇子奪權(quán),
失敗后落得個五馬分尸的悲慘下場。阿姐說她不忍,于是來到這個世界,想要幫他救他,
助他成為一代明君。阿姐說那些話時,面上帶著少女的嬌羞與無限的希冀。
我在一旁拍這手為她叫好——雖然我覺得那人,配不上阿姐萬一,但是阿姐喜歡他,
我便替阿姐高興。阿姐摸摸我的腦袋,繼續(xù)寫著她那些驚世駭俗的改革方案。我問她,
這些是要做什么的?阿姐說,她不僅要改變反派的命運(yùn),還希望這個世界里,
不再有吃不飽飯的窮人,女子也能入朝為官,冷宮里也不再有悲戚的孤魂!可是,
阿姐的壯志豪情,只踐行了一半。她為他除奸佞奪兵權(quán),果真一步步將人捧上帝位。
可那人登上帝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剜去了阿姐的雙目,砍斷她的手腳,拔了她的舌頭,
將阿姐丟去了荒蕪的冷宮,讓她也成了一縷悲戚的孤魂!阿姐離世的第二日,宴府也被抄了。
當(dāng)朝宰相——新皇后沈淑蕓的親生父親,帶著禁衛(wèi)軍,將宴府上下八十七名男子盡數(shù)砍殺。
家中女眷被押去罪庭,充為官妓。我本也該被抓去的,聲聲頂替了我的身份進(jìn)了罪庭,
讓裴影將我?guī)Я顺鰜?。聲聲是阿姐在混混手下救的孤女?/p>
裴影則是阿姐從戰(zhàn)場上背回來的傷兵。阿姐救過許多人,她說,
他們是書中僅提過幾次名字的炮灰,但是在她眼中,他們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他們的悲慘命運(yùn)不該被如此輕描淡寫地略過。我時常不懂阿姐口中那些奇怪的詞,
聲聲和裴影也不懂,但是他們會聽從阿姐的話。阿姐入宮前,托他們好好照顧我。
她說我從小性子倔脾氣怪,她最是放心不下。我可憐巴巴地拽著阿姐的袖子,
求她帶我一起進(jìn)宮,便是當(dāng)她的小丫鬟,一輩子伺候她,我也愿意。
她曲起食指敲著我的額頭,板起臉訓(xùn)斥:「我們阿螢胸懷韜略,博學(xué)多才,
該是入朝為官造福萬民的人,一輩子當(dāng)丫頭成何體統(tǒng)?」那時,我們都以為她是要去當(dāng)皇后,
輔佐新帝開創(chuàng)盛世的。我便也做著阿姐為我編織的女官夢,誰知一朝夢醒,一切都沒了。
裴影說,他要帶我離開京都,讓我從此過上平凡自由的生活,那是阿姐最后的囑托。
4可在被救出罪庭的第二日,我轉(zhuǎn)頭,又將自己賣給了京城最大的妓院——花樓。裴影不解,
我明明已經(jīng)逃出火坑,為何要自甘墮落?我默然不語?;堑睦哮d上下打量我,
眼神像在估量一件貨物?!腹偌倚〗悖俊顾托σ宦暎骸肝疫@兒不缺清高的主兒?!?/p>
「我不清高?!刮乙残Γ骸肝铱梢宰鰳抢锏墓媚锒疾辉敢庾龅南沦v活!」當(dāng)夜,
我主動進(jìn)了花樓頂層,一個姑娘們都避之不及的廂房。我被抬出來時,血順著擔(dān)架滴了一路。
房里的帷幔,據(jù)說熱水換了三桶,都沒洗干凈。人人都道我活不長了,卻沒想到,七日后,
當(dāng)貴客再來花樓的時候,我咬牙起身,涂上最艷的胭脂,在眾人看瘋子的眼神里,
