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主?”
“您……您怎么……混成這副德行了?”
“還……還禿了?”
那沙啞、古老、帶著無盡疲憊和一絲諂媚的意念,如同九幽寒泉灌頂,瞬間凍結(jié)了萬毒谷中所有的喧囂和混亂。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五彩斑斕的毒瘴在妖異光芒映照下,無聲地翻涌流動。
萬毒老祖高舉藤杖的枯爪僵在半空,兜帽下的陰影里,那張干枯樹皮般的臉徹底扭曲!驚駭、茫然、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如同打翻的顏料桶,糊滿了那張本就不堪入目的老臉!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如同破舊的風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毒龍大人……對著那個吐血的禿頭小子……喊少主?!這世界……瘋了?!
趙鐵柱剛剛被摔醒,揉著劇痛的腦袋,迷迷糊糊聽到這句“少主”和“禿了”,眼睛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少……少主?!云師兄?!那條恐怖毒龍的少主?!他感覺自己脆弱的世界觀再次遭受了毀滅性打擊!云師兄……到底是什么來頭?!
火紅靈鳥也停止了哀鳴,歪著小腦袋,黑眼珠里充滿了人性化的錯愕和……一絲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最懵的,是云無涯本人。
他正掙扎著從腥臭的腐殖層里支起上半身,胸口翻騰的氣血還沒壓下去,嘴角還掛著刺眼的暗金血漬,頭頂那片“地中?!痹诩缐墓獾恼找?,反射著滑稽又凄涼的光澤。
少……少主?!
叫我?!
這條看起來一口能吞掉十個他的恐怖毒龍?!
云無涯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天靈蓋(禿的那塊感覺格外涼)直竄腳底板,連帶著五臟六腑都凍成了冰坨!他茫然地抬起頭,對上祭壇中心那巨大毒龍?zhí)撚澳请p燃燒著墨綠魂火、此刻卻充滿了敬畏、委屈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關切”的龍瞳。
那眼神……活像看到自家錦衣玉食的少主流落街頭、還被人剃了頭發(fā)的……老管家?!
“吼……嗷嗚……” 毒龍?zhí)撚八坪醣辉茻o涯那慘烈的造型和茫然的眼神刺激到了,發(fā)出一聲低沉、充滿了心疼和自責的嗚咽。巨大的龍瞳轉(zhuǎn)向云無涯旁邊同樣摔倒在地、氣息微弱、沾染著粉紅瘴氣的冰若蘭,墨綠魂火猛地一跳!
“大膽賤婢!竟敢染指少主玉體!受萬毒噬心之苦!” 一個充滿了暴戾和護主狂怒的意念,如同驚雷般在眾人識海炸響!
“轟——!”
一股墨綠色的、蘊含著恐怖腐蝕和劇毒意念的龍息,毫無征兆地從毒龍?zhí)撚翱谥袊姳《觯∪缤瑳Q堤的毒河,帶著焚滅靈魂的怨毒,精準無比地轟向地上虛弱的冰若蘭!速度快到極致!顯然,它將冰若蘭身上殘留的蝕骨桃花瘴氣息,當成了“染指”少主的罪證!
“不要——!” 云無涯目眥欲裂!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自己怎么就成“少主”了,身體的本能快過一切!他猛地撲向冰若蘭,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死死護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毀天滅地的毒龍吐息!
完了!這次真的要變咸魚干了!云無涯絕望地閉上眼睛。
然而,預想中粉身碎骨、魂飛魄散的劇痛并未降臨!
那狂暴的墨綠龍息在即將觸及云無涯后背的剎那,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嘆息之墻,驟然凝固!所有的毀滅力量被強行收束,硬生生拐了個彎,擦著云無涯的光頭(帶起一陣涼風),狠狠地轟在了旁邊呆若木雞、正試圖悄悄溜走的萬毒老祖身上!
“啊——!?。 ?/p>
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嚎響徹云霄!
萬毒老祖那件墨綠斗篷瞬間被腐蝕成飛灰!干枯如同樹皮的身體暴露在恐怖的龍息之下!墨綠色的毒光瘋狂侵蝕著他的血肉、骨骼、甚至靈魂!他如同被投入強酸中的朽木,身體肉眼可見地冒出滾滾黑煙,迅速消融、碳化!那張扭曲的老臉上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的絕望!
“為……為什么……毒龍大人……我……” 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盡的不甘和怨毒,最終徹底被腐蝕的劇痛和龍息中蘊含的毀滅意志吞沒,化作一堆散發(fā)著惡臭的焦黑殘?。?/p>
秒殺!
戒律堂的執(zhí)法長老、萬毒谷的幕后黑手之一、謀劃喚醒毒龍的老怪物……就這么……沒了?死在了他親手喚醒的毒龍吐息下?還是因為……護主心切?!
