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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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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元景十二年春,鎮(zhèn)北將軍獨子沈昭凱旋。紫宸殿內,金碧輝煌。文武百官分列兩側,

沈昭一身玄色戎裝,單膝跪于殿中。五年邊關風霜,

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磨礪成了沉穩(wěn)銳利的青年將軍。"愛卿平身。"皇帝含笑抬手,

"此次大破北狄,收復三城,實乃我朝十余年來未有之大勝。沈卿果然虎父無犬子。

"沈昭起身抱拳:"臣不敢居功,全賴陛下洪福,將士用命。"皇帝滿意點頭,

目光在沈昭臉上停留片刻,忽然問道:"沈卿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可曾婚配?

"殿中微微一靜。沈昭背脊一僵,旋即恢復如常:"回陛下,臣一心報國,尚未考慮婚事。

""嗯。"皇帝捋須,似是無意間提起,"謝家那孩子如今怎樣了?

記得當年他與沈卿是總角之交。"沈昭握劍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

謝家那孩子——五個字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剖開他結痂多年的傷口。

"臣...多年未與謝翰林往來,不甚清楚。"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

宴席散后,沈昭婉拒了同僚們的邀約,獨自騎馬穿過繁華的朱雀大街。春風拂面,

帶著長安城特有的牡丹香氣。七年了,這座城池似乎什么都沒變,又似乎什么都變了。

馬蹄聲不知不覺停在了翰林院外。沈昭勒住韁繩,抬頭望向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門。

他曾在這里等過一個人無數次,從日正當空等到暮色四合。正當他出神之際,大門開啟,

幾個身著青色官服的翰林學士魚貫而出。最后出來的那人身形修長,一襲素凈青衣,

腰間懸著一枚白玉佩,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謝清晏。沈昭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七年不見,

那人眉目依舊如畫,只是比記憶中更清瘦了些,寬大的官服顯得空蕩蕩的。

他正低頭與同僚說著什么,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那笑容禮貌而疏離,

與沈昭記憶中明媚如春的樣子判若兩人。仿佛感應到什么,謝清晏忽然抬頭,

目光穿過熙攘的街道,直直撞進沈昭眼底。剎那間,時光倒流。

沈昭仿佛又看見了十六歲那年的謝清晏,站在謝府后院的梨花樹下,

眼中含淚卻倔強地昂著頭:"沈昭,你我從此恩斷義絕。"馬蹄不安地踏動,沈昭猛地回神,

一扯韁繩調轉方向,逃也似地離開了那里。他沒有看見,身后的謝清晏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直到同僚喚了數聲才如夢初醒。當夜,沈昭正在將軍府書房研讀兵書,忽聽圣旨到。

他匆忙整衣出迎,聽完旨意后卻愣在原地。

"......特命翰林院修撰謝清晏協(xié)助沈昭整理邊關軍報,十日內呈報御前。欽此。

"太監(jiān)合上圣旨,笑瞇瞇道:"沈將軍,接旨吧。"沈昭機械地叩首接旨,腦中一片空白。

皇帝這是何意?他與謝清晏的事雖非秘密,但也絕非能擺在明面上說的。

如今竟要他們共處一室十日?"公公,"他忍不住問道,

"不知陛下為何會派謝翰林......"太監(jiān)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老奴就不知了。

不過謝修撰可是主動請纓的。"沈昭心頭一震。謝清晏主動請纓?為什么?送走傳旨太監(jiān)后,

沈昭站在庭院中,望著天邊那彎冷月。七年前那個雨夜,謝清晏將定親玉佩摔在地上,

碎成兩半。他以為那就是結局了。可命運似乎總愛開玩笑?!?將軍,謝大人到了。

"竹簾外傳來侍從的通稟,沈昭捏著青瓷盞的指節(jié)驟然泛白。茶湯映出他眉骨上新添的箭疤,

也映出身側兵器架上那柄斷過三回的雁翎刀——刀柄纏著的,

還是七年前那截褪了色的杏紅綢。"請。"他刻意背對著門,

聽見雪粒從裘衣簌簌落地的聲響。當那股裹著苦參味的藥香漫過來時,

喉間驀地涌上鐵銹味——竟是不自覺咬破了舌尖。"下官謝清晏,奉旨協(xié)理戰(zhàn)報。

"清凌凌的嗓音,像玉磬撞碎在冰面上。沈昭轉身,看見三丈外立著道青色身影。

翰林官服寬大得近乎空蕩,露出的手腕比宣紙還白,

上面蜿蜒著一道猙獰舊疤——那是為他擋刀留下的。"有勞謝翰林。

"沈昭聽見自己喉間滾出的客套話,視線卻死死釘在對方腰間。素銀魚袋。

七年前他親手打的絡子,如今竟還掛在謝清晏的玉帶上,只是舊得泛了黃,

像片枯死的銀杏葉。"將軍的西域戰(zhàn)報,第三卷有處疑點。"謝清晏展開卷軸,

指尖點在某個地名上。沈昭逼近一步,突然抓住他手腕——"黑水河埋伏的細節(jié),

連親兵都不知曉。"沈昭拇指摩挲著那道疤,"謝翰林如何知道,北狄人那夜燃的是狼煙?