再次進(jìn)了那個房間。5貴客見到我時也很驚訝:「你傷重,該好好養(yǎng)著的。
怎么這么急著上門?」我跪在他腳邊,柔聲輕笑:「不礙事,再不著急點(diǎn),
怕爺找著更稱心的。」貴客玩味地抬起我的臉:「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也有魄力,
只是不知你想要什么?」「奴家只求攀上高枝,飛升成凰?!挂粋€月后,花樓來了一隊(duì)侍衛(wèi),
將我悄悄抬出去,進(jìn)了皇宮邊一間不起眼的小院。那人告訴了我他的身份,
新帝身邊最得寵的太監(jiān)總管汪德海。我面上驚訝,心底卻一片雪亮——阿姐曾向我抱怨,
傅郎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軟。在冷宮給他半個饅頭的小太監(jiān),他得勢后便一直帶在身邊。
那小太監(jiān)因著不能人事,總是去花樓,想出各種變態(tài)方法虐待里面的女子,
害的里面的姑娘苦不堪言。阿姐說這話時有些無奈:「我雖能管束一二,卻終歸杜絕不了?!?/p>
「不過傅郎快要登基了,他說會娶我為后。到那時,我便下令,取締青樓妓館,
為這世間苦命的女子爭一方天地?!鼓菚r的阿姐還太天真,她不知道,要為女子爭權(quán),
便決不能靠著男人。更何況,還是一個對她心存利用的男人!6這個男子,薄情寡性,
享受著阿姐的幫扶,卻在奪得帝位后,迅速斬去阿姐的羽翼!他怕了!他怕阿姐,
是他掌控不了的女人。所以,他要讓她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讓她無法寫下治國良策,
也無法持槍策馬殺敵!但阿姐死后,那人常常望著冷宮的方向出神,
又命汪德海找了許多與阿姐相似的女子入宮。為此,新后時常大發(fā)雷霆。鬧到最后,
總是新帝讓步,寵溺地哄著皇后,命人隨意將那些女子打發(fā)進(jìn)冷宮。
我聽汪德海說著宮里的事,心里冷笑——好一對帝后情深,最終犧牲的,
卻是那群無辜又苦命的低層人!「最近帝后又鬧了矛盾,
陛下命我再找些與冷宮那位相似的人來。小螢兒,你說我該怎么辦?」
他抬起我的臉面向銅鏡,銅鏡里的臉與阿姐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一顆淚痣。我不語,
只是對著鏡子,像阿姐那般明媚的笑著。汪德海抬筆,用胭脂在淚痣上畫上花佃,
細(xì)細(xì)端詳:「姑娘這般好的相貌,注定該有一個好前程!配我這不人不鬼的糟老頭,可惜了!
」三個月后,我被傳召入宮。7我?guī)е诿娴妮p紗,一群男人在我腳下伸出手掌。
我的三寸金蓮在他們掌上翩翩起舞,宴會眾人無不嘖嘖稱奇。便是新帝的目光,
也鎖在我的一雙腳上,惹得皇后嫉妒的咬牙。我笑著將腳尖踮的更高,
任由男人們貪婪地目光沾在上面,像是盯著一塊腐肉的蒼蠅般貪婪扭曲!面紗下的嘴角,
勾起不屑的笑——阿姐,你曾告訴我,裹足是惡習(xí),是對女性的束縛。但是你看啊,
那些男人們,他們有多么迷戀!我想起阿姐,她曾撫摸著我自由長大的腳將它們捂暖,
