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窮奇之災
我花了三天時間才鼓起勇氣去找阿瑤談。
這三天里,我?guī)缀鯖]怎么睡。每當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兩個世界的畫面在腦海中交替閃現(xiàn)——現(xiàn)代都市的霓虹與部落篝火的微光,辦公室的咖啡機與黎陶新燒制的陶杯,母親的微笑與阿瑤明亮的眼睛。天平的一端是我熟悉的一切,另一端卻已經悄然放上了沉甸甸的情感。
第四天傍晚,我終于無法再拖延。夕陽西沉時,我在村后的小溪邊找到了阿瑤。她正蹲在水邊清洗一捆新采的草藥,纖細的手指在清澈的溪水中攪動,蕩起一圈圈漣漪。晚霞將她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長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忙嗎?"我走到她身旁,聲音比預想的更加干澀。
阿瑤抬頭,水珠從她手中的草藥上滴落:"正要洗完。黎炎說這些對胸悶有效,給覃妤準備的。"
我蹲下身,幫她擰干草藥上的水。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只有溪水潺潺的聲音填補著空白。
"阿瑤..."我終于開口,眼睛盯著水面,"我有話想跟你說。"
她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將草藥裝進藤籃:"關于你要離開的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總是能看穿我。
"你怎么..."
"你這些天看銅心的眼神,"阿瑤輕聲說,"就像冬天里餓狼看到獵物。"她站起身,拎起藤籃,"走吧,邊回去邊說。"
我跟在她身后,看著她纖細卻挺拔的背影,不知如何開口。我們沿著溪邊的小徑慢慢走著,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覃妤說你們那個世界有很多神奇的東西。"阿瑤突然打破沉默,"會自己跑的鐵車,能飛到云端的鐵鳥,還有...能把人裝進去說話的鏡子。"
我苦笑。她是在說汽車、飛機和手機。"是的,有很多方便的東西。但也有不好的地方...空氣污染,快節(jié)奏的生活,人與人之間的冷漠..."
"但你還是很想回去。"這不是疑問句。
我深吸一口氣:"那里有我生活了二十八年的痕跡,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你的家人..."阿瑤輕聲重復,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藤籃邊緣,"他們一定很擔心你。"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是啊,我的父母,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兒子突然失蹤,他們該有多痛苦...
"阿瑤,我..."我想解釋,想道歉,但所有話語都堵在喉嚨里。
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我。夕陽的余暉映在她眼中,像是燃著兩簇小小的火焰。
"你不用說。"她伸手輕撫我的臉頰,指尖微涼,"我早就知道你不屬于這里。從你第一天說起'市場營銷'和'品牌價值'那些奇怪詞語時,我就知道了。"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著上面的薄繭和傷痕——一個原始部落女孩的手,粗糙卻溫暖。"我不后悔來到這里,不后悔遇見你。"
"但你還是會走。"她抽回手,繼續(xù)向前走,聲音很輕,"就像春天來的候鳥,再喜歡一片湖泊,秋天到了也要南飛。"
這個比喻讓我心頭一緊。是啊,我終究只是個過客,一個誤入這個世界的異鄉(xiāng)人。
我們走到村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篝火的光芒從各家各戶透出來,空氣中飄蕩著燉肉的香氣。這平凡的溫馨場景突然讓我鼻子發(fā)酸。
"阿一,"阿瑤在分岔路口停下,"你需要準備什么?遠行的干糧?武器?"
我愣住了:"你...不生氣嗎?"