"案上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謝清晏睫毛在臉上投下青灰的影,卻忽然嗆出一口血。

猩紅濺在卷軸"生死同契"四個字上,蜿蜒如詔書朱印。沈昭下意識去扶,

掌心卻觸到個硬物——謝清晏貼身揣著的,竟是本批注密實的《西域輿地志》,

每頁邊角都寫著"明之慎行"。最末頁夾著張泛黃的紙,

露出半闕《鷓鴣天》:*別后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將軍!

"門外突然傳來急報,"趙尚書帶著禁軍往這邊來了!"謝清晏猛地抽回手,

將染血的帕子塞進袖中。沈昭卻瞥見他無名指上那圈銀光——定親的素戒內側,

"不離"二字清晰如昨。"從密道走。"謝清晏推開書架,露出條幽深小徑,

"趙家與北狄的往來憑證,藏在《春秋繁露》的夾頁里。

"沈昭攥住他伶仃的腕骨:"你早知道我要回來?"檐外雪重,壓折了枯枝。

謝清晏咳得單薄肩胛都在顫,卻仰臉笑了:"將軍的刀,從來斬不斷該斬的東西。

"就像七年前那場雨里,他推開沈昭時說的最后一句話——我要你活著恨我。沈昭站在窗前,

直到謝清晏的身影消失在朱紅宮墻的轉角處。他低頭看著掌中染血的素帕,

那點暗紅在月白絲絹上格外刺目,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梅。"周桐。"他喚來親兵,

"去查查謝翰林這五年的情況,尤其是...他的身體。"親兵領命而去。沈昭回到案前,

重新翻開那本《詩經》。書頁間飄落一張薄紙,

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北狄各部的兵力部署、季節(jié)遷徙規(guī)律——全是前線機密,

絕非一個翰林能夠接觸到的情報。紙張邊緣有被反復撫摸的痕跡,

某些日期旁還畫了小小的劍形標記——正是沈昭當年慣用的標注方式。他心跳加速,

翻到最后一頁,發(fā)現一行小字:"明之出征第三十七日,黑水河大捷。"字跡工整,

卻透著說不出的疲憊。明之是他的字。這世上會這樣喚他的人,除了母親,

就只有...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周桐匆匆返回:"將軍,謝大人暈倒在宮門外,

已被抬回謝府。"沈昭手中的《詩經》"啪"地掉在地上。"備馬!"暮色四合時,

沈昭站在謝府門前。這座他少年時代幾乎日日造訪的宅院,如今門庭冷落,

連門口的石獅都顯得黯淡無光。管家見到他,驚訝得忘了行禮:"沈、沈將軍?

""我來見謝翰林。"沈昭徑直往里走,"他情況如何?"管家小跑著跟上:"少爺剛醒,

只是..."他欲言又止,"老爺吩咐不見客。"沈昭冷笑一聲:"告訴謝大人,

要么我自己進去,要么我?guī)в鹆周妬硭迅?管家嚇得面如土色。這時,

內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沈昭再不顧禮數,大步朝聲音方向走去。

謝清晏的臥房門半掩著,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沈昭推門而入,看見謝清晏半倚在床頭,

正就著侍女的手喝藥。聽到動靜,他抬頭望來,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將軍擅闖私宅,

不合禮數。"聲音虛弱卻依然清冷。沈昭不答,揮手示意侍女退下。待房門關上,

他才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清晏:"為什么瞞著我?

"謝清晏別過臉:"下官不明白將軍何意。""這個。"沈昭掏出染血的帕子,"還有這些。

"他將《詩經》和那張軍事筆記放在床頭,"你一直在關注北疆戰(zhàn)事?

"謝清晏的睫毛輕輕顫動:"翰林院職責所在。""那這個呢?"沈昭翻開《詩經》,

指著那句被朱筆描紅的"死生契闊"。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燭花爆裂的聲響。

謝清晏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抹血色從唇角溢出。沈昭心頭一緊,下意識伸手去扶,

卻被推開。"不勞將軍。"謝清晏用袖子擦去血跡,"舊疾而已。"沈昭強行抓住他的手腕,

掀開衣袖——那道猙獰的疤痕下方,又多了一道道新鮮的刀痕,有些已經結痂,

有些還纏著紗布。"這就是你說的舊疾?"沈昭聲音發(fā)顫。

謝清晏試圖抽回手:"試藥留下的。""撒謊!"沈昭一把扯開他的衣領,

露出鎖骨下方一片青紫的瘀痕,"這是寒毒入體的癥狀,北狄巫師最擅長的毒。

你怎么會——"話未說完,謝清晏突然渾身痙攣,一口黑血噴在沈昭胸前。沈昭顧不得擦拭,

將他打橫抱起,沖出房門:"叫太醫(yī)!快!"謝府頓時亂作一團。沈昭將謝清晏放回床上,

發(fā)現他雙眼緊閉,唇色烏青,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阿晏?阿晏!"沈昭輕拍他的臉,

觸手冰涼。謝清晏的眉頭微微蹙起,

無意識地呢喃:"明之...小心...趙家..."沈昭如遭雷擊。七年了,

他以為謝清晏早已將他遺忘,卻沒想到對方在昏迷中喚出的仍是他的字。太醫(yī)匆匆趕到,

診脈后臉色大變:"謝大人中的是北狄'寒鴉散',此毒潛伏期長,

一旦發(fā)作..."他看了眼沈昭,"最多三日。"沈昭腦中"嗡"的一聲:"解藥呢?

