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琴拿著自己的挎包,一邊嘟嘟囔囔地說著:“你們下次要提前和我說家具價格啊”,一邊不情不愿地跟著林舒窈出了門。葉晚晚幫趙美琴拿過挎包,笑著道:“阿姨,我?guī)湍喟?,您快上電梯?!?/p>
回酒店后,趙美琴坐在床邊看著林舒窈收拾行李,不忘又嘮叨一句:“等你回去見了阿遠,可別添亂啊,我這張嘴是快了點……我沒壞心,你可別記恨我?!?/p>
林舒窈只是取出一沓現(xiàn)金放在床頭柜上,又點了一份適合老人吃的晚餐,淡淡道:“媽,您好好休息,我明天還要去弄新家的事,就不打擾了?!?/p>
林舒窈關上門的那一刻,像是從一個厚重的空間脫身出來,整個人都輕松了。
電梯里,葉晚晚幫她拎著小行李箱,低聲勸道:“老人家其實心不壞,就是沒文化,說話難聽。你看在知遠的份上,也別太放在心上?!?/p>
林舒窈笑笑,“我現(xiàn)在只知道一件事——我以后要過的日子,必須是讓自己舒服的。誰心里好不好,我也不想去驗證了,太累?!?/p>
葉晚晚愣了一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出了電梯,夜風吹過,一陣寒涼,林舒窈在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這幾天謝謝你陪我?!彼D(zhuǎn)頭看著葉晚晚,“今天拿著行李不方便,過兩天我請你吃飯,好好謝謝你?!?/p>
“你這話就見外了?!比~晚晚笑著擺擺手,“早點回去休息,你病才剛好,別多想?!?/p>
林舒窈點頭,上了車,目送那張妝容精致的臉隱沒在車窗外。
車才開出去不遠,梁知遠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媽回酒店了吧?”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溫柔,“這兩天辛苦你了?!?/p>
林舒窈沒接話,等著他繼續(xù)。
“我這邊的事也差不多了,等你把新家弄好,咱們就定回國時間吧。等咱們一起回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彼f得輕描淡寫,仿佛他們之間的一切問題,都只是“歸國”這件事耽擱了。
“以后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事了?!彼Z氣輕緩,“我保證!”
林舒窈靠在窗邊,望著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腦中卻一片空白。
她沒多說什么,只是淡淡答應,“好,我知道了。我在路上,回去再說吧?!比缓笤诔聊邪聪铝藪鞌噫I。
她突然意識到最近幾天她掛掉電話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以前她總是那個最后掛電話的人,因為梁知遠說聽他的父親車禍去世前最后一通電話是打給他的,結果后來電話掛斷忙音,父親走了,他不喜歡聽電話忙音。但她覺得越來越?jīng)]話和他說了。
而且這樣的“保證”, 她已經(jīng)聽過太多次了。而每一次換來的,都是一次比一次深的失望。
趙美琴第二天發(fā)微信給林舒窈,說自己要去探望在申城打工的老鄉(xiāng),讓她不用給自己訂餐了,她要和老鄉(xiāng)一起吃。林舒窈只是發(fā)了個微信紅包給趙美琴,讓她和老鄉(xiāng)好好聚聚。對此她并不會干涉,也樂得清靜。
林舒窈也終于可以靜下心來繼續(xù)布置新家了,沒了趙美琴,一切進度都順利加快。幾天里陸續(xù)敲定了窗簾、餐邊柜和燈具的搭配,也終于能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喝茶、聽音樂,享受久違的愉快生活。
沈子彥倒是依舊每天一句微信消息:【記得好好吃飯?!俊舅芭菽_,今天降溫了?!?/p>
林舒窈也只是痛快答應,也不多聊。
只是有時候,在夜深人靜時,那些簡單的關心,會像漣漪一樣慢慢散開,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生出一點陌生的悸動,轉(zhuǎn)瞬即逝。她決定,還是應該不理沈子彥了,讓他也能早點放下。
這天,林舒窈主動聯(lián)系了葉晚晚,請她吃飯。
飯桌上,葉晚晚還是那副熟悉的摸樣,妝容精致,充滿了活力,言笑晏晏地說著一些輕松的話題。
“我下周就開始要忙了,這次調(diào)休,原本是想放松放松,結果沒想到知遠托我照顧你婆婆,真是把我當老年服務中心了?!彼χ蛉?,“你之后一個人能應付嗎?”