"生氣有用嗎?"她苦笑,"留得住候鳥的只有籠子,但我不會那么做。"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我的下巴——她只夠得到那里,"明天我給你準備路上用的東西。"
說完,她轉身走向自己家的小屋,背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單薄卻倔強。我站在原地,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半夜時分,我爬起來,借著月光制作了一件小禮物——一個精致的陶制鳳凰吊墜,用皮繩串成項鏈。鳳凰在我的世界象征重生,在這里則代表永恒。無論我去留如何,都希望阿瑤能像鳳凰一樣堅強美麗。
第二天清晨,我被急促的號角聲驚醒。那是部落的警報,意味著有緊急情況發(fā)生。
我匆忙披上外衣沖出去,發(fā)現(xiàn)村民們正驚慌地向中央廣場聚集。天空陰沉得可怕,烏云低垂,仿佛隨時會壓下來??諝庵袕浡环N奇怪的腥臭味,像是腐爛的肉混合著鐵銹的氣息。
"怎么回事?"我拉住奔跑的黎木。
"巫師大人發(fā)現(xiàn)了新的怪物!"黎木臉色慘白,"在西山那邊!族長召集所有人開會!"
中央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嘈雜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族長站在高臺上,身旁是神情凝重的黎炎。令我意外的是,王天尚和覃妤也在,他們似乎剛從九黎部落趕來,風塵仆仆。
"安靜!"族長舉手示意,人群漸漸靜下來,"讓巫師說話。"
黎炎上前一步,他的羽衣今天格外凌亂,臉上涂著罕見的紅色紋路:"昨夜觀星,兇兆顯現(xiàn)。今日黎明,我在西山腳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舉起一根...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動物毛發(fā),而是一根粗如手指、長約兩尺的赤紅色鬃毛,尖端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窮奇的鬃毛。"黎炎的聲音讓所有人打了個寒戰(zhàn),"最兇殘的上古兇獸之一,形似虎而有翼,聲如嬰兒啼,專食善良之人。"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驚恐的低語。我看向王天尚,發(fā)現(xiàn)他正和覃妤交換眼神,兩人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樣害怕,反而...有些興奮?
"窮奇出現(xiàn)的地方必有洪水。"黎炎繼續(xù)道,"我建議立刻疏散低洼地區(qū)的村民,準備應對——"
他的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打斷。遠處,西山方向傳來滾滾雷聲,但天上并沒有閃電。那聲音越來越近,地面開始微微震動。
"不是雷聲!"黎炎臉色大變,"是山洪!窮奇引發(fā)了山洪!"
恐慌瞬間爆發(fā)。村民們四散奔逃,有的回家收拾財物,有的沖向高地。族長大聲呼喊維持秩序,但收效甚微。
我沖到高臺上:"族長!必須組織人手幫助老弱病殘先撤離!同時派人去查看洪水具體情況!"
族長點頭,立刻下令:"黎木,帶最快的五個人去西山查看水勢!黎岡,組織年輕人幫助老人和孩子撤離到東崗!"
我轉向王天尚和覃妤:"你們九黎部落情況如何?"
"我們那邊暫時安全。"王天尚說,"但根據覃妤的計算,如果洪水持續(xù)擴大,一天內就會威脅到九黎的南側。"
覃妤補充道:"我們帶來了銅心穩(wěn)定裝置的設計圖,需要各部落合作建造。這可能是阻止災難的唯一方法。"
我正想追問細節(jié),黎木派回的偵察兵已經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洪水!巨大的洪水!已經沖垮了西山河谷,正朝我們這邊涌來!最多兩個時辰就到!"
場面再次混亂。我高聲喊道:"所有人聽著!不要回家拿財物!立刻帶著老人孩子往東崗撤離!年輕人分成兩隊,一隊幫助撤離,一隊跟我去加固村口的防洪堤!"
令我驚訝的是,人們聽從了我的指揮?;蛟S是因為危急時刻需要明確的指令,又或許是我這幾個月在部落積累的威信起了作用。很快,一支約三十人的隊伍跟著我來到村口的小河邊——平時溫柔的小溪現(xiàn)在已經變得湍急混濁,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
"我們需要沙袋!"我回憶著現(xiàn)代社會的防洪措施,"用獸皮或藤筐裝沙石,堆在河邊低洼處!"
人們迅速行動起來。我親自參與搬運,同時不斷調整防御布局。在這過程中,我注意到自己已經下意識地用"我們部落"來思考問題——這個認知讓我心頭一震。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把有黎氏當成了"我們"?