""需雪蓮為引,配合七葉靈芝..."太醫(yī)搖頭,"這兩味藥宮中尚缺,

何況時間緊迫..."沈昭突然想起什么,

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這是他從北狄左賢王帳中繳獲的戰(zhàn)利品,一直隨身攜帶。

打開布袋,里面赫然是一朵干枯的雪蓮和幾片異形菌蓋。"可是這些?

"太醫(yī)瞪大眼睛:"將軍怎會...""別管這些。"沈昭將藥材塞給太醫(yī),"救他!

"等待煎熬如年。沈昭站在廊下,

望著院中那株老梅——那是他和謝清晏十四歲時一起栽下的。

記得當時謝清晏說:"梅耐寒而開,恰似君子之志。"他還笑對方書呆子氣,

非要學文人種梅明志。如今梅花依舊,人卻..."沈將軍。"謝老爺不知何時站在身后,

面容憔悴,"多謝你贈藥。"沈昭轉身行禮:"世伯,阿晏他...何時中的毒?

"謝老爺長嘆一聲:"五年前。""什么?"沈昭如墜冰窟,

"難道是...""那日他為你擋刀,刀上淬了毒。"謝老爺低聲道,"后來你被貶北疆,

他為了不拖累你,主動提出退婚..."沈昭胸口如壓巨石。原來當年謝清晏的決絕,

竟是為了..."這些年他暗中收集趙家通敵的證據,被發(fā)現后..."謝老爺老淚縱橫,

"趙昱命人加重了毒性。"沈昭一拳砸在廊柱上,木屑刺入手背卻渾然不覺:"趙昱!

""沈將軍。"太醫(yī)從內室走出,"謝大人暫時無礙,但需要連續(xù)七日施針祛毒。

"沈昭點頭:"我去安排。""還有..."太醫(yī)欲言又止,"謝大人右手經脈受損,

今后恐怕...再難提筆。

"沈昭眼前浮現謝清晏批閱文書時專注的側臉——那樣一個滿腹經綸的人,

若不能執(zhí)筆..."不惜一切代價,治好他。"沈昭咬牙道,"用我的戰(zhàn)功向圣上換御醫(yī),

用我的俸祿買天下奇藥,我要他完好如初!"夜深了,沈昭坐在謝清晏床前,

看著太醫(yī)為他施針。隨著銀針落下,謝清晏無意識地呻吟出聲,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沈昭用濕巾輕輕擦拭他的額頭,發(fā)現他頸后那顆朱砂痣旁多了一道箭疤——這位置,

正是三年前他在雁門關遇伏時,那個暗中射殺敵方弓箭手救他一命的神秘人所在方向。

原來如此。沈昭握住謝清晏冰涼的手,

拇指摩挲著那枚素圈戒指:"傻子..."謝清晏忽然微微睜眼,目光渙散:"...夢么?

""不是夢。"沈昭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回來了。"謝清晏的指尖輕輕顫動,

劃過沈昭眉骨上那道疤痕——那是七年前遇刺時留下的。當時謝清晏撲上來為他擋刀,

卻還是讓他受了輕傷。"...明之。"謝清晏氣若游絲,

"...戒指...一直戴著..."沈昭喉頭發(fā)緊:"我知道。"謝清晏似乎想說什么,

卻再次陷入昏睡。沈昭俯身,在他頸后那顆朱砂痣上輕輕一吻,如同十八歲那年的七夕。

窗外,今年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雪下了整夜。沈昭坐在謝清晏床前的矮凳上,

聽著窗外雪粒輕叩窗紙的聲響。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床帳上,隨火光搖曳,

像一道沉默的守衛(wèi)。謝清晏仍在昏睡,臉色蒼白如宣紙,唯有眉心一點蹙起,

顯露出體內毒素帶來的痛苦。太醫(yī)說今夜最為兇險,若能熬過,性命便無虞。沈昭擰了帕子,

輕輕擦拭謝清晏額上的細汗。指尖不經意觸到對方微涼的皮膚,

他心頭一顫——七年前那個雨夜,謝清晏推開他時,指尖也是這般涼。"將軍。

"周桐悄聲進來,遞上一封信,"趙府送來的。"沈昭拆開火漆,

信上只有一行字:"謝家存亡,系君一念。"他冷笑一聲,將信箋湊到燭火上燒成灰燼。

"加派人手守住謝府各個出口。"沈昭壓低聲音,"特別是東墻那棵老槐樹,

當年我與阿晏常從那里溜出去。"周桐領命而去。沈昭轉回床前,

發(fā)現謝清晏的唇干裂得起了皮。他用棉紗蘸了溫水,小心翼翼潤濕那兩片薄唇。

水珠順著唇角滑下,沈昭下意識用拇指抹去,觸感柔軟得讓他呼吸一滯。

"唔..."謝清晏忽然輕哼一聲,眉頭皺得更緊。"阿晏?"沈昭俯身靠近,"要喝水嗎?