笑著對我說,這樣的阿螢才能夠自由的飛。那是全世界最好的阿姐,
她給了我不裹小腳的自由??上?,她離開后,我生生掰斷了自己腳掌里的二十八根骨頭,
用長長的布條,一圈圈將它們緊裹成了三寸。就像是我殘破的靈魂一般,作繭自縛,
畫地為牢。斷裂的骨頭讓我起舞的每一步,都仿若在刀尖上跳動。我卻笑的越發(fā)開懷。
掌上舞罷,不知從何而起的清風(fēng),掀開我面上的輕紗?!赴?!鬼,鬼!來人,快抓住她!」
見到我面容的皇后,發(fā)出凄厲地尖叫。侍衛(wèi)們紛紛沖上將我摁倒,額頭被狠狠磕在青石臺上,
印下一個鮮紅的血印。玄色靴尖停在眼前,金線繡的龍紋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概驹撍?,
沖撞了娘娘!求陛下饒??!」我咬唇含淚,盈盈欲泣。來人卻只是抬起我的臉,
心疼地替我拂去額上的血漬,柔聲喚我:「鶯兒。」——那是姐姐的閨名,從他口中喊出,
直教人惡心。我卻柔順的垂眸,回應(yīng)著他的呼喚:「奴婢在。」那夜,我得了恩寵。
少年帝王捧著我的小腳輕嘆:「她當(dāng)年若是如此乖順,不說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
不做那些強(qiáng)迫孤的事,孤也不會……」我柔柔的圈住他的脖子,
一邊承受他暴風(fēng)驟雨般的恩寵,一邊笑問:「是誰這般大逆不道,敢惹陛下生氣?」
「她……」傅錦川再次望向冷宮的方向,似是懷念,又似憎惡:「不提也罷!」
「那便別提了!陛下可是天子,所行所為,定是最正確的!」8第二日,傅錦川離開后,
封妃的旨意與流水的賞賜,便進(jìn)了我的院子。
我興高采烈地帶著昨夜帝王親自為我戴上的鐲子,前去給皇后沈淑云請安。御花園里,
我再次跪在青石臺上,腕上紅痕刺眼。「娘娘縱然不喜我,責(zé)罰臣妾便是,
為何要將陛賞賜的玉鐲扔進(jìn)湖里?」我哭得梨花帶雨,恰好驚動了下朝路過的年輕帝王。
皇后的貼身丫鬟上前駁斥:「一個小小的嬪妃,什么身份,居然攀咬我家娘娘?」
我暗中勾唇,抬頭時卻淚眼婆娑:「臣妾怎敢誣陷皇后娘娘?是臣妾的錯,
臣妾不該在娘娘面前坦言這玉鐲乃陛下親手為臣妾帶上,惹娘娘不快!」「娘娘要懲戒臣妾,
臣妾也不該多話。」我以退為進(jìn),實(shí)則暗指皇后跋扈。悄然隱在一旁的傅錦川已是面沉如水,
目光不動聲色的在我們二人間游移?!讣热绱?,便先掌嘴二十吧?!?/p>
沈淑云摸著自己修長的指甲,淡淡開口。她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抬手便要扇我的臉。
「住手!」揮下的手掌被人扣住,我抬眸,便看見傅錦州緊皺著眉頭呵斥:「身為皇后,
這點(diǎn)容人之量都沒有么?」「就因?yàn)楣沦p賜了個玉鐲,便要這般折辱于人?」「陛下,
你竟為這個賤人訓(xùn)斥我?」沈淑云咬牙。「我不過就事論事。一國之后當(dāng)有容人之量!
否則日后后宮三千,你都要一個個喊打喊殺,將她們逼死么?」「就事論事?
