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這句話,慕凌音神色平和,眼睛卻看著隨風,不放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
然而,隨風神色如常:“王爺急火攻心,是因為王爺看重的人出了意外。還請王妃娘娘知曉,這王府中的任何地方您都能去,唯獨東邊的山洞院,您去不得?!?/p>
慕凌音從容地點點頭。
既然說去不得,那就一定要去了。
她沒再追問,怕打草驚蛇。
不過,這院子取名為山洞院,倒是別具一格。
莫非,是因為里面做成了山洞的模樣?
慕凌音話鋒一轉,問起梟王該如何照顧。
“換藥之事都是華神醫(yī)來。淑妃娘娘的意思是,請您為王爺擦身,如此一來可刺激穴位,有望助王爺早日醒來?!?/p>
“好,取毛巾和溫水來?!?/p>
擦身而已,就當是給豬洗澡。
在北疆,她幫著伙夫殺過豬,在開膛破肚之前要清洗全身。
這個,她熟,無非是費點力氣罷了。
慕凌音讓知月和葉霜出去,只留隨風在。
她打算趁機問點什么。
如今梟王身上只穿著里衣,剝起來很容易。
上衣剝掉,露出精壯的上身。
褲子一褪,是兩條毛毛腿。
下一瞬,慕凌音去拽梟王的褻褲。
隨風眼疾手快,一把按?。骸巴蹂锬?,給王爺留條褻褲吧。”
不然,他怕王爺醒來會捶死他。
慕凌音皺眉:“留著這個礙事,如何能擦洗干凈?”
隨風咽了口唾沫:“這里留著,屬下來擦。”
“哦?!蹦搅枰魬艘宦暎D身拿了浸在溫水里的毛巾,擰干,對折,平鋪在梟王的胸膛上,雙手按住,往前猛地一推,再推。
推過之處,皆是鮮紅的血點。
“王妃娘娘,住手啊!”隨風咧著嘴疾呼。
慕凌音回頭,不解:“怎么了?”
“您這力氣用的太大了。您瞧,都給王爺身上擦出血點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妃這是在給豬擦洗呢。
王爺又不是皮糙肉厚的豬。
“不是要刺激穴位嗎?這樣,足夠刺激?!?/p>
隨風嘴角一抽:“娘娘之前沒為誰擦洗過嗎?”
“沒有?!?/p>
姐姐沒教。
“擦洗的動作,要輕。”
不然,他怕王妃這么擦下去,過不了幾天王爺就成一副骨架了。
“好?!蹦搅枰舸饝煤芩?。
再一擦,又是一道紅痕。
隨風急忙攔?。骸巴蹂?,還是屬下來吧?!?/p>
“哦,好?!蹦搅枰袅⒖掏碎_,在椅子上坐下。
果然,若是做不好,那就不必做了。
聽聞曾有一位新嫁娘,被夫家要求準備飯菜。她去了廚房,一個勁兒地往灶膛里添柴火。
火勢太大,把整個廚房燒得一干二凈。
自此之后,夫家的人看她如看犯人,再沒讓她踏進廚房半步。
這樣,就很好。
然后,她就這么看著隨風吭哧吭哧地為梟王擦洗、翻身。
說也怪了,哪怕是這么折騰,慕凌音愣是沒在梟王身上看出半分虛弱。
氣度真的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梟王身上,有身為皇子的矜貴。
哪怕他躺在那里動不了,也絲毫損不了這份氣度。
隨風忙活完,為梟王穿好衣服。
目光觸及心口的紅痕,嘴角忍不住又抽了一下。
“王妃娘娘,屬下就在門外。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一聲就好?!?/p>
隨風出去之后,知月和葉霜就走了進來。
慕凌音不動神色:“知月、葉霜,王爺這邊有我照看著。你二人去廚房走一遭,讓他們準備一些我愛吃的飯菜?!?/p>
二人點頭應了,相伴而出。
再回來的時候,知月手里提著食盒,葉霜則遞了一個東西過來。
是王府的地形圖。
讓她們?nèi)N房,拿飯菜是遮掩,觀察王府的地形才是真。
她既然來了這梟王府,就不能兩眼一抹黑。
慕凌音粗粗掃了一眼地形圖,視線落在山洞院上。
葉霜立刻道:“這山洞院極大,比這新房的院子都大,應該是王爺之前住的地方。正門有人把守,四個角有暗衛(wèi)守著。里面有一座閣樓,極高,可以看清楚周圍的狀況,必定也安插了人守著。要進去,不僅要避開四角的暗衛(wèi),還要躲過閣樓上的人,很難?!?/p>
慕凌音皺了皺眉。
她原本以為,這名為山洞院的院子不過是個類似于山洞的地方,不曾想,只是名為山洞院,與山洞全無干系。
這倒是怪了。
按理王府里的院子,名字總該取得雅致些。
叫山洞院,未免有些奇怪。
不過,聯(lián)想到梟王的性子,他素來囂張,他開口給這個院子取名為山洞院,自然無人敢多嘴。
“從現(xiàn)在開始,盯緊山洞院。”
葉霜皺眉:“大小姐,奴婢剛才看過,外面四個角上的暗衛(wèi)換班的時間是交錯著的,整個院子沒有任何漏洞,在不暴露的情況下進去,幾乎沒有可能?!?/p>
換句話來說,一進去就會被發(fā)現(xiàn)。
慕凌音搖搖頭:“那就先不進去。這山洞院里,想必藏著一個對梟王很重要的人。”
“人?”葉霜不解,“為何不會是物件兒?”
