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之內(nèi),歲月仿佛凝滯。唯有窗欞間漏下的月光,隨著夜的推移,在布滿塵埃的地面上悄然挪移著清冷的光斑,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君無夜與青禾,一個盤膝靜坐,神游太虛,一個伏于簡陋石桌,奮筆疾書。
那塊合一的玉簡,此刻正懸浮于君無夜身前,散發(fā)著幽藍而深邃的光華。其上,浩瀚的星圖與玄奧的音律符文交織輝映,仿佛一片濃縮的宇宙,蘊藏著無窮的奧秘。
君無夜的神識,早已化作一道無形的觸手,探入這片“宇宙”的核心。他并非在“閱讀”玉簡,而是在“解析”——以【命劫之瞳】洞察其能量構(gòu)造,以【怨煞吞魂】感知其道韻流轉(zhuǎn),以“無命之?!敝心穷w初具雛形的幽藍蓮蕊印記,去共鳴、去理解那源自太古星辰的神秘力量。
“星力擾魂……并非簡單的法術(shù),而是一種……‘借勢’?!本裏o夜心中漸漸明悟。這法門的核心,在于精準地捕捉特定星辰在特定時刻投射到此界的力量,再以特殊的音律符文為引,將其編織成能夠干擾神魂乃至命格的“魂絲羅網(wǎng)”。
這需要對星辰運行軌跡、力量屬性、以及音律法則都有著極高的理解。若非他神魂遠超常人,又有【命劫之瞳】這等逆天輔助,單是理解這星圖,便足以耗費數(shù)十年光陰。
而青禾,則將她所知的一切,關(guān)于妙音谷的陣法節(jié)點、禁制規(guī)律、蘇月嬋的作息習慣、望月臺的隱秘通道,乃至一些她從家族殘存典籍中窺見的、關(guān)于“定魂鐘”的零星描述,盡數(shù)傾注于筆端。她知道,自己的性命與未來,都系于此舉。
最初的兩日,君無夜幾乎不眠不休,完全沉浸在對星圖的解析之中。青禾則在一旁,默默地整理著情報,偶爾抬頭看向君無夜,見他周身繚繞著淡淡的星輝與幽藍光暈,神情專注而冷峻,心中既敬畏又恐懼。
到了第三日,君無夜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轉(zhuǎn)。
“青禾,”他聲音平淡,“玉簡中提及,引動星力,需以‘同源之音’為媒,方能與星辰之力產(chǎn)生共鳴。妙音谷的‘天籟迷神陣’,其陣基是否引動了某種特定的星辰之力?”
青禾聞言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她連忙翻閱自己整理的筆記,又從懷中取出一枚更為殘破的、幾乎快要碎裂的家族玉簡,仔細比對。
“回稟……君公子,”她斟酌著用詞,“我族殘簡中確有提及,妙音谷創(chuàng)派祖師在布設(shè)‘天籟迷神陣’時,曾參照上古‘七曜星音圖’,引動了北斗七星的部分星力作為陣眼,以增強幻陣的迷魂之效。只是此法早已失傳,如今的‘天籟迷神陣’更多是依靠地脈靈氣與音律禁制維持?!?/p>
“北斗七星……”君無夜眼中精光一閃,“玉簡中的星圖,其核心節(jié)點,恰好與北斗七星的排列暗合。若能找到‘天籟迷神陣’中引動北斗星力的殘存陣基,或許能借其為‘錨點’,更精準地牽引星力。”
青禾聞言,臉色微變:“公子,那七處陣基,皆位于妙音谷內(nèi)谷的核心區(qū)域,守衛(wèi)森嚴,且常年被迷神陣的音波籠罩,極難靠近。而且……我聽聞,那幾處陣基因為年代久遠,星力早已逸散大半,反而會周期性地產(chǎn)生一些不穩(wěn)定的‘星煞余波’,對神魂有極強的侵蝕性,被列為禁區(qū)?!?/p>
“禁區(qū)么?正好。”君無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越是危險的地方,越不容易被人察覺?!?/p>
接下來的兩日,君無夜并未急于修煉“星力擾魂”的法門,而是讓青禾詳細描述了那七處“星煞余波”禁區(qū)的具體位置、陣法特征,以及……妙音谷弟子通常會如何避開這些區(qū)域。
他發(fā)現(xiàn),青禾對妙音谷的了解,遠比他想象的要深入。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內(nèi)門弟子,更因為她家族世代都在暗中研究那些被主流視為“異端”的古老典籍,對妙音谷的許多隱秘都有著獨特的見解。
第五日夜,月已近圓。
君無夜決定進行一次小規(guī)模的嘗試。他并未選擇那些危險的陣基,而是在這廢棄藥園之內(nèi),依據(jù)玉簡星圖的指引,以及青禾提供的關(guān)于妙音谷地脈靈氣流向的細微線索,試圖引動一絲微弱的、與北斗遙相呼應的游離星力。
他盤膝而坐,雙手結(jié)出一個古怪而繁復的印訣,口中念念有詞,吐出一段段艱澀拗口、卻又蘊含著奇妙韻律的音節(jié)。這些音節(jié),并非妙音谷的任何一種功法,而是源自那合一玉簡中記載的“星語咒印”。
隨著咒印的催動,君無夜眉心那幽藍蓮蕊印記微微放光,一絲若有若無的星輝自夜空中垂落,被他牽引,緩緩融入他身前的虛空。
青禾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她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與悸動,從四面八方傳來。
突然,君無夜身前的虛空微微一顫,那絲被牽引的星輝驟然變得不穩(wěn)定起來,竟化作一道細小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灰黑色電弧,朝著石屋的墻壁激射而去!