“她忙著見老鄉(xiāng)呢,暫時沒空來找我?!绷质骜盒α诵Γ澳惴判纳习喟??!?/p>
“那就行,這些年,我就見過你和他媽相處這幾次,別說你了,我看著都提心吊膽的。知遠真應該多理解你些,話說回來,他這幾天態(tài)度怎么樣啊?他要是還是這副死樣子,作為你閨蜜,等他回來我可不會放過他?!比~晚晚像原來上學時候一樣為林舒窈打抱不平道。
“嗯,還行吧。這兩天倒是看著和原來一樣了,但誰知道能持續(xù)多久。自從他工作變忙了以后,確實越來越?jīng)]耐心了。”
“那挺好的?!比~晚晚笑著點頭,“我還擔心你們會走到最壞的那一步。”
林舒窈有意岔開這個“危險”的話題。雖然這幾天和葉晚晚關系緩和不少,但畢竟多年未在一起生活,她早已不習慣對誰無話不談。也可能是近幾年的生活,讓她對人越來越有防備心。林舒窈低頭喝湯,她知道,走不走得下去,從來不是“態(tài)度好不好”決定的。
分開時,葉晚晚拍拍她的手,“你最近挺累的,好好休息,等我這幾天忙完手頭這個項目,咱們再聚。”
林舒窈笑著答應:“好?!?/p>
飯店離得不遠,林舒窈打算走回家。晚風吹在臉上,她卻并不覺得寒涼。聽著人行道上行人喧鬧的交談聲,她甚至覺得有一種久違的安定。手機震了一下,是沈子彥發(fā)來的信息:【你有空嗎?申城師范的李教授在招一個研究助理,方向是特殊教育 。你之前說過想回來后重新開始工作。感興趣嗎?】
林舒窈頓住了腳步,興奮感油然而生。
她當然感興趣!雖然這些年她在美國一直堅持閱讀學科前沿成果報告,也做過很多相關的志愿者工作,但始終沒有再正式進入職場。她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脫離了那個節(jié)奏,開始對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些自我懷疑。但現(xiàn)在,她忽然覺得,也許,自己也是能重新開始的。
她飛快的回了消息:【當然感興趣!要怎么申請???】
沈子彥:【先準備份簡歷,我?guī)湍戕D(zhuǎn)交。如果李教授覺得你背景合適,還會有一輪面試,能不能入選還要看最后的決定。不管能不能成,這都是個好的開始,就算不成,你也不能哭鼻子,咱們繼續(xù)投便是?!?/p>
林舒窈看到回復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她都多大了,沈子彥還當她是小時候那個考試沒得第一就哭鼻子的孩子。
她加快腳步,很快到家。換了鞋,林舒窈徑直去了書房,立刻打開電腦,調(diào)出自己留存的學術簡歷,開始修改。她一邊修改,一邊回想這些年為公眾號寫過的心理學專欄、做過的講座,以及積累下來的觀察記錄和實踐筆記。
一邊整理,林舒窈好像又找回了原來的自信。她不是那個完全空白、從零開始的林舒窈。她有自己的成果,也有足夠的熱情。
簡歷改好發(fā)送過去,沈子彥幾乎是秒回:【收到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林舒窈笑著看著屏幕,第一次給沈子彥回了一條語音信息:【沈子彥,謝謝你!別擔心,沒選上我也不哭?!?/p>
沈子彥:【這樣的笑聲,才像你?!?/p>
她看著這句話,指尖在鍵盤上頓了頓。是啊,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為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樣心動過了。
窗外夜色溫柔,暖黃色的落地燈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