"謝清晏沒有回應,卻無意識地偏過頭,追著沈昭手指的溫度蹭了蹭。

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沈昭胸口發(fā)燙——從前謝清晏生病時,也總愛這樣蹭他的手。

窗外傳來極輕的"咔嗒"聲,像是樹枝折斷。沈昭眼神一凜,吹滅蠟燭的同時拔出佩劍。

黑暗中,他聽見瓦片輕微摩擦的聲響,有人上了屋頂。沈昭無聲地移到窗邊,

透過縫隙看見月光下有個黑影正掀開屋瓦。

他捏起一枚棋子——這是方才在謝清晏枕邊發(fā)現的,

對方似乎仍有睡前擺棋譜的習慣——運勁彈向那人手腕。"??!"一聲痛呼,瓦片重新合上,

腳步聲倉皇遠去。沈昭正要追,衣袖突然被拉住。回頭一看,謝清晏半睜著眼,

手指虛虛勾著他的袖口。"...別去。"聲音細如蚊吶,

"調虎...離山..."話音未落,謝清晏又陷入昏迷,手卻還固執(zhí)地抓著沈昭的衣袖。

沈昭輕輕握住那只手,發(fā)現掌心有一道細長的繭——是常年執(zhí)筆留下的。他小心掰開手指,

想將衣袖抽出來,卻摸到指腹上幾處新鮮的針痕。這是...?沈昭湊近燭光細看,

忽然想起什么,從懷中取出那張軍事筆記。果然,紙張邊緣有細微的針眼痕跡,

像是曾被縫在什么地方。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沈昭輕輕掀開謝清晏的衣領,

在內襯里側發(fā)現了一處剛拆線的痕跡——大小正好能藏下那張筆記。

"傻子..."沈昭喉頭發(fā)緊,"就這么貼身帶著?"他起身走向書架,

想找些什么分散注意力,卻被最下層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吸引了目光。箱子沒上鎖,

里面整齊碼放著五年來北疆所有的戰(zhàn)報抄本,每份邊角都有謝清晏細小的批注。

"十二月廿三,明之破敵于黑水河,然左翼損傷過重,恐糧草不繼。

"旁邊朱筆小字:"請父親以鹽稅盈余補北疆軍需,勿署吾名。""三月初七,明之中伏,

肩傷。"批注字跡凌亂:"速送金瘡藥及解毒丹至雁門關,尋可靠斥候,酬金加倍。

"沈昭一頁頁翻著,胸口如有重錘敲擊。原來這五年來,他每一次化險為夷,

背后都有謝清晏的影子。最下面壓著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寫著"明之親啟"。

沈昭猶豫片刻,還是抽出了信箋。紙上只有半闕《鷓鴣天》:"別后相思空一水,

重來回首已三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字跡有些暈染,

像是被水漬浸過。沈昭想起北疆的冬夜,他站在城樓上望月時,

總錯覺聽見有人喚他"明之"。原來不是錯覺。"將軍!"周桐匆匆進來,

"趙府的人在東墻外放了火,已經撲滅了。"沈昭眼神驟冷:"傳我令,

調一隊親兵進駐謝府。再派人去查趙家與北狄的往來,特別是五年前那場刺殺。

"他回到床前,發(fā)現謝清晏開始發(fā)高熱,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太醫(yī)說這是寒毒被逼出的征兆,但若燒得太久,恐傷神智。沈昭打來冷水,

一遍遍為謝清晏擦身。當擦到右手時,

他發(fā)現謝清晏無名指上的戒指內側刻著兩個小字:"不離"。這是他當年親手刻的。

而他自己那枚早已在戰(zhàn)亂中遺失的戒指上,刻的是"不棄"。

"將軍..."謝清晏突然囈語,

"快走...有埋伏..."沈昭握住他亂抓的手:"沒事了,阿晏,我在這里。

"謝清晏的呼吸急促起來:"明之...小心...趙家與左賢王..."話未說完,

又陷入昏沉。沈昭心頭一震。趙家與北狄左賢王有勾結?

這就能解釋為何當年刺客能混入皇城,以及謝清晏為何會中北狄特有的寒毒。窗外曙光微現,

謝清晏的高熱終于退了少許。沈昭累極,伏在床沿小憩,仍緊緊握著謝清晏的手。朦朧間,

他感覺有人在輕撫他的發(fā)頂。睜開眼,正對上謝清晏清明的目光。晨光中,

那雙眼睛如同被雨水洗過的青瓷,溫潤而脆弱。"你醒了。"沈昭直起身,嗓音沙啞。

謝清晏想要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他垂下眼睫:"將軍...不必如此。""叫我明之。

"沈昭固執(zhí)地說,"像從前那樣。

"謝清晏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血色:"不合規(guī)矩...""去他的規(guī)矩。

"沈昭伸手拂開謝清晏額前的碎發(fā),"你知道這七年我有多恨你嗎?