“小心!”青禾失聲驚呼。
君無夜目光一凝,反應極快,左手并指如劍,一道凝練的冰藍色劍芒瞬間斬出,精準地將那道灰黑色電弧在半空中截斷、湮滅。
“嗤——”一聲輕響,墻壁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焦痕。
“星力駁雜,引動失控了?!本裏o夜眉頭微皺。這廢棄藥園雖然偏僻,但終究位于“天籟迷神陣”的籠罩范圍之內(nèi),他引動的星力,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陣法中混亂音波的干擾。
更麻煩的是,剛才那細小的電弧雖然威力不大,卻也引起了一絲微弱的能量波動,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
幾乎在同時,遠處妙音谷內(nèi)谷方向,幾道強大的神識若有若無地掃過這片區(qū)域。
“不好!被察覺了!”青禾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君無夜眼神冰冷,卻不見絲毫慌亂。他冷哼一聲,【怨煞吞魂】命格驟然發(fā)動!一股精純的怨煞之氣從他體內(nèi)涌出,瞬間籠罩了整個石屋,并巧妙地模擬出一種低階怨靈活動時特有的陰冷氣息。
同時,他屈指一彈,一縷【殘月幻音】之力化作幾聲凄厲而模糊的鬼哭狼嚎,在藥園深處若隱若無地響起,隨即又迅速消失。
那幾道掃來的神識在廢棄藥園上空盤旋了片刻,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只當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孤魂野鬼在作祟,便不感興趣地退去了。
青禾這才松了一口氣,額頭已滿是冷汗。她看向君無夜的眼神,愈發(fā)敬畏。這等臨危不亂、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簡直匪夷所思。
“看來,直接在此地引動星力,風險太大?!本裏o夜沉吟道,“我們需要一個更‘干凈’、也更‘隱蔽’的錨點?!?/p>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七處被列為禁區(qū)的“星煞余波”之地。
青禾似乎明白了君無夜的意圖,遲疑道:“公子,那些地方……‘星煞余波’極為霸道,且毫無規(guī)律,稍有不慎,便可能神魂受損。而且,即便我們能避開巡邏弟子,如何在那等環(huán)境下精準引動星力,并將其編織成‘魂絲羅網(wǎng)’?”
君無夜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霸道?毫無規(guī)律?那只是因為她們不懂得如何‘疏導’與‘駕馭’罷了。”
他看向青禾,道:“你家族玉簡中,可有記載過一種名為‘聚星盤’或類似的、能夠匯聚和穩(wěn)定星辰力量的微型陣盤?”
青禾聞言,仔細思索片刻,眼中驀地一亮:“有!我族曾有一位先祖,癡迷于星象之術(shù),試圖改良‘天籟迷神陣’,曾設(shè)計過一種‘七星引渡盤’!此盤能以特定的音律符文為引,調(diào)和北斗七星之力,化解部分星煞,并將其轉(zhuǎn)化為較為純凈的星元!只是……此法被視為旁門左道,早已失傳,只留下一些殘缺的圖譜和理論?!?/p>
“圖譜和理論便足夠了。”君無夜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將其默寫出來。我有預感,這‘七星引渡盤’,便是我們織就羅網(wǎng)的關(guān)鍵?!?/p>
接下來的兩日,青禾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和對家族典籍的熟悉,竟真的將那“七星引渡盤”的殘缺圖譜與構(gòu)建理論,七七八八地還原了出來。
而君無夜,則以其妖孽般的悟性,結(jié)合從合一玉簡中領(lǐng)悟的“星語咒印”和“魂絲編織”之法,開始嘗試完善這“七星引渡盤”。
他發(fā)現(xiàn),這引渡盤的設(shè)計理念,與“星力擾魂”之法竟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相互印證,讓他對如何精準操控星辰之力,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他甚至推演出,若能成功構(gòu)建七座微型“七星引渡盤”,并將其巧妙地布置在那七處“星煞余波”禁區(qū)附近,不僅能借助禁區(qū)本身的星力作為掩護,更能以此為節(jié)點,構(gòu)建一個覆蓋整個望月臺區(qū)域的隱形“星力共鳴場”!
屆時,月圓之夜,蘇月嬋引動潮汐之力,與天地共鳴的剎那,便是他催動這“星力共鳴場”,以“星力擾魂”之法,直擊“定魂鐘”,乃至蘇月嬋神魂的最佳時機!
“魂絲已備,羅網(wǎng)將成?!本裏o夜看著手中初步勾勒出的“七星引渡盤”的雛形,眼中閃爍著冰冷而熾熱的光芒。
距離月圓之夜,僅剩最后一日。
石屋之外,月華如水,卻帶著一絲山雨欲來的壓抑。妙音谷的仙樂依舊飄渺,卻不知在這寧靜之下,一張針對其至高存在的無形羅網(wǎng),已然悄然織就。
而君無夜,這位逆命者,即將亮出他那足以打敗乾坤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