正當我們奮力加固堤壩時,一個尖銳的哭喊聲從村里傳來:"小禾!小禾還在里面!"
我回頭,看到阿瑤的父親黎岡正瘋狂地想沖回村子,被幾個人死死拉住。遠處,村子的西側已經能看到滾滾濁浪奔涌而來。
"阿瑤呢?"我急忙問。
"她去東崗送最后一批老人了!"黎岡掙扎著,"但小禾...小禾說回去拿她的小兔子玩偶..."
我二話不說,抓起一根長繩就往村里沖。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但我顧不上理會。洪水前鋒已經到了村口,我剛剛參與搭建的防洪堤在巨大的沖擊下?lián)u搖欲墜。
村子西側的水已經沒過腳踝,而且迅速上漲。我蹚著水來到阿瑤家,推開門,發(fā)現(xiàn)小禾正縮在角落里,懷里緊緊抱著一只粗糙的布偶兔子,嚇得大哭。
"小禾!過來!"我伸手去拉她,就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從西邊傳來,連洪水的聲音都暫時被蓋過。
我轉頭看向窗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半空中,一只巨大的、形似老虎卻長著翅膀的怪物正在盤旋。它通體赤紅,背上的鬃毛如同燃燒的火焰,尾巴卻像蝎尾一樣長而彎曲,尖端閃著寒光。最恐怖的是它的臉——明明應該是虎臉,卻隱約有著人類五官的輪廓,扭曲成一個詭異的笑容。
窮奇!山海經中最兇殘的異獸之一!
它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似乎鎖定了我,發(fā)出一聲似笑非哭的怪叫,俯沖下來。
我本能地抱起小禾,撞開后門沖出去。洪水已經漲到大腿高度,阻力巨大。窮奇的陰影籠罩在我們頭頂,我能感覺到它呼出的腥臭氣息噴在頸后。
"阿一!這邊!"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是阿瑤!她站在一處稍高的石臺上,手里拿著她的獵弓。我拼命向她那邊挪動,同時感到背后一陣劇痛——窮奇的爪子擦過我的后背。
"跳!"阿瑤大喊。
我用盡全力將小禾拋向石臺,阿瑤穩(wěn)穩(wěn)接住。就在我想跟著爬上去時,一股巨大的水流沖來,將我卷倒。渾濁的洪水灌入我的口鼻,世界頓時天旋地轉。
我掙扎著,但水流太強了。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時,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領,硬生生將我拖出水面。
"笨蛋!"阿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抓住繩子!"
我模糊地看到一根粗繩系在旁邊的大樹上,趕緊抓住。阿瑤一手抱著小禾,一手拉著我,艱難地向高處移動。窮奇在我們頭頂盤旋,似乎忌憚著什么,沒有再次攻擊。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終于爬到安全的高地。我癱在地上,劇烈咳嗽,吐出嗆入的河水。阿瑤立刻檢查我的后背。
"傷口不深,"她松了口氣,然后轉向小禾,"你嚇死姐姐了!"
小禾抽泣著道歉,仍緊緊抱著那只濕透的兔子玩偶。
我勉強坐起來,看向村子方向——那里已經成了一片汪洋,只有較高的屋頂還露在水面上。遠處,窮奇的身影在烏云間時隱時現(xiàn),不時發(fā)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
"其他人呢?"我沙啞地問。
"大部分安全撤到東崗了。"阿瑤幫我包扎傷口,"但西邊的田地全毀了,至少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淹。"
我握緊拳頭。有黎氏剛剛起步的商業(yè)帝國,在這場災難中損失慘重。
"阿一..."阿瑤突然輕聲說,"你剛才為什么要冒險?你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我抬頭看她,"眼睜睜看著小禾被淹死?"
"但你馬上就要走了。"她的眼睛濕漉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回到你的世界,忘記這里的一切..."
