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懂?!?/p>
陳喜跟她干杯:“不想這些。”
喝得醉醺醺到家,她衣服都懶得褪。
踹了鞋子躺客廳沙發(fā)上,瞪眼發(fā)呆。
陳喜的目光所及是墻面的合照。
她瑩瑩笑臉半傾斜著身子窩在男人懷里。
趙殷東深灰西服,黑色領(lǐng)帶,著裝正派,表情更甚。
她跟趙殷東的婚姻簡單到就像是在白紙上劃了一筆,一筆即過。
沒有婚紗照,沒有酒宴,沒有兩家來往定親。
就那一秒鐘。
陳喜特別想給遠在香港的男人打去一通電話。
她爬起來,踉踉蹌蹌的跑進洗手間洗了把臉,趕在十二點一過,窩在沙發(fā)里給趙殷東打電話。
“嘟……嘟……”
嘟嘟聲在耳畔響起,陳喜心跳加速,臉上急得通紅發(fā)脹。
她想著在電話接通的第一秒,該跟趙殷東說句什么。
然而……電話無人接聽。
在嘟聲響了將近一分鐘的樣子,自動掛斷。
陳喜深呼口氣,倔著勁再打過去。
這次電話通了。
那邊沉默三秒左右,傳來的是男人沙啞哽咽過的嗓音:“阿喜?!?/p>
陳喜第一次聽到這種情緒。
就像是一個人剛從深不見底的深淵被拉扯上岸,吐出的第一口氣,帶著濃烈的絕望,又有三分迸發(fā)的撕裂。
敏銳的直覺告訴她,趙殷東出事了。
“你出事了?”
趙殷東吸鼻聲很重:“家里老人過世。”
他一聲不響的跑回香港,帶來的卻是這種消息。
分明自己腦子不夠清醒,腳步都是虛的,頭也昏沉打顛倒,陳喜強撐著幾分勁從沙發(fā)里爬起來:“怎么會這么突然?”
“心梗,不到五分鐘?!?/p>
“是……爸嗎?”
“嗯。”
趙殷東吐聲特別壓抑,壓抑到陳喜都不忍再問下去。
她咬緊唇瓣,掙扎出聲:“我過去一趟?”
陳喜不確定那邊是否介意她的出現(xiàn),所以語氣是征求同意。
趙殷東低著聲,眼下要比先前情緒穩(wěn)住幾分:“媽現(xiàn)在情緒不太好,我怕這事對她刺激大,等先過了今晚我會找時間跟她提?!?/p>
“我沒有一定要去的意思?!?/p>
“老婆,生日我沒法陪你過。”
“不提這個,照顧好媽。”
趙殷東肯定是難過到了極致,才每個字都咬得那般小心翼翼。
陳喜熬到凌晨三點才睡。
早上八點醒的。
她退掉訂好的酒店跟餐廳,再給周巧姿打電話取消晚上生日宴。
陳喜人到了香港,趙殷東才得知消息,臨忙臨趕的來接人。
他狀態(tài)很差,疲態(tài)憔悴,滿眼血絲。
尤為注重著裝的趙殷東竟然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家居服。
今天香港的天氣陰綿綿的,給人一種云壓頭頂?shù)闹舷⒏小?/p>
昨晚上陳喜只是在電話里確定他狀態(tài)差,看到人的那一瞬,她心都碎掉一小塊。
她一直盯著他看。
趙殷東掀動眼睫,手握住她的左手:“你小姨跟陳行周都在?!?/p>
陳喜把手指反扣住他的,目光真誠:“昨晚上我想了很久,要是這種事我都不來,往后我一輩子都會于心不安?!?/p>
“要我跟他說嗎?”
“我可以?!?/p>
“好?!?/p>
靈堂布置得不大,來往吊唁的人也不算多。
很符合趙殷東一貫做事的風格,低調(diào)內(nèi)斂,孰輕孰重。
他不是喜歡熱鬧的人,更偏向于清凈安靜。
趙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慈眉和相,更有些長相尖銳凌厲。
跟趙殷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氣質(zhì)。
陳喜跪在蒲草團上三作揖上香。
趙殷東從側(cè)扶了她一下:“媽在醫(yī)院,晚上我抽空帶你過去見她?!?/p>
“嗯?!?/p>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全黑的圓高領(lǐng)素裙,是為映照這般場景氛圍,胸前戴朵白花。
陳喜氣質(zhì)本就清冷掛,活脫脫生出幾分凄冷感來。
素裙的膝蓋處跪出一層褶子,趙殷東順勢彎下腰,伸手給她理整,他彎腰的姿態(tài)宛如是她面前一名虔誠的信徒。
說來也巧合,她來時,陳行周跟陳阮寧剛走。
趙殷東:“一路趕來餓了吧,我?guī)闳コ渣c東西?!?/p>
陳喜時不時打量他的臉。
知道他是礙于自己眼前在裝堅強,她跨步大了些,追隨上男人腳步,伸手穿過他手指握住。
陳喜:“你也陪我吃點?!?/p>
趙殷東食欲不濟,吃了幾口開始擦嘴。
陳喜細嚼慢咽吞下去:“人死不能復生,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xù)生活,你要好好的才能照顧好媽余生?!?/p>
“阿喜……”他低著臉,看不清神情:“我好難受?!?/p>
她起身,將那碗雞湯推給趙殷東:“多少再吃點,難受也得有力氣難受?!?/p>
趙殷東一勺一勺往嘴里吞,艱難得像是吞針。
“說感同身受太虛偽,我能理解,但確實做不到親身體會,因為我打小就沒了爸?!?/p>
餐桌上有短暫的沉默,趙殷東:“你生日打算怎么過?”
陳喜抿著嘴,蠕開:“今年就不過了吧,年年都有的?!?/p>
趕在他爸離世時慶生,那堪比殺人誅心。
趙殷東在靈堂守了一夜。
陳喜翌日上午才見到他人,身上還是昨晚的那套家居服,腰背身形略駝的坐在客廳。
從外人的視覺角度看去,儼如一顆被風雪壓彎腰的立松。
她印象中,趙殷東腰背很直,只有在親她或者給她拿鞋的時候會彎下腰。
那種強烈的反差竟然讓陳喜覺得心里難受。
她提步進門,粗略在他面目間橫掃過去:“昨晚一夜沒合眼?”
“嗯?!?/p>
沉悶的嗓音壓抑。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家里簡單干凈,看樣子平時鮮少有人居住。
陳喜翻完兩架冰箱才找到一些可用食材,幾包麥片跟一小盅燕窩,她就著小米熬了個燕窩麥片粥。
趙殷東要在香港這邊留住守喪,她得先回岄州上班。
“看完媽,我得先回去?!?/p>
趙殷東在很努力的做表情,臉部肌肉扯得僵硬:“嗯,晚點我送你?!?/p>
“不用,我自己能走的?!?/p>
“阿喜,麻煩你了。”
趙殷東喉嚨上下一滾,還想說什么,欲言又止。
來參加趙父喪葬的都是一些工作來往的同事朋友,再者就是趙家的親信,來的人不多,個個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