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遠身著一襲青衫,身姿挺拔如松,靜靜地立在回廊的陰影之中。他手中握著一把折扇,輕輕敲打著手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為這靜謐的氛圍增添一絲韻律。
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冷冽的寒星,穿越回廊的陰影,直直地落在藥庫內(nèi)那忙碌的身影上。那身影時而彎腰取藥,時而起身整理,動作迅速而熟練,似乎對藥庫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蘇明遠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杜仲——不,或許這個名字并不適合她,因為她的身姿和氣質(zhì)都與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形象相去甚遠。此刻,她正踮起腳尖,努力去夠那放置在高處的藥罐。
她的動作輕盈而優(yōu)雅,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素白的衣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滑落,露出了一截纖細的手腕。那腕骨精致而小巧,宛如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完全不似男子的手腕那般粗壯。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身上,給她整個人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而她指尖上沾染的藥粉,在這金色的光芒中顯得格外耀眼,仿佛點點繁星般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果然......"蘇明遠瞇起眼。
這幾天以來,他一直特別留意觀察杜仲,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許多令人起疑的細節(jié):杜仲從來都不跟其他人一起洗澡;每次換藥的時候,他一定會把房門緊緊鎖?。槐M管他用高高的衣領來掩蓋自己的喉嚨,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那里并沒有男子應該有的喉結(jié)。
然而,最讓他覺得可疑的還是那天在雨中的事情。當時他們互相攙扶著,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杜仲的胸部,竟然清晰地感覺到了裹胸布的輪廓!如果杜仲不是女兒身的話,又怎么會需要用裹胸布來隱藏自己的身體呢?
"二少爺躲在這兒做什么?"
杜仲突然轉(zhuǎn)身,手里還捧著剛稱好的龍腦香。蘇硯瑾的藥引里總要加這一味,她配得極認真,鼻尖都沁出了細汗。
蘇明遠心頭一跳,下意識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本少爺愛去哪兒就去哪兒,要你管?"
日光斜照,他這才注意到,杜仲的瞳孔在強光下竟顯出淡淡的琥珀色,像極了西域進貢的蜜糖。這般精致的五官,他當初怎么會錯認成男子?
"二少爺若無要事,我還要去給大公子煎藥。"杜仲側(cè)頭避開扇子,耳尖卻悄悄紅了。
蘇明遠盯著那抹緋色,忽然笑了:"急什么?我大哥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故意湊近,嗅到一股清苦的藥香里混著極淡的茉莉味——是女子才會用的頭油。
"你......"杜仲慌亂后退,后腰抵上了藥柜。
“我什么?”蘇明遠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單手撐在她耳側(cè)的柜門上,緩緩俯身靠近。隨著他的動作,他胸前的玉墜子也跟著輕輕晃動,恰好晃到了他的眼前。
杜仲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他有些緊張地往后縮了縮,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退無可退。蘇明遠的身體離他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氣息。
“杜大夫這么緊張,莫非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蘇明遠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讓杜仲的臉頰瞬間泛起了一抹紅暈。
當夜,蘇明遠"偶然"路過后院浴房。
氤氳的水汽中,隱約可見屏風后一道窈窕身影。烏發(fā)如瀑垂落,在水面散開墨色的花。他本該非禮勿視,雙腳卻像生了根。
"誰?"
水聲驟停,杜仲的聲音帶著驚慌。蘇明遠迅速隱入樹影,卻見一個小丫鬟捧著干凈衣物進去:"杜大夫,您要的衣裳拿來了。"
"放在那兒就好......謝謝。"
那語調(diào)柔軟清潤,哪有半分男子的粗獷?蘇明遠握緊扇骨,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動。他忽然想起白日里,杜仲踮腳取藥時,后頸露出的那一小塊肌膚,白得像是新雪。
機會來得突然。
時光荏苒,短短三日轉(zhuǎn)瞬即逝。蘇府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一場盛大的宴會即將拉開帷幕。
杜仲,作為蘇硯瑾的貼身醫(yī)師,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他身著一襲素色長衫,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間透著一股儒雅之氣。
蘇明遠 ,對這次宴會格外重視。他不僅親自過問每一個細節(jié),還特意吩咐廚房準備了一壺“醉仙釀”。這酒可是蘇府的珍藏,其釀造工藝獨特,口感醇厚,香氣撲鼻。更重要的是,此酒后勁綿長,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沉醉其中,最易讓人卸下心防。
杜仲對此心知肚明,但他并未表露出來。他深知蘇明遠此舉的深意,或許是想借這壺美酒,從他口中套出一些關于蘇硯瑾的秘密。然而,杜仲并非等閑之輩,他早已想好應對之策。
"我不會飲酒......"杜仲推辭道。
"區(qū)區(qū)藥童,也敢駁二少爺?shù)拿孀樱?席間有人起哄。
眼看推脫不過,杜仲只得淺抿一口,立刻嗆得滿臉通紅。蘇明遠冷眼旁觀,看著她從額角一直紅到衣領深處,那抹胭脂色比滿園春色還要奪目。
宴至中途,杜仲果然腳步虛浮。蘇明遠"好心"攙扶,趁機將人帶去了偏院。
"二少爺......這是哪兒?"杜仲眼神渙散,不自覺地扯松了衣領。
蘇明遠的喉嚨不自覺地上下滑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喉嚨里翻滾一般。他的目光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月光如銀,灑在那截脖頸上,使得它看起來更加白皙如雪,宛如羊脂玉般溫潤。
他定睛看去,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截脖頸竟然如此光滑,絲毫沒有喉結(jié)的起伏。這與他以往的認知完全不同,讓他不禁心生疑惑。
再看那裹胸布,由于飲酒后的燥熱,已經(jīng)有些微微松散開來。透過那若隱若現(xiàn)的布料,蘇明遠隱約能看到里面柔軟的輪廓,那是一種讓人遐想無限的曲線。"杜仲,"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或者說......我該叫你什么?"
