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你的，你不用管我們?！比~晚晚接過話頭，“阿姨，咱們?nèi)ゲ蛷d那邊坐坐，讓舒窈先忙。早點安排好，他們也能早點搬回來。待會兒再出去轉轉，看看這個小區(qū)的環(huán)境?！?/p>
“這小區(qū)確實氣派，門口保安見人還敬禮，住這兒就是有面子。我們家阿遠真是厲害，現(xiàn)在也要當大領導了，換個好點的房子也是應該的。他爸爸就是去得太早，可惜了，享不上福嘍。”
“嗯，是可惜了。孩子有出息，做父母的最高興……可惜……”不知想到了什么，葉晚晚有些失神。
“晚晚，我說話你聽到了嗎？”趙美琴看向她。
看著趙美琴和葉晚晚去了餐廳坐下，林舒窈抱著 iPad 回到客廳，打開與軟裝設計師的溝通記錄，一條條對照清單。電視、落地燈、地毯、書柜、床、餐桌、餐椅……都已訂好，這幾天會陸續(xù)送來。只差一個茶幾和陽臺用的小沙發(fā)，商家說還在運輸途中。
她習慣性地細化進度安排，就像曾經(jīng)為梁知遠打理生活那樣，從不出錯。
半小時后，門鈴響起。
送沙發(fā)的工人穿著工作服，搬著幾個大箱子進門。林舒窈讓出通道，站在一旁指導位置：“麻煩放在客廳這邊，靠窗近一些。對，再往右一點。辛苦你們了！”
“好嘞，您客氣。”工人打開包裝，一塊塊拼接、安裝。林舒窈去廚房拿來今天特意帶過來的飲料和礦泉水，擺在一旁，等師傅們休息時能喝點。
她不想在旁邊站著盯人，免得工人尷尬，便轉身去了臥室繼續(xù)對照安排。
沙發(fā)是淡藍色的絨面材質，曲線溫柔，搭配黃銅色的細腿底座，即高級又不失溫度。
趙美琴從餐廳走出來，看著客廳中央的那張沙發(fā)，不由嘖了一聲：“這款式看著挺講究啊……這得多少錢？”
兩名工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笑著說：“我們只負責送貨安裝，不清楚價格。產(chǎn)品清單就在桌上，您可以自己看看。”
“哦?！壁w美琴走過去，隨手翻了翻，看到數(shù)字那一刻，臉色瞬間漲紅，像豬肝一樣。
“哎喲喂——四萬九千九？！買個沙發(fā)要五萬塊？！”她驚得語調(diào)都變了，轉身就沖進臥室。
林舒窈還在核對家具尺寸圖，聽到動靜抬頭，就看見趙美琴氣沖沖推門而入，神情下意識地緊張了幾分。
“你是不是瘋啦？！一個沙發(fā)五萬塊？！怎么能這么敗家？”趙美琴站在門口就吼，“家里錢多得燒手啦？！”
林舒窈下意識掃了眼門外工人：“媽，有外人在，您先冷靜點。有話我們可以慢慢說?！?/p>
“怎么，你還怕別人聽見啊？”趙美琴咄咄逼人。
葉晚晚聽到響動趕來，剛想開口勸，趙美琴卻先發(fā)制人：“你別說話，你跟她是一伙的，我不想聽你幫她說話！”
葉晚晚尷尬地看著林舒窈，后者歉意地點點頭：“晚晚，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你先去餐廳吧。”
“好，你們慢慢說?！?/p>
“你還知道是笑話??？！你就靠著我們老梁家花錢不眨眼。你自己又沒工作，天天病病歪歪，一張沙發(fā)就敢花五萬？你真把自己當闊太太了吧？”
林舒窈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被激怒，只是淡淡道：“這沙發(fā)是梁知遠定的，他親自選的款式、顏色，也是他報的預算。我只是照做，您有什么意見請和您兒子直接溝通。”