恨你一句解釋都沒有就退婚,恨你連送都不來送我一程。

"謝清晏的睫毛顫了顫:"...對不起。""現在我知道了,"沈昭苦笑,

"你是怕連累我??砂㈥?,你有沒有想過,我寧愿與你共赴黃泉,也不愿獨活世間?

"謝清晏猛地咳嗽起來,指節(jié)攥緊了被褥。沈昭忙扶他坐起,輕拍后背。待咳嗽平息,

謝清晏靠在沈昭肩上,氣若游絲:"...戒指...一直戴著...""我知道。

"沈昭摟住他單薄的肩膀,"我的那枚丟了,等回北疆,我重新打一對。

"謝清晏輕輕搖頭:"不必了..."他抬起眼,目光掃過那個被沈昭翻看的木箱,苦笑,

"你都...看到了?"沈昭點頭:"為什么不告訴我?""告訴你...然后呢?

"謝清晏聲音很輕,"讓你放棄軍功回京?讓你與趙家正面對抗?明之,你是將才,

不該困在這潭渾水里。"沈昭正要反駁,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周桐來不及行禮就沖了進來:"將軍!圣旨到,命您即刻入宮!"謝清晏臉色一變,

昭的手腕:"別去...趙昱父親今日當值中書省..."沈昭安撫地拍拍他的手:"放心,

我有分寸。"起身披上外袍,又回頭道,"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談。"謝清晏望著他,

忽然從枕下取出一塊玉佩塞到沈昭手中:"帶著這個...若有事,我父親的門生會相助。

"玉佩溫潤,正面刻著"清正",反面是"明德"——這是謝家祖?zhèn)髦铩?/p>

沈昭鄭重地收入懷中,俯身在謝清晏額前一吻:"等我。"走出房門時,

沈昭聽見謝清晏極輕地喚了一聲:"明之..."他回頭,看見謝清晏靠在床頭,

晨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宛如七年前翰林院外那驚鴻一瞥。"我很快回來。"沈昭承諾道。

雪后的陽光格外刺眼。沈昭瞇起眼,看見院中老梅枝頭已冒出點點紅苞。寒冬將盡,

春天要來了。宮門前的積雪被踐踏成污濁的泥漿。沈昭下馬時,靴子陷進泥里,

發(fā)出令人不快的聲響。他抬頭望了望高聳的朱紅宮墻,

謝清晏的警告在耳邊回響——趙昱父親今日當值中書省。"沈將軍。"一名小黃門迎上來,

臉上堆著刻意的笑,"陛下在紫宸殿等您呢。"沈昭不動聲色地按了按懷中的玉佩:"帶路。

"穿過重重宮門,沈昭敏銳地注意到侍衛(wèi)比平日多了一倍,且多是生面孔。

領路的小黃門也不走慣常的路線,而是繞了遠路。經過一處拐角時,

沈昭眼角瞥見趙昱正與幾名武將低聲交談,見他經過,眾人立刻噤聲。紫宸殿前,

沈昭解下佩劍交給侍衛(wèi),卻故意留下了靴中的匕首——謝清晏的玉佩提醒他,今日兇險非常。

殿內炭火燒得極旺,熏得人頭暈。年輕的皇帝坐在御案后,面色陰沉。中書令趙崧站在一旁,

山羊須微微翹起,眼中閃著精明的光。"臣沈昭,參見陛下。"沈昭單膝跪地。

皇帝沒有立即讓他起身,而是慢悠悠地翻著一本奏折:"沈卿,北疆將士們可還安好?

"沈昭心頭一緊——這是暗號。若答"將士們日夜思歸",

便是平安;若答"將士們以戍邊為榮",則代表有變。"回陛下,將士們日夜思歸。

"沈昭沉聲道。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放松,卻被趙崧打斷:"陛下,老臣收到密報,

說沈將軍與北狄左賢王暗通款曲,此次大捷,實為演戲!"沈昭猛地抬頭:"荒謬!

""證據在此!"趙崧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從左賢王帳中繳獲的,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與沈將軍的約定!"沈昭不用看也知道那信是偽造的:"陛下明鑒,

臣——""還有更甚者!"趙崧提高聲調,"沈將軍昨夜擅闖謝府,

威脅謝翰林協(xié)助他篡改軍報,掩蓋通敵事實!"沈昭握緊了拳。

原來趙家打的是這個主意——既除掉他,又拉謝清晏下水。"陛下,"沈昭強壓怒火,

"臣與謝翰林是奉旨核對軍報。至于謝府,臣是聽聞謝翰林暈倒,前去探望。""哦?

"皇帝挑眉,"朕怎么聽說,你與謝翰林七年前有過婚約,后來他主動退了?

"殿內溫度驟降。沈昭感到后背滲出冷汗:"確有此事,但——""但什么?"趙崧冷笑,

"但你懷恨在心,借機報復?沈將軍,謝翰林如今臥病在床,不就是被你逼迫所致?