杜仲瞬間清醒了大半:"二少爺醉了。"
"醉的是你。"蘇明遠逼近一步,"女兒身扮作男兒,混入蘇府接近我大哥,究竟有何圖謀?"
夜風卷著梨花的香氣掠過庭院,杜仲的脊背繃得筆直,酒意在一瞬間消散殆盡。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束緊的胸襟,確認偽裝毫無破綻后,才緩緩抬起眼簾。
"二少爺說笑了。"杜仲拱手作揖,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小的自幼家貧,被賣入藥鋪當學徒,后來蒙大少爺賞識才進了蘇府。這'女兒身'一說,實在令人惶恐。"
蘇明遠冷笑一聲,手中折扇"啪"地展開,扇面上墨竹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向前逼近一步,杜仲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著酒氣。
"是嗎?"蘇明遠用扇骨挑起杜仲的下巴,"那為何你耳垂上有耳洞?為何你從不與下人一同沐???又為何..."他的目光掃過杜仲的喉間,"你沒有喉結(jié)?"
杜仲心跳如鼓,面上卻不顯慌亂。她后退半步,恰到好處地避開扇子的觸碰,嘴角甚至揚起一抹無奈的笑。
"二少爺明鑒,耳洞是幼時家鄉(xiāng)習俗,為保孩子平安。至于沐浴..."她故意露出窘迫之色,"小的確有潔癖,讓二少爺見笑了。喉結(jié)一事更是冤枉,家父也是如此,想必是遺傳所致。"
月光穿過梨樹枝椏,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一片花瓣落在杜仲肩頭,蘇明遠下意識伸手拂去,卻在觸及她衣料的瞬間僵住了——那肩膀的弧度,分明不是男子應有的線條。
杜仲察覺到他的停頓,立刻側(cè)身避開,同時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二少爺既然提起,小的正好有東西呈上。這是按《玉機真藏論》所載方子配的藥丸,對大少爺?shù)暮璋Y或有裨益。"
蘇明遠沒有接藥,而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杜仲的手比尋常男子小了一圈,腕骨纖細,肌膚在月光下瑩潤如玉。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藥童。"蘇明遠的聲音低沉下來,"你可知道,在江南十六州,女扮男裝混入世家是死罪?"
夜風忽然急了,滿樹梨花紛紛揚揚。一片花瓣沾在杜仲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那花瓣便顫巍巍地懸在那里,襯得他眼睛格外明亮。
"二少爺,"杜仲忽然笑了,那笑容竟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頑劣,"若我真是女子,此刻不該嚇得跪地求饒嗎?"他主動湊近一步,近到能看清蘇明遠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還是說...二少爺希望我是女子?"這句話像一滴水落入滾油。蘇明遠猛地松開他,折扇"唰"地合攏,在掌心敲出清脆的聲響。他轉(zhuǎn)身背對杜仲,肩線繃得緊緊的。
"好個膽大包天的奴才。"他的聲音里帶著杜仲讀不懂的情緒,"明日我就稟明父親,將你逐出蘇府。"
杜仲心頭一緊,卻不動聲色地整了整衣袖。"二少爺若執(zhí)意如此,小的明日自會向老爺請辭。只是..."他故意停頓,"大少爺?shù)牟〗沼旨又亓?,這藥......"
"你威脅我?"蘇明遠倏地轉(zhuǎn)身,眼中寒光乍現(xiàn)。
"小的不敢。"杜仲低頭,露出后頸一段雪白的肌膚,"只是醫(yī)者仁心,不忍見大少爺受苦。"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持。小廝慌慌張張跑來,臉色煞白:"二少爺!大公子又咳血了,這次比以往都厲害!"
杜仲臉色驟變,顧不上禮節(jié)就要往聽雪軒跑。蘇明遠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讓他皺眉。
"別以為這事就這么算了。"他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我會盯著你。"
杜仲掙開他的手,在轉(zhuǎn)身的瞬間,臉上偽裝出的鎮(zhèn)定終于出現(xiàn)一絲裂縫。她跑過曲折的回廊,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蘇明遠站在原地,掌心還殘留著那人手腕的溫度。他低頭看著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青瓷瓶——方才拉扯間,杜仲竟悄無聲息地將藥塞進了他手里。
瓶身冰涼,內(nèi)里三粒朱紅色藥丸散發(fā)著淡淡幽香。蘇明遠摩挲著瓶身上刻的"玉機"二字,忽然想起半月前那個雨夜。
那晚他路過大哥的院子,看見杜仲撐傘站在雨中,單薄的背影透著說不出的孤寂。雨幕中,她解開束發(fā),如瀑青絲傾瀉而下——只一瞬,又迅速挽起。當時他以為是幻覺,如今想來...
"二少爺?"小廝小心翼翼地問,"要去看看大公子嗎?"
蘇明遠收起瓷瓶,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去,當然要去。"他展開折扇,又狠狠合上,"我倒要看看,這個小藥童到底有多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