“如果是你,有這么一個金貴的物件兒,你會這么大張旗鼓地讓人守著嗎?”
葉霜恍然大悟。
派這么多人守著寶物,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反而會吸引人來偷。
“可奴婢查過,梟王爺最親近的就是宮里的淑妃娘娘。而且,他這些年來不近女色,實在是查不出什么來?!?/p>
“不急。咱們既然來了這里,就有足夠的機會來查證?;蛟S,山洞院里藏著的人,會是我們的鑰匙。”
揭開姐姐的死的鑰匙。
葉霜連連點頭。
慕凌音又道:“既然里面住著人,吃喝拉撒是必要的。所以,盯緊山洞院?!?/p>
盯緊飲食,可以借此推斷山洞院里大致有多少人。
盯緊衣服,可以猜測里面被護著的人是男是女。
至于其他的,那就更多了。
不能進去,不代表什么都查不出來。
只要有足夠的耐心,一切都不是問題。
曾經(jīng),年紀小的時候,慕凌音也是有些急躁的。
可多年的北疆生涯,早已讓她的性子變得沉穩(wěn)。
如今,她有足夠的耐心去辦自己想辦的事情。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黼S風的聲音:“華神醫(yī),您來了?!?/p>
“嗯。你家王爺如今娶了妻,晚上不用你守夜。你晚上可有時間陪我喝酒?”
是個女子的聲音。
慕凌音有點意外。
這位華神醫(yī),竟然是個女子。
說話間,華神醫(yī)已經(jīng)走了進來。
她頭發(fā)高高挽起,一身紅衣瀟灑利落,竟是做了男人的打扮。
偏她又是圓臉,帶著些嬰兒肥,逢人便笑,笑的時候眼睛彎的如同月牙一般,瞧著很討喜。
很難想象這樣的面相,會和神醫(yī)二字聯(lián)系在一起。
慕凌音起身,正準備打個招呼。
華神醫(yī)卻已經(jīng)疾走幾步,到了她的跟前來,煞有介事地問道:“姐姐,你這么美,怎么就這么想不開,要嫁給這個快死的玩意兒?”
快死的玩意兒?
慕凌音側身,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梟王。
還沒等她說什么,隨風已經(jīng)氣鼓鼓地上前:“華神醫(yī),您這嘴又沒把門兒的了,胡說什么呢?”
華神醫(yī)卻不管他,只一臉殷切地看著慕凌音:“王妃娘娘,您既然嫁了過來,這內(nèi)院的事是不是都歸您管?”
“應該……是吧?!蹦搅枰粢膊皇呛艽_定。
“既然這樣,府上奴才的婚嫁,也是您說了算吧?”
“或許?!?/p>
“那這樣?!比A神醫(yī)一把拽過隨風,連聲道,“他,把他許給我!我可以給錢的,萬兩黃金都不在話下!”
隨風一臉驚恐,瘋狂搖頭:“快別說了。趕緊給我家王爺瞧瞧吧!這都沖喜了,他總該醒了吧?”
“唉,無趣!”
話雖如此說,華神醫(yī)還是乖乖過去,給梟王診脈。
診完之后,她那皺著的眉沒有半分松解:“和昨天一樣,沒什么起色?!?/p>
隨風大失所望,嚷嚷著要送華神醫(yī)走。
臨走前,華神醫(yī)還不忘叮囑慕凌音:“王妃娘娘,我剛才說的事兒,您可千萬別忘了?!?/p>
華神醫(yī)一走,這鬧哄哄的屋子就靜了下來。
葉霜感慨:“沒想到這位華神醫(yī)竟然是這樣的性子?!?/p>
慕凌音笑笑,錯,這位華神醫(yī),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