"沈昭腦中"嗡"的一聲。謝清晏病重是真,

但被他說成是被逼迫...這是要置他們于死地!"陛下!"沈昭重重叩首,

"臣愿以項上人頭擔保,絕無通敵之事。至于謝翰林,

臣..."他忽然不知該如何解釋與謝清晏的關系。說舊情未了?那更坐實了趙崧的指控。

說只是同僚?那謝清晏為他做的一切又算什么?皇帝的眼神漸漸冷下來:"沈昭,

你太讓朕失望了。"他揮了揮手,"押下去,交由大理寺審訊。"侍衛(wèi)一擁而上。

沈昭本能地想反抗,卻想起謝清晏那句"趙家與左賢王有勾結"。若他現在動手,

正中趙家下懷。他必須活著,才能揭穿這個陰謀。"臣冤枉!"沈昭高喊,

卻任由侍衛(wèi)將他押出大殿。經過趙崧身邊時,老狐貍低聲道:"沈將軍,謝家的命運,

就握在你手里了。"沈昭被粗暴地推入一輛封閉的馬車。車廂里漆黑一片,

只有底部縫隙透進一絲光亮。他摸出懷中的玉佩,

指腹輕輕摩挲上面的"清正"二字——這是謝清晏給他的護身符。馬車顛簸前行,

沈昭借著那絲微光,發(fā)現玉佩背面刻著極小的字:"梅香處"。

這是...謝府那株老梅的位置?沈昭心跳加速,謝清晏在暗示他什么?不知過了多久,

馬車停下。沈昭被押進大理寺獄,關入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獄卒鎖上門時,

意味深長地說:"沈將軍,您這樣的貴人,不該摻和朝堂上的事。"沈昭冷笑:"多謝指點。

"待獄卒走遠,他仔細檢查牢房。石墻堅固,鐵欄粗如兒臂,唯有一扇小窗透進些許天光。

窗外,一截梅枝橫斜,上面結著零星的花苞——是謝府那株老梅的枝條!沈昭湊近窗口,

發(fā)現梅枝上綁著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絲線。他輕輕拉動絲線,窗外傳來輕微的"咔嗒"聲,

一塊松動的磚石被移開,露出一個小洞。洞中塞著一張小紙條。沈昭急忙取出,

上面是謝清晏工整的字跡:"三日后流放,途中劫囚,已安排。勿食獄中飯菜。

"沈昭將紙條含入口中吞下,眼眶發(fā)熱。謝清晏自己還臥病在床,

卻已經在謀劃救他...牢房角落的稻草堆里突然傳來窸窣聲。沈昭警覺地轉身,

看見一只灰鼠叼著什么東西鉆出來?;沂髮|西放在他腳邊,又迅速溜走。

那是一顆蜜餞梅子——他少年時最愛吃的零食,謝清晏總偷偷藏在袖中帶給他。

沈昭拾起梅子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恍如昨日。---謝府內,

謝清晏強撐著坐在書案前,面前攤著一張京城布防圖。他臉色慘白,額頭覆著薄汗,

右手因寒毒未清而微微發(fā)抖,卻仍堅持用左手標記著路線。"少爺,您該休息了。

"老管家心疼地勸道。謝清晏搖頭:"沒時間了。"他指了指圖上的一處岔路,

"這里是押送必經之路,兩側民居密集,容易設伏。通知我們的人,準備弓箭和煙霧彈。

"管家欲言又止:"可是老爺說...""父親那邊我自有交代。

"謝清晏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濺在圖紙上。他隨手擦去,繼續(xù)標記,"還有,

讓周桐聯系沈將軍的舊部,但不要告訴他們具體計劃。"窗外傳來腳步聲,

謝清晏迅速收起圖紙。趙昱搖著折扇悠然進門,看見謝清晏病容憔悴,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謝翰林氣色不錯啊。"趙昱假惺惺地說,"聽說沈昭下獄了?真是可惜,

你們好不容易重逢..."謝清晏面無表情:"趙大人有何貴干?"趙昱湊近,

壓低聲音:"我知道你在謀劃救他。但別忘了,謝家的鹽引生意,我父親一句話就能斷掉。

"他拍了拍謝清晏的肩膀,"做個交易如何?你寫一份指認沈昭通敵的供詞,我保謝家平安。

"謝清晏垂下眼睫,掩飾眼中的怒火:"...我需要考慮。""明天這個時候,我等著。

"趙昱得意地轉身離去。待趙昱走遠,謝清晏猛地將茶盞砸在地上:"無恥!