我無言以對。是啊,我本可以借此機會離開,回到現(xiàn)代世界。但當我聽到小禾被困時,根本沒有思考,身體自己就做出了反應——就像這里真的是我的家,這些人真的是我的家人一樣。
"我..."我剛要開口,遠處傳來一陣歡呼聲。我們轉頭看去,只見洪水正在緩緩退去,露出滿是淤泥和殘骸的村莊。更令人驚訝的是,窮奇也不見了蹤影。
"只是暫時的。"黎炎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們身后,渾身濕透,臉色凝重,"窮奇是災獸,不會輕易離開。它只是去別處制造混亂了。"
"那我們該怎么辦?"阿瑤問。
黎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銅心。只有銅心能封印窮奇這樣的上古兇獸。"
"但銅心不是已經..."我猶豫了一下,"裂開了嗎?"
"裂縫既是危險,也是機會。"黎炎神秘地說,"來吧,族長召集所有人到東崗議事。"
東崗上臨時搭建了幾個草棚,安置老人和孩子。其他人則聚集在中央的空地上,神情疲憊而驚恐。族長正在統(tǒng)計損失,看到我們來了,明顯松了口氣。
"阿一,阿瑤,你們沒事太好了。"他拍了拍我的肩,"多虧你的防洪建議,我們保住了大部分糧食和牲畜。"
我點點頭,環(huán)顧四周:"王天尚和覃妤呢?"
"他們在那邊。"族長指了指遠處的一個草棚,"說是在研究什么重要裝置。"
我讓阿瑤照顧小禾,自己走向那個草棚。掀開草簾,我看到王天尚和覃妤正俯身在一張獸皮圖紙上討論,旁邊放著...銅心!黎炎居然把銅心交給了他們?
"進展如何?"我問。
覃妤抬頭,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驚人!銅心的量子特征與我們實驗室的模型完全吻合!理論上,我們可以用它制造一個定向蟲洞,既能封印窮奇這樣的異獸,又能穩(wěn)定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
王天尚補充道:"但需要大量能量和特殊材料。我們已經派人回九黎部落取青銅器了。"
我走近查看圖紙。那是一個復雜的幾何結構,銅心位于中心,周圍環(huán)繞著多層青銅圈,上面刻滿奇怪的符文。雖然看不懂細節(jié),但整體設計讓我聯(lián)想到粒子加速器。
"這安全嗎?"我忍不住問,"黎炎說銅心很危險。"
"任何尖端技術都有風險。"王天尚不以為然,"但比起坐以待斃,值得一試。"
覃妤更加謹慎:"我們正在計算精確的能量參數,確保不會引發(fā)連鎖反應。理論上,只要控制得當..."
她的話被外面突然響起的尖叫聲打斷。我們沖出去,看到人群正驚恐地指向天空——窮奇回來了,而且不是一只,是三只!它們在東崗上空盤旋,發(fā)出刺耳的嚎叫。
"它們在找銅心!"黎炎大喊,"別讓它——"
話音未落,其中一只窮奇突然俯沖下來,直撲我們的草棚。王天尚反應極快,抓起銅心就往后山跑,顯然是想引開窮奇。
"天尚!危險!"覃妤想追上去,被我攔住。
"我去!你保護圖紙!"我抓起一根長矛追了上去。
窮奇果然被王天尚吸引,三只巨獸全都追著他往后山方向飛去。王天尚跑得飛快,但人類怎么可能跑得過會飛的兇獸?眼看最近的一只窮奇就要抓住他——
一道箭矢破空而至,正中那只窮奇的左眼!兇獸痛得嘶吼起來,暫時放棄了追擊。
我轉頭,看到阿瑤站在一塊巨石上,已經搭上了第二支箭。她怎么跟來了?
沒有時間多想,我繼續(xù)追趕王天尚。我們三人——王天尚在前,阿瑤在側面掩護,我在后——就這樣被三只窮奇逼到了后山的一處懸崖邊。
"沒路了!"王天尚在懸崖邊停下,轉身面對逼近的窮奇,手里緊握著銅心。
我和阿瑤趕到他身旁,三人背靠懸崖,面對三只兇獸。窮奇似乎忌憚銅心散發(fā)出的微弱紅光,沒有立即攻擊,而是圍成半圓,慢慢逼近。
"把銅心給我!"我對王天尚喊道,"也許我能用它與窮奇溝通!"