那玉鐲分明是她自己扔下去的,陛下連事實(shí)都不清楚,如何就事論事?」
傅錦川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皇后說的可是真?」我俯身叩拜:「娘娘說的是!」
「那玉鐲是陛下親自為臣妾戴上的,臣妾不慎遺失,未能保護(hù)好皇上的恩賜,
就讓臣妾下去找回來吧!」說罷,不待眾人反應(yīng),縱身躍入湖中。綠色紗裙在水中綻開,
像一朵盛開的毒花。多尊貴的鐲子我也不在乎!我要的,是帝王這一刻的心疼。「快救人!」
傅錦川果然慌了神,沖著身邊人無能狂怒。宮女嬤嬤們立刻跳入湖中來救我?;屎笳驹谠?,
臉色煞白:「陛下,這是苦肉計(jì)……」「夠了!」傅錦川厲聲打斷:「孤親眼所見螢兒投湖,
可見對鐲子的重視,她會不小心將這貴重之物丟失?你已身為皇后,六宮之主,
為何連個小小的嬪妃也容不下?」被救上來后,我假意嗆水,虛弱的倒在傅錦川懷中,
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鐲子:「陛下,看,我找到了!」「陛下,
您把這鐲子送給皇后娘娘吧……娘娘乃丞相之女,又是您的發(fā)妻,
自該得到世間最好的……臣妾有錯,不該帶著御賜之物來向娘娘請安……」「你沒錯!」
傅錦川冷哼:「是皇后因妒生恨,毫無容人之量!傳旨,今日起,皇后禁足三月,用度減半。
」皇后面如死灰,癱坐在地:「陛下,你我十余年的情分,竟抵不過一個剛?cè)雽m的舞女?」
「這是你欠鶯兒的!」9皇后不會知道,我能得帝王青睞,絕不只憑著一張臉。
在我點(diǎn)去眼角淚痣的那夜,汪德海領(lǐng)著太監(jiān)打扮的我進(jìn)了御書房,讓我為「勤政愛民」
的帝王掌燈。那是我第一次這般近距離的見到這個姐姐口中,那個讓她心疼的男子。
他比我想象的年輕,眉眼溫潤深情認(rèn)真,
完全看不出是舉手間便會把人全家送入地獄的狠角色。據(jù)說他母妃只是馬場最低賤的女奴,
還對帝王的寵幸抵死不從。他出生那夜,先王抱著他的母妃一起安眠,
他的母妃卻一根白綾將自己吊死在寢殿,將半夜醒來的先王嚇得不輕。他被先王嫌棄,
丟在冷宮,人人都能欺凌。阿姐說,那般在苦難里長大的孩子,定會感激一切溫暖,
他若稱帝,絕不會讓百姓過苦日子。她卻不知,有些人受盡磋磨,想要的只有權(quán)利,
看到的也只有利益……他們從未感受過愛,也從不懂什么是愛!但他們……又是那般,
如同沙漠旅人渴求甘霖那般,渴求著別人對他毫無條件,毫無保留的愛!
小太監(jiān)的工作我干的得心應(yīng)手。寅時三刻要換上新沏的龍井,
香籠里添上的檀香不能超過三匙,批閱奏折時最厭煩有人出聲。
我熟知他所有習(xí)慣——那是阿姐信里事無巨細(xì)寫下的,少女懷春的雀躍。終于,三個月后,
在我端上新茶的時候,他抬頭,直直看入我的眼:「你……你是誰?」「奴才小螢子。」
我故意壓低了聲音,像極了阿姐撒嬌時的語調(diào),傅錦川手中的朱筆頓了頓。搖曳的燭火里,
三分似她的影子,也足以令他迷醉——畢竟除了阿姐,還有誰會記得他的一切喜好?
他捏住我斟茶的手腕,滾燙的茶水潑在龍袍上,我慌忙去擦,指尖狀若無意劃過他喉結(jié)。
阿姐說過,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阜潘?!」他猛地將我掀翻在地。我倒在碎裂的茶碗上,
淚水盈濕了眼睫。他俯下身,慢慢幫我擦去,癡癡地望著我的眼深情呼喚:「鶯兒,
你怎么哭了?」「鶯兒,你這般看我,可是委屈了?」「那一日,你若肯服個軟,
我又怎么舍得將你丟入冷宮?」「別哭,你要的,孤都會給你,只要你繼續(xù)幫孤,幫孤……」
「鶯兒,再幫幫孤,不,再幫幫我好不好?」……我盯著傅錦川玄色錦衣上的蟠龍紋,
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朱筆:「好?!?0「不要,不要拋下我!」我猛地坐起身,
冷汗浸透衣衫。傅錦川立刻捉住我的手,柔聲輕哄:「傻螢兒,孤怎么會拋下你?」
我不動聲色的垂了眸子,假意嬌羞掩飾住眼底的嘲諷——他也曾向阿姐如此許諾,
最后卻將她丟在冷宮,任由她被百般磋磨。這樣涼薄的人,他的話,又有幾分是真?