趙美琴張著嘴準備繼續(xù)發(fā)作，一聽這話，臉色頓時一僵，嘴里嘟囔：“怎么會？阿遠那孩子最是節(jié)儉……”
林舒窈笑了：“是嗎？怎么會？可能他覺得，當了大領導，五萬塊的沙發(fā)才能配得上身份吧。”
趙美琴語氣瞬間軟下來：“是阿遠定的啊……難怪看著這么洋氣，他眼光就是好。”
她訕訕地笑了笑，連忙給自己找臺階下，“我剛剛就是嚇著了，這價位確實少見，怕你吃虧嘛。你們既然商量好的，那肯定是心里有數(shù)。阿遠現(xiàn)在工資應該也挺高的吧？”
葉晚晚見氣氛緩和，走過來緩和氣氛：“阿姨，這顏色確實好看，特別配這個地板。等再搭上舒窈選的窗簾，肯定更好看。這款式現(xiàn)在在歐洲可火了，好多明星家里都是同款?！?/p>
她沖林舒窈眨了眨眼，“你不是說想去陽臺透口氣嗎？趁現(xiàn)在沒風，走，看看去?！?/p>
林舒窈會意，點頭繞過趙美琴，走向陽臺。經(jīng)過客廳時，她告訴工人那邊有飲料和水，隨便喝。工人連連道謝，繼續(xù)干活。
站在陽臺看著外面，草木青翠，鳥聲清脆，總算得到了片刻安寧。
客廳里，兩個工人裝完沙發(fā)，開始收拾工具，其中一個低聲感慨：“這老太太剛才氣得臉都綠了，現(xiàn)在又夸她兒子眼光好……翻臉比翻書還快?！?/p>
另一個接著嘆氣：“這姑娘又漂亮又溫柔，還有禮貌，哪兒都挑不出毛病，怎么就攤上這么一家人？”
林舒窈隔著落地玻璃隱約聽到了，只是握緊手中的水瓶，面上毫無波瀾。
她不是第一次體會“被羞辱后又被道歉”的感受。
她還記得第一次陪梁知遠回老家時，趙美琴燒了一桌子菜，嘴上不?？渌伴L得秀氣”“一看就城里來的”。那時她以為是好意，也真心想著要孝順對方?？呻S著時間推移，那些所謂的關心，逐漸變成控制與干涉，最后甚至是赤裸裸的羞辱。
她曾忍讓過，妥協(xié)過，自我安慰“她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不容易。”可現(xiàn)在她明白了——一個不懂尊重你的人，不管你退多少步，也換不來感激。
沙發(fā)安好后，趙美琴語氣一轉，走到陽臺邊上，拍拍欄桿，“我啊，也不是故意對你發(fā)火，你也得體諒我。剛才那價格一聽，我是真嚇著了……你別告訴阿遠行嗎？不然他又該要批評我了。 你現(xiàn)在也不工作，家里靠阿遠一個人撐著，我這不是替你們著急嘛？”
林舒窈轉身，語氣平靜，卻不容置喙：“首先，我不是不掙錢。不工作的決定，是您兒子反復要求的。他說工作太忙太累，希望家里有人陪伴，有個‘溫暖’的家?！?/p>
“其次，我有自己的收入，有投資，也有稿酬，不需要靠誰養(yǎng)活?！?/p>
她望著趙美琴，神色一冷：“我最后說一次。如果您還像以前那樣動不動懷疑我、貶低我、羞辱我，那我們之間，沒辦法繼續(xù)相處。”
趙美琴聽傻了。這是她第一次見這個一向溫順的兒媳說話如此決絕，嘴巴張了半天，最后只低聲嘟囔：“你可別告訴阿遠……他又要說我了?！?/p>
林舒窈知道，這個強勢的婆婆對她兒子向來是又愛又怕。但她已經(jīng)不愿再扮演那個“調(diào)解者”的角色了。她沒接話，只說：“我送您回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