"你瘋了?"王天尚死死攥著銅心,"這是我們回家的唯一希望!"
"現(xiàn)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阿瑤拉開弓弦,瞄準最近的一只窮奇,"它們隨時會攻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銅心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發(fā)出刺耳的嗡鳴。裂縫中的光芒大盛,投射出一片旋轉的星云狀圖案。窮奇?zhèn)兯坪醣贿@景象震懾,暫時停止了前進。
"它在響應窮奇的接近!"王天尚驚訝地說,"看,裂縫在擴大!"
確實,銅心的裂縫比之前更寬了,透過它,我隱約看到了...是現(xiàn)代城市的景象?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我們可以回去了!"王天尚興奮地大喊,"只要跳進裂縫!"
他作勢要跳,我一把拉住他:"你瘋了?那只是投影!我們不知道實際會發(fā)生什么!"
"總比死在這里強!"王天尚掙扎著,"放開我!"
在我們爭執(zhí)時,阿瑤一直警惕地盯著窮奇。突然,她大喊:"小心!它們要攻擊了!"
三只窮奇同時撲來。阿瑤的箭射中了一只的前爪,另一只被我用長矛逼退,但第三只直接撲向王天尚,鋒利的爪子劃過他的手臂。王天尚痛呼一聲,銅心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阿瑤縱身一躍,在銅心墜入懸崖前抓住了它!但她自己卻因此失去平衡,向懸崖外傾斜!
"阿瑤!"我丟下長矛,撲過去抓住她的手腕。她懸在懸崖邊,一只手被我抓著,另一只手緊握著銅心。
窮奇在我們身后發(fā)出勝利般的嚎叫,準備最后一擊。
"阿一,放手!"阿瑤突然說,"你拉不上兩個人的!"
她說的沒錯。王天尚也抓住了我的腿,他的重量加上阿瑤的,讓我一點點被拖向懸崖邊緣。
"不!"我咬緊牙關,"我不會放手!"
阿瑤仰頭看著我,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奇怪的決然。她突然將銅心塞進自己胸前的衣襟里,然后...用那只手從腰間拔出匕首,劃向自己的手腕!
"你干什么?!"我驚恐地大喊。
"信任我!"阿瑤的鮮血滴在銅心上,銅心頓時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光,"黎炎說過...天外之物...認主..."
她的話被一陣震耳欲聾的嗡鳴淹沒。銅心發(fā)出的光芒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光球,將阿瑤包裹其中。我感到一股奇異的力量通過阿瑤的手腕傳來,像是電流般流過我的全身。
身后,窮奇發(fā)出痛苦的嚎叫。我勉強回頭,看到三只兇獸像是被無形的手抓住,扭曲著、掙扎著,最終被拖向銅心的裂縫!它們越變越小,最后化為三道綠光,被吸入銅心之中。
光芒漸漸消散,阿瑤的身體不再下墜,反而輕飄飄地浮了起來。我趁機將她拉回懸崖,三人癱坐在安全的地面上,大口喘氣。
銅心安靜地躺在阿瑤手心,裂縫依然存在,但不再發(fā)光。最奇怪的是,阿瑤手腕上的傷口竟然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銀色疤痕,形狀酷似銅心的裂縫。
"這...怎么回事?"王天尚目瞪口呆地看著阿瑤,"她怎么能控制銅心?"
阿瑤自己也一臉茫然:"我只是...想起巫師說過,銅心會認主...就想用血試試..."
我猛地想起黎炎說過的話——銅心會選擇使用者。難道阿瑤在生死關頭,無意中成為了銅心的"主人"?