找回玉鐲后我便昏倒在傅錦川懷中,如今月色當(dāng)空,也難為他貴為帝王卻親自為我守夜。
我趁勢倒入他懷中:「陛下待臣妾這樣好,臣妾無以為報(bào),只求今生今世都守在陛下身邊!」
我說罷,將單薄的寢衣領(lǐng)口微敞,露出大片雪白之地。男人的身體繃緊,
喉頭滾動——我知道,他是動欲了。門外卻傳來爭執(zhí)聲。有人高喊:「陛下,
皇后娘娘心病又犯,求陛下去看看我們娘娘吧!」我冷笑,
她曾用這樣的方式一次次讓傅錦川拋棄阿姐,只是如今……「嗯~」
我將薄薄的寢衣再次拉開,將高燒的身體整個朝他貼上去:「陛下還是去皇后宮里吧,否則,
娘娘又要記恨臣妾了!」我記得他贊我體熱,不似一般女子寒涼,
與我歡好總能讓他忘卻曾在冷宮被凍得瑟瑟發(fā)抖的日子。如今,我風(fēng)寒發(fā)熱,體溫更高,
這樣緊緊貼上,立刻感覺到他欲念的增大!「可是螢兒你,太過委屈……」他似有不舍。
我卻掩面推開他:「螢兒只要有傅郎時刻惦念,便此生足以?;屎竽锬锂吘故秦┫嗉业那Ы?,
縱然驕縱,以丞相在朝中的勢力……」我忽然捂上嘴,俯趴在床,露出脆弱的脊背,
瑟瑟發(fā)抖:「臣妾失言,求陛下恕罪!」傅錦川面沉如水——當(dāng)日他新帝登基意氣風(fēng)發(fā),
迎娶自己多年的白月光,丞相之女沈淑蕓為后。卻不料,丞相用國丈身份處處掣肘,
把持朝政,如今已成為他心頭的一根刺。我狀似無意提及,卻更令他怒火中燒:「怎么,
孤的后宮之事,也要看丞相臉色不成?」「陛下,陛下……」門外,宮女還在聲聲呼喚。
傅錦川卻只冷冷道:「心疾復(fù)發(fā)請御醫(yī)便是,孤又不懂醫(yī)治!再用這種瑣事煩孤,
直接拖下去杖斃!」一切歸于寂靜。傅錦川感覺到我在發(fā)抖,聲音放柔:「怎么了螢兒,
可是孤嚇壞你了?」「不是!」我抬起如水的眸,紅唇輕咬:「這世上,
唯有陛下是對臣妾最好的!臣妾也只有陛下了!」11晨光熹微,傅錦川離開。我緩緩坐起,
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床榻上那片混亂,眼底盡是冷意。我撩起一縷青絲,纏在指尖,越勒越緊,
直到泛白發(fā)青。我咯咯地笑起來,越笑越是張揚(yáng),拿過銅鏡,望著里面粉面含春的臉,
喃喃道:「阿姐,你看,我又讓他上鉤了……」「他還罰了那個女人,
她當(dāng)時不可置信的神色,阿姐真該好好看看!」「你這又是何苦!你阿姐囑咐我照顧你,
定然不希望你變成現(xiàn)在這樣?!沟统恋哪新暣驍嗔宋业膬A訴,我慢慢轉(zhuǎn)身,
看見裴影不知何時已立于屏風(fēng)之側(cè)。他身形挺拔如松,面上覆著半張金色面具,
僅露出下頜鋒利的線條?!甘前。湮倚貞秧w略,盼我成才……」「可是她死了!
死在這冰冷的宮墻里!死在狗皇帝迎娶沈淑蕓的那個晚上!」我忽然煩躁,
一把抓起案上的玉鐲,那個我冒著生命危險(xiǎn)跳入湖底撈回來的玩意,狠狠砸向地面!
玉鐲應(yīng)聲而碎,飛濺的碎片劃過我裸露的腳踝,留下清晰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