"老管家嚇得跪地:"少爺息怒!您的身子..."謝清晏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間腥甜:"去請林大人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林大人是謝父的舊部,

現任兵部侍郎。半個時辰后,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悄然入府。謝清晏與他密談許久,

最后交給他一封密信。"務必親手交給北疆來的王參將。"謝清晏鄭重地說,

"這是救明之的關鍵。"林侍郎猶豫道:"謝賢侄,你明知趙家...""我知道。

"謝清晏苦笑,"但有些事,不得不為。"送走林侍郎,謝清晏終于支撐不住,癱倒在榻上。

他摸索著從枕下取出半塊殘破的玉佩——與給沈昭的那塊本是一對。指腹撫過"明德"二字,

他輕聲呢喃:"死生契闊..."窗外,那株老梅的花苞在寒風中輕輕顫動,

仿佛在回應他的低語。---大理寺獄中,沈昭突然驚醒。黑暗中,

他聽見極輕的腳步聲靠近。手摸向靴中的匕首,屏息等待。一把鑰匙插入鎖孔,

牢門無聲開啟。一個黑影閃入,低聲道:"將軍,是我。"是周桐的聲音。

沈昭放松警惕:"你怎么進來的?""謝大人買通了獄卒。"周桐遞上一個油紙包,

"干凈的吃食,還有..."他壓低聲音,"謝大人說,三日后您會被押往嶺南,

實際是趙家要在途中滅口。我們的人會在黑松林接應。

"沈昭握緊油紙包:"阿晏...謝翰林他身體如何?"周桐面露難色:"高燒反復,

右手幾乎不能動了,卻還在堅持謀劃..."他忽然住口,警惕地看向門外,"有人來了!

"沈昭迅速將油紙包藏入懷中。周桐剛躲到陰影處,牢門再次打開,一個獄卒提著燈籠進來。

"沈將軍,有人來看您。"沈昭心頭一跳,難道是謝清晏?但出現在牢門外的,

卻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李德全。"沈將軍受苦了。"李德全假惺惺地說,

"陛下念在您往日功勞,特準您寫一封家書。"沈昭瞇起眼:"多謝陛下恩典。

"李德全擺好筆墨,意味深長地說:"寫吧,寫完了,老奴親自送去謝府。

"沈昭頓時明白了——這是試探他與謝清晏的關系。若他真寫了,謝清晏就坐實了勾結之罪。

"臣無家可歸,無書可寫。"沈昭冷冷地說。李德全笑容不變:"那老奴就告退了。

"臨走時,他故意碰翻了燈籠,火苗躥上沈昭的衣角。沈昭迅速拍滅火苗,

卻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燈籠里摻了磷粉,一旦燃燒就會產生毒煙。這是要置他于死地!

周桐從暗處沖出:"將軍沒事吧?"沈昭搖頭:"告訴阿晏,不要輕舉妄動。

趙家這是逼他現身..."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整齊的腳步聲——是禁軍!

"快走!"沈昭推了周桐一把,"別讓人發(fā)現你在這里!"周桐咬牙翻窗而出。片刻后,

一隊禁軍闖入,為首的正是趙昱。"沈將軍,別來無恙啊。"趙昱笑得陰冷,

"聽說有人偷偷來探監(jiān)?真是情深義重。"沈昭面不改色:"趙大人深夜造訪,就為說這個?

"趙昱突然變臉:"搜!"禁軍將牢房翻了個底朝天,

卻什么也沒找到——油紙包早被沈昭塞進了墻縫。"罷了。"趙昱冷笑,"反正三日后,

一切都會結束。"他湊到沈昭耳邊,"順便告訴你,謝清晏已經答應寫供詞指認你了。看來,

你們的情分也不過如此。"沈昭一拳砸在趙昱臉上,將他打翻在地:"再敢污蔑他,

我殺了你!"禁軍一擁而上按住沈昭。趙昱爬起來,抹去嘴角的血,獰笑道:"三天后,

我要你親眼看著謝家毀在你手里!"禁軍離去后,牢房重歸寂靜。沈昭從墻縫取出油紙包,

里面除了干糧,還有一張小紙條:"梅下有路,靜候佳音。"沈昭將紙條含在舌下,

望向窗外那株老梅。月光下,一朵梅花悄然綻放,紅得刺目,宛如心頭血。

子時的梆子聲從遠處傳來,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沈昭貼著墻根前行,每一步都放得極輕。

他身后,謝清晏的呼吸聲細若游絲,卻穩(wěn)定而有節(jié)奏——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表示安全。

翰林院高大的圍墻在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沈昭回頭看了眼謝清晏,對方臉色依然蒼白,

但眼神清明堅定。三天前在青峰山莊,太醫(yī)用了猛藥才暫時壓制住他體內的寒毒,

代價是右手的麻痹可能會持續(xù)更久。"確定要親自來?"沈昭壓低聲音,

"你可以告訴我密道位置..."謝清晏搖頭,

從懷中取出一把古舊的銅鑰匙:"機關...復雜..."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記在這里..."沈昭不再多言,蹲下身雙手交疊做成踏腳。謝清晏輕輕踩上去,

借力翻上墻頭,動作輕盈得不像個病人。沈昭緊隨而上,兩人悄無聲息地落入院內。

翰林院夜間只有幾個老吏值守,此刻都在前院打盹。謝清晏帶著沈昭穿過回廊,

熟門熟路地來到后院的藏書閣。推開門,積塵的味道撲面而來,混合著墨香與霉味。

"第三排..."謝清晏指向最里側的書架,

"《春秋繁露》后面..."沈昭按指示找到那本厚重的典籍,剛取下,

就聽見機關轉動的輕響。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魆魆的洞口。謝清晏取出火折子點燃,

亮照出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階梯:"跟緊我...別碰墻壁...有機關..."沈昭點頭,

緊跟在謝清晏身后。階梯陡峭濕滑,兩人不得不貼著墻走。謝清晏的右手無力地垂著,

左手舉著火折子,時不時停下來辨認墻上的記號。"這條密道..."沈昭小聲問,

"你怎么發(fā)現的?

