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散去最后一縷陽光,只剩左若童的臉龐忽明忽暗,正如他的心緒復(fù)雜難明。
左若童站在墻外聽得王耀祖那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也是頗為動容,堪堪就要轉(zhuǎn)身離去,徹底絕了收王天一為徒的想法。
誰曾想就在他剛剛轉(zhuǎn)身之際,身后猛然傳來先天一炁的能量波動,這能量波動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他差點驚呼出聲。
一激動,左若童推門闖了進來,果然看到王天一周身繚繞著先天一炁,運使脈絡(luò)正與本門心法相同,逆生三重確認無誤。
這一刻,左若童深感震撼!
雖然他早有猜測,但潛意識還是覺得這不可能,心底想著一定是王天一命理有什么不同之處。
沒想到結(jié)果就是這么簡單,這么令人難以置信。
王天一真的學(xué)會了逆生三重。
這一下,左若童已然放棄的心再度復(fù)燃,原本猶豫不決的問題瞬間有了答案。
左若童思緒萬千,各種顧慮百轉(zhuǎn)千回,但現(xiàn)實不過短短一瞬。
要是王天一有朝一日,得知左若童今日所思所想的話,一定會說一句。
左門長,原來你才是那個最擰巴的人。
“左門長,您怎么了?”王天一上前一步,硬著頭皮說道。
話說眼前這事好像也挺簡單,王天一偷師學(xué)藝被人抓了個正著,人贓俱獲之下只能任人宰割。
可作為正主的左若童,沒有暴怒,沒有懲處,只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王天一發(fā)呆,這般注視之下,王天一心里直發(fā)毛,只好率先打破這般詭異氣氛。
“呼~~~”
左若童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心里打定主意。
其實他的選擇也不多,在見到王天一施展逆生三重后,無非殺了王天一或收他為徒兩種。
法不輕傳,甚至法不外傳。
這到底還是異人界大家共識的規(guī)矩,后者可能偏激一點,但前者卻是眾人默認的。
這也是所有修行門派在招收弟子時,設(shè)立考核的原因。
那么問題來了,王天一未拜入三一門,卻習(xí)得逆生三重,這是什么行為。
這叫偷師學(xué)藝,在異人界是重罪。
不說王天一偷的正是逆生三重,就算他偷的是別家功法,作為三一掌門,正道領(lǐng)袖的左若童也應(yīng)該對這種行為進行懲處。
當(dāng)然,要是將王天一收入三一門的話又是另一番說法,三一弟子會逆生三重豈不是理所當(dāng)然。
至于這前后的順序,你不說,我不說,王耀祖不說,誰又能知道呢。
“王天一,你偷師學(xué)藝,好大的膽子!”左若彤聲音低沉,冷冷說道。
聞言,王天一臉色一白,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就在這時,一直被無視的王耀祖,橫移一步,擋在王天一身前,直面左若童。
老人這番動作,保護意味深重,算是直接表明了立場。
看著老人佝僂的,矮小的背影,王天一心頭微酸。
‘雖然平時不曾有太多言語,但你到底是關(guān)心我的嘛?!?/p>
一念至此,王天一也有了面對左若童的勇氣,上前一步說道:“左門長,這事兒是我不對,要怎么解決還請您劃出個道來。”
王耀祖自知偷師學(xué)藝這事理虧,也明白即便他和王天一聯(lián)手也不一定是左若童的對手。
但事已至此,到底沒有讓徒弟擋在前面的道理。
“左門長,您是何等身份,跟一個孩子計較就沒必要了吧,還是讓我們這些做師長的談?wù)劙?。?/p>
王耀祖語氣卑微,臉上掛著討好的笑,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很簡單,無非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二人的反應(yīng)皆在情理之中,左若童倒是不意外。
“王天一,你偷師學(xué)藝,這是門中大忌,念你年幼,我給你兩條路選,一是就此拜入我三一門,二是在這廢了你?!?/p>
說實話,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很好了,偷師學(xué)藝,還讓人抓個正著,就此殺了都不為過。左若童到底自持身份,不愿對一個小輩下殺手。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在墻外聽得真切。
王天一竟然真的不是王耀祖徒弟!他們二者之間竟然真的沒有師徒名分!
要是之前聽到這話,左若童肯定不信,但在墻外聽完前因后果,卻是信了幾分。
左若童怎么想的暫且不提,只說另一邊王耀祖聽得他竟然有收王天一為徒的想法。
先是一愣,隨后幾多歡喜,幾多憂愁。
歡喜的是這事兒得以善了,不用動手,王天一還能拜入三一門,正合心意。
憂愁的是養(yǎng)育十幾年的孩子就此拜入他人門下,從此正邪兩隔,還真有些舍不得。
王耀祖這復(fù)雜的心思,宛如一個將要送女兒出嫁的老父親,既為女兒找了個好夫家開心,又為女兒遠去難過。
但心底還是愿意讓王天一拜入三一門,這看上去也是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
王耀祖回身去看王天一,左若童也在等著他的回答。
這個問題應(yīng)該不難回答才是,無論怎么看都只有那一個選擇。
左若童想收他為徒,王耀祖也有這番心意。拜入三一門,好像是一個對誰都好的結(jié)果。
但王天一就是無法接受,他的眼前不斷閃過曾經(jīng)那些過往,那些和王耀祖一起經(jīng)歷的,無趣的,困苦的過往。
回想起方才在飯桌上,王耀祖說那些話時的表情,王天一又好笑又心疼。
那老人破衣爛衫,耷拉著臉,低垂著頭,蜷縮在桌角,宛如一只因為年老已不能看家護院,生怕被主人拋棄的老狗。
可就是這樣一只老狗卻還在殫精竭慮的為自己徒弟鋪路,哪怕這條路是要讓徒弟踩著自己過去。
王耀祖真的希望王天一拜入三一門嗎?
希望的。
但這與他眼里潛藏著一份深沉的失落和一份異樣的希冀并不沖突。
王天一注意到了那份失落,那點希冀,又是一陣心痛。
現(xiàn)在的王耀祖看上去,就像一個被上司牛了老婆的苦逼打工人。
左若童是那個上司,而王天一自己則是那個老婆。
雖然只是無稽之談,但王天一就是覺得如果自己答應(yīng)了左若童,那王耀祖的綠帽子就算戴瓷實了。
這樣對他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我,拒,絕!”
王天一緩緩說道,一字一頓,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