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一門山下有一座小鎮(zhèn),喚作芙蓉鎮(zhèn)。
在這芙蓉鎮(zhèn)北一百二十里處,又有一座小鎮(zhèn),喚作青山鎮(zhèn)。
這青山鎮(zhèn)上有一豪門大戶,家主姓李,頗有家資,于小鎮(zhèn)中央建起一座宅院,占地廣闊,庭院幽深。
“爹,不必說了,我跟這位王老前輩學藝學定了。”
李家大宅的小丫鬟剛一進門,就聽見外出學藝,半途而歸的三少爺于正廳大鬧。
李老爺滿面愁容,卻也知道自己這個幺兒主意最正,他定下的事情誰也改不了。
李老爺本名李明山,今年五十有余,早年走南闖北掙下點銀子,便置辦了偌大一份家業(yè),還生了三個兒子。
而其中這第三子,小幺兒,正是在芙蓉鎮(zhèn)惹出禍端的李幕玄。
當時他在林間說出那句話,頂著左若童的壓力,硬要拜王耀祖為師,可給老頭子感動夠嗆。
當即許下誓言,“今后我絕不負你!”
這一幕,可大大出乎了左若童的意料,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橫加阻攔,只得來請李幕玄的父親李明山拿主意。
雖說王耀祖是個渾人,但在這件事上,他還是頗講道理的,明白不能瞞著人家父母就把孩子帶走。
遂一路跟了過來,要當著李幕玄父母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當然啦,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要是王耀祖不問過李幕玄父母就想把他帶走,左若童是絕對不會同意。
而一但真打起來,王耀祖、苑金貴兩個全性,即便再加上王天一,也絕不是左若童的對手。
好在對于來見李幕玄父母,雙方都沒有異議,此番同行還算融洽,沒有把人腦袋打成狗腦袋。
來到李家大院,李明山身為李家家主,自然坐在主位上,左若童則坐在了主位右手邊第一把交椅上,王耀祖坐在他正對面,左手邊的第一把交椅。
李幕玄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王耀祖也不能一直喝茶了,他側(cè)過身面對李明山,神色誠懇,低聲道:“李老板,您說這個事……”
王耀祖沒把話說全,但表達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他愿意收李幕玄為徒。
王耀祖態(tài)度誠懇,李明山卻是感到陣陣頭大。
‘我不是把慕玄送到了三一門嗎?這怎么和全性扯上了關(guān)系!’
不由得李明山上火,他走南闖北,行走江湖數(shù)十載掙下偌大一份家業(yè),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雖然不得行炁,未入修行,可“道”上朋友卻是不少,哪里會沒聽過全性的大名。
況且王耀祖確實心誠,一進門便講了自己的來歷,未做絲毫隱瞞。
但這也讓李明山更加惶恐,他可不想和人人喊打的全性扯上關(guān)系。
“敢問王老前輩,為何非要收我兒為徒,您不是有傳承了嗎?”李明山還想做最后的努力。
王耀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王天一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喝著茶,吃著糕點。
對此,王耀祖只好解釋道:“李老板,這個孩子雖然與我同行,但他確實不是我的弟子?!?/p>
對于這話,李明山不置可否,但到底不好再拿這個由頭說話了。
王耀祖見李明山猶豫,也明白他心中顧慮,開口說道:“李老板,鑒于老朽的過往和身份,您心有顧慮也屬正常,您看這樣行不行……”
“孩子不必跟我走,我會在您家附近尋一僻靜處落腳,就此在那安身,不再過問江湖,只等少爺有空了,來找我學藝,我必定傾囊相授?!?/p>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可見王耀祖心誠,李明山實在不好再度拒絕。
而且面對王耀祖這種性情乖張之輩,李明山心中暗暗發(fā)寒,也不敢再拒絕,只好答應(yīng)下來。
“既然如此,犬子今后就拜托王老前輩照顧了?!?/p>
李明山抱拳行禮,終究是接受了這一事實。
“好說,好說!”
王耀祖抱拳回禮,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終于有了幾分還算和藹的笑容。
事情發(fā)展到這兒也算塵埃落定了,便是左若童有心更改也無能為力,更何況他全程一言未發(fā)。
……
“師父,咱就這么回去了?”
回山路上,一想起今天發(fā)生的事,長青便感到憤憤不平。
“他父親都點頭了,我還能說什么。”左若童語氣平淡,不悲不怒。
“那是那個什么李老板有眼無珠,不知道全性的厲害?!?/p>
聞聽此言,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左若童,驟然停下腳步,搖頭道:“對于全性,他或許不如你我了解,但他早年經(jīng)商,閱人無數(shù),看人眼光之毒辣,遠不是你們能及的?!?/p>
“那他為何還要答應(yīng)李幕玄拜王耀祖為師,難道他看不出來,那王耀祖絕非良善之輩!”
長青不解,完全不明白李明山這般“羊入虎口”的舉動究竟為何。
“看得出來,又能如何,他有的選嗎?”左若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長青,反問道。
長青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一則那李幕玄是個牛脾氣,他既一心要拜王耀祖為師,他爹絕對是勸不動,難道還能來硬的,把他腿打折了,關(guān)到屋子里。”
“萬一他鉆牛角尖,跟著王耀祖跑了,從此父子相見,成了仇人,豈不悲劇?!?/p>
“二則李老板心有顧忌,有一層關(guān)系他始終沒好意思明說。”
“王耀祖這樣的怪客,你順著他時,怎么都好說,但真要觸了他的逆鱗,卻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這確實是李明山答應(yīng)拜師的一大因素,他拖家?guī)Э冢Ψ比~茂,可惹君子,不可惹小人啊!
前面那一點緣由,水云能理解,后面這個說法,水云就不解了,“既如此,師父,您為何不直接除了王耀祖?”
“那樣的話,就等于把李老板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卷入我和全性的斗爭之中了!”
“……”
水云、長青聞言,頓時沉默下來。
一陣微風刮過,卷起地上落葉。
左若童望著那飄飛的落葉,竟愣愣失神,一時仰天長嘆道:“已經(jīng)數(shù)十年沒有這種感覺了,我竟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