"謝清晏腳步微頓:"整理...前朝檔案時...看到的記載..."他忽然咳嗽起來,

急忙用袖子掩住,但還是有幾滴血濺在石階上。沈昭扶住他搖晃的身體:"要不要休息?

""沒時間..."謝清晏掙開他的手,繼續(xù)前行,

"天亮前...必須見到皇上..."密道越來越窄,最后一段只能匍匐前進。

沈昭看著謝清晏瘦削的背影在黑暗中艱難挪動,胸口像壓了塊巨石。

五年前那個錦衣玉食、連書頁都要侍女翻的貴公子,

如今卻在這骯臟的密道里爬行..."到了..."謝清晏突然停下,熄滅火折子,

"上面是...紫宸殿偏室..."沈昭耳貼頂板,聽見上面有腳步聲和說話聲。

是個尖細的嗓音,應該是太監(jiān)。"...陛下已經歇了,趙大人請回吧。

""本官有要事稟報!"是趙崧的聲音,"北疆急報,沈昭那逆賊..."腳步聲遠去,

聲音漸漸聽不清了。沈昭與謝清晏交換了一個眼神——趙崧深夜入宮,必有陰謀。

又等了約莫一刻鐘,確認上面無人后,謝清晏摸索到一塊凸起的磚石,輕輕按下。

頂板無聲移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沈昭先爬出去,再拉謝清晏上來。

偏室堆滿了卷宗和雜物,窗外就是紫宸殿的后廊。兩人屏息聽了聽,殿內似乎沒有動靜。

"陛下應該在內殿..."謝清晏低聲道,"我去引開侍衛(wèi)...你...""不行!

"沈昭一把抓住他,"我去引開侍衛(wèi),你去見皇上。他認得你,

而且..."他看了眼謝清晏垂著的右手,"你現在拿不了劍。"謝清晏還想爭辯,

外面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禁軍換崗。沈昭趁機閃身出門,故意弄出聲響往東側跑去。

"什么人!"侍衛(wèi)厲喝,隨即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追著沈昭而去。謝清晏深吸一口氣,

推開內殿的門溜了進去。殿內只點了一盞燈,年輕的皇帝披著外衣坐在案前,

似乎早就在等人。"謝愛卿,朕等你多時了。"皇帝頭也不抬地說。

謝清晏跪下行禮:"臣...""免了。"皇帝抬手打斷他,"沈昭呢?朕猜他應該也來了。

"殿門再次打開,沈昭閃身而入,反手鎖上門:"陛下圣明。"皇帝這才抬頭,

燭光下他的眼神銳利如刀,與平日朝堂上優(yōu)柔寡斷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打量著兩個狼狽不堪的臣子,目光在謝清晏頸側的青紫上停留片刻:"寒毒入體,

還能撐到現在,謝愛卿果然不負'玉面諸葛'之名。

"謝清晏瞳孔微縮——"玉面諸葛"是他在暗中活動時用的化名,皇帝怎會知道?

"不必驚訝。"皇帝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朕若連眼皮底下的事都不知道,還做什么皇帝?

"他站起身,從案幾抽屜取出一個錦盒,"這里面是半顆'寒鴉淚',

可暫時壓制你體內的毒。"謝清晏沒有接:"陛下...已知趙家...""通敵?謀反?

"皇帝冷笑,"朕當然知道。不然你以為,趙崧為何能深夜直入紫宸殿?

"沈昭上前一步:"陛下既知趙家不軌,為何還...""為何還縱容?"皇帝踱到窗前,

"沈卿,治國如弈棋,有時要舍車保帥。趙家不過是枚棋子,朕要釣的是他們背后的大魚。

"謝清晏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地上。沈昭顧不得禮數,

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实郯櫭迹?毒發(fā)了?"他快步走來,

捏住謝清晏的下巴看了看舌苔,"比朕想的嚴重。"說著從錦盒取出一枚赤紅如血的藥丸,

強行塞入謝清晏口中。藥丸入喉,謝清晏頓時渾身痙攣,青筋暴起。沈昭死死抱住他,

感覺懷中人像被扔進沸水的蝦一樣蜷縮。"忍一忍。"皇帝冷眼旁觀,"寒鴉淚藥性霸道,

但能保你三日無恙。"片刻后,謝清晏的呼吸平穩(wěn)下來,頸側的青紫確實淡了些。

他虛弱地拱手:"謝陛下...""別急著謝。"皇帝回到案前,展開一張地圖,

"三日后朕的壽誕,趙家與北狄左賢王約定在酉時動手。朕需要你們..."話未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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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5-31 17:3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