這戲劇性到荒謬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石化了。
趙鐵柱的下巴徹底脫臼,眼神呆滯。
火紅靈鳥用小翅膀捂住了眼睛,似乎不忍直視。
云無涯保持著撲在冰若蘭身上的姿勢,僵硬地回頭,看著那堆還在冒煙的焦炭,又看看祭壇上那收回了吐息、正用巨大龍瞳“無辜”地看著他(仿佛在說:少主,屬下做得可好?)的毒龍?zhí)撚?,腦子里一片空白。
毒龍?zhí)撚八坪鯇ψ约旱摹白o駕”行為非常滿意。它巨大的頭顱再次轉(zhuǎn)向云無涯,墨綠魂火中充滿了“求表揚”的意味。但當它的目光掃過云無涯那光溜溜的頭頂時,魂火又劇烈地跳動起來,充滿了心疼和自責。
“吼……” 又是一聲低沉委屈的嗚咽意念傳來:“少主受苦了……這……這有礙觀瞻的‘不毛之地’……實乃屬下失職!屬下這就……為少主……生發(fā)!”
生……生發(fā)?!
云無涯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龐大的毒龍?zhí)撚懊偷貜堥_巨口!這一次,并非噴吐毀滅龍息,而是……吐出了一大團粘稠、晶瑩、散發(fā)著濃郁草木清香和勃勃生機的……墨綠色……口水?!
那團巨大的、粘稠的、晶瑩剔透的墨綠色“龍涎”,如同精準制導的果凍炸彈,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云無涯光溜溜的頭頂,兜頭罩下!
“少主!接住!此乃屬下本源龍涎!蘊含無盡生機!保證讓少主您……滿頭秀發(fā)!濃密烏黑!飄逸柔順!” 毒龍?zhí)撚暗囊饽畛錆M了自豪和期待。
“臥槽?。?!” 云無涯魂飛魄散!看著那團足以將他整個人都淹沒的粘稠“口水”,他再也顧不上什么保護冰若蘭了!求生本能瞬間爆發(fā)!他怪叫一聲,手腳并用,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連滾帶爬地向旁邊撲去!
“噗嘰——!”
那團巨大的、粘稠的、散發(fā)著濃郁生機的墨綠色“龍涎”,精準無比地……糊在了剛剛被云無涯撲倒、此刻正掙扎著想坐起來的冰若蘭……臉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冰若蘭保持著半撐起身體的姿勢,僵住了。
她那清冷絕倫、萬年冰封的玉顏上,此刻正嚴嚴實實地覆蓋著一層粘稠、晶瑩、散發(fā)著濃烈草木清香(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龍族口水的特殊氣息?)的墨綠色膠狀物!
那粘稠的液體順著她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梁、緊抿的唇線……緩緩滑落。幾縷墨黑的發(fā)絲被粘住,貼在臉頰上。那雙寒潭冰眸,透過一層晶瑩的墨綠膠質(zhì),清晰地倒映出……整個世界被染成了詭異的墨綠色!
死寂。
比萬毒老祖死時更徹底的死寂。
云無涯保持著撲出去的姿勢,僵在幾步之外,看著冰若蘭那張被“龍涎面膜”覆蓋的臉,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鵝蛋,大腦徹底宕機。
趙鐵柱已經(jīng)徹底暈了過去(可能是幸福的?)。
火紅靈鳥用小翅膀捂住了臉,身體微微顫抖,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
毒龍?zhí)撚八坪跻惨庾R到……好像……弄錯了?它那巨大的龍瞳里充滿了茫然和無措,巨大的頭顱不安地晃了晃,墨綠魂火瘋狂閃爍:“呃……少……少主夫人?屬下……屬下不是故意的……這……這龍涎……對皮膚……也是極好的……能美容養(yǎng)顏……青春永駐……”
“少——主——夫——人——?!”
這四個字,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點燃炸藥桶的最后一點火星!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凍結(jié)萬古洪荒的恐怖寒氣,混合著滔天的羞憤、暴怒、殺意以及……被糊了一臉“龍口水”的極致屈辱,如同沉寂萬年的超級火山,轟然從冰若蘭那被墨綠膠質(zhì)覆蓋的嬌軀內(nèi)爆發(fā)出來!
那糊在她臉上的粘稠“龍涎”,瞬間被凍結(jié)成一塊堅硬的墨綠色冰坨!
“咔嚓!咔嚓!”
覆蓋在她身上的、之前被毒龍吐息余波凍結(jié)的薄冰,瞬間增厚數(shù)尺,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她身下的腐殖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厚厚的、散發(fā)著森然白氣的堅冰!
整個萬毒谷的溫度,驟降到冰點以下!
冰若蘭緩緩地、緩緩地抬起手,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傀儡。她那只覆蓋著墨綠色冰坨的手,顫抖著,指向祭壇上那龐大的、正一臉無辜加茫然的毒龍?zhí)撚啊?/p>
她的喉嚨里,發(fā)出一種如同萬載玄冰相互摩擦擠壓、瀕臨崩碎的、嘶啞到極致的、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冰碴和血腥氣的低吼:
“孽——畜——!”
“我——要——你——死——?。?!”
最后一個“死”字落下,她周身爆發(fā)的寒氣凝聚成實質(zhì)的、如同萬千冰錐般的恐怖殺意,轟然刺向毒龍?zhí)撚?!同時,她另一只未被“龍涎”覆蓋的手,猛地抓向旁邊目瞪口呆、還保持著撲街姿勢的云無涯!
云無涯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徹骨的巨力傳來!整個人如同小雞仔般被冰若蘭拎了起來!
冰若蘭那雙透過墨綠色冰坨、燃燒著焚天怒火的冰眸,死死地釘在云無涯那張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的茫然臉上,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審判:
“還有你!”
“云!無!涯!”
“這筆賬……我們……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