遠處傳來呼喊聲,是黎炎和覃妤帶著救援隊趕來了。王天尚迅速從阿瑤手中拿過銅心,低聲道:"別告訴他們發(fā)生了什么。就說窮奇被銅心的光嚇跑了。"
"為什么?"阿瑤不解地問。
"因為如果他們知道你能控制銅心,"王天尚的眼神變得陰郁,"要么會把你當神崇拜,要么會把你當怪物燒死。"
我護在阿瑤身前:"他說的有道理。暫時保密。"
救援隊趕到時,我們只說窮奇被銅心的光芒擊退了。黎炎半信半疑,但看到我們都活著,也就沒多問。覃妤則對銅心產生了更大的興趣,立刻開始檢查它的狀態(tài)。
回營地的路上,阿瑤悄悄拉住我:"阿一...我感覺很奇怪。銅心...它好像在我腦子里說話。"
"什么?它說什么?"
"不清楚...像是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回聲..."阿瑤按住太陽穴,"但有一句很清晰——'找到源頭'。"
源頭?這是什么意思?
當晚,我們在東崗臨時營地休息。大部分人累得倒頭就睡,但我輾轉難眠。半夜時分,我悄悄起身,想去看看阿瑤的情況。
路過王天尚和覃妤的草棚時,我聽到里面?zhèn)鱽淼吐暯徽?。出于好奇,我湊近傾聽。
"...能量波動完全吻合。"覃妤的聲音充滿興奮,"阿瑤的血激活了銅心的某種識別機制。如果我們能復制這種頻率..."
"需要更多樣本。"王天尚冷靜地說,"明天想辦法再取些她的血。"
"會不會太危險?黎炎說銅心認主后..."
"別管那老頭的迷信說法。"王天尚打斷她,"科學就是不斷實驗。對了,那只鵸鵌還安靜嗎?"
"嗯,在銅籠里睡著了。它的羽毛確實有止血奇效..."
我悄悄退開,心頭涌起一陣寒意。王天尚和覃妤在秘密研究什么?他們抓了一只鵸鵌?還有,他們打算對阿瑤做什么?
我決定明天一早就警告阿瑤遠離他們。但當我走到阿瑤休息的草棚時,發(fā)現(xiàn)她并不在里面。守夜的女孩說她半夜起來,說是去溪邊清洗。
我立刻沿著小路向溪邊走去。月光很亮,照得小路如同白晝。溪邊,阿瑤獨自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低頭看著手中的什么東西。
"阿瑤?"我輕聲呼喚。
她嚇了一跳,迅速把東西藏起來,但月光下我還是看清了——那是銅心!王天尚不是說銅心由他保管嗎?
"阿一..."阿瑤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釋..."
我坐到她身邊,發(fā)現(xiàn)銅心在她手中微微發(fā)光,裂縫中隱約有景象流動——像是某個山洞的內部,墻壁上刻滿了奇怪的符號。
"它一直在呼喚我。"阿瑤低聲說,"自從...自從我的血滴在上面后,我就能感覺到它。剛才在夢里,它給我看這個地方...說這是'源頭'。"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阿瑤搖搖頭:"但從周圍的植物看,應該離這里不遠。"她抬頭看我,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阿一,我覺得...我覺得銅心不是壞東西。它迷路了,想回家。就像你一樣。"
我的心猛地一緊。是啊,我們都是迷路的人——我,王天尚,覃妤,甚至銅心本身。
"明天我們去找黎炎,"我握住阿瑤的手,"他可能知道這個'源頭'在哪里。"
阿瑤點點頭,靠在我肩上。我們就這樣靜靜坐著,看著銅心裂縫中流動的景象,聽著溪水潺潺的聲音。
在這個遠古世界的月光下,我突然意識到,無論選擇哪條路——留下還是離開——都將永遠改變我的人生。而阿瑤...她已經和銅心建立了某種聯(lián)系,這意味著什么?
遠處,一聲似笑非哭的嚎叫隱約傳來,提醒著我們危險尚未結束。更多的窮奇,或者其他更可怕的山海經異獸,可能正在暗處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