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雨季總是來得突然。陳默站在旺角一棟老舊唐樓的屋檐下,
看著雨水在霓虹燈的映照下變成五彩的絲線。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張燙金名片,
上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和"林小雨"三個字。三天前,這位自稱林小雨的女人找到了他。
那時他正在油麻地一家茶餐廳里,就著一杯凍檸茶翻閱當天的報紙。失業(yè)三個月,
曾經(jīng)的調(diào)查記者如今只能靠偶爾接些私家偵探的活兒維持生計。"陳先生,
聽說你擅長調(diào)查一些...特殊案件。"林小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她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套裝,長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看起來像是中環(huán)某家投行的高管。
"特殊案件?"陳默放下報紙,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我姐姐失蹤了,警方已經(jīng)結(jié)案,
說是自殺。"林小雨從愛馬仕手提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但我知道不是。這是定金,
事成之后還有三倍。"陳默打開紙袋,里面是五疊千元港幣。
他挑了挑眉:"林小姐出手真大方。不過為什么找我?香港有那么多私家偵探。
"林小雨的嘴角微微上揚:"因為其他人不敢接。我姐姐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是九龍城寨。
"陳默的手指在紙袋上頓了一下。九龍城寨,
那個已經(jīng)被拆除二十多年卻依然活在都市傳說中的地方。官方說法那里早已變成公園,
但香港的地下世界里一直流傳著關(guān)于"影子城寨"的傳聞——在某些特定的夜晚,
那座罪惡之城會重新浮現(xiàn)。"有意思。"陳默合上紙袋,"說說你姐姐的情況。"林小雪,
28歲,香港大學民俗學博士研究生。三個月前開始研究九龍城寨的歷史與都市傳說,
兩周前失蹤。警方在城寨舊址附近找到了她的背包和手機,
監(jiān)控顯示她獨自一人走進了那片區(qū)域,之后再沒出來。"她最近在研究什么具體內(nèi)容?
"陳默問道。林小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一些關(guān)于城寨祭祀儀式的傳說。
她認為那里直到拆除前都保留著某種...古老的信仰。"談話結(jié)束時,雨開始下了。
林小雨留下了那張名片和一句話:"七天后的午夜,城寨舊址見。別帶任何人,
也別告訴任何人。"現(xiàn)在,陳默站在雨中,看著手表指向11:45。他深吸一口氣,
走進雨幕。九龍寨城公園在夜晚顯得格外陰森。陳默穿過空無一人的小徑,月光被云層遮擋,
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提供微弱的光亮。公園中央的仿古亭臺在雨中顯得模糊不清,
像是隨時會溶解在黑暗里。11:59,陳默站在公園中心的石碑前。突然,
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
路燈的光線像被吸入黑洞般變得暗淡。當他再次能看清周圍時,公園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雜亂無章的違章建筑組成的迷宮——銹跡斑斑的鐵皮屋頂相互擠壓,
狹窄的巷道如同血管般蜿蜒曲折,墻壁上貼滿了褪色的廣告和符咒。
潮濕的空氣中混合著霉味、食物腐敗和線香的氣息。九龍城寨,真的回來了。"你來了。
"林小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今天換了一身紅色旗袍,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刺眼。
"這是...怎么回事?"陳默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要發(fā)抖。"陰陽交界,子時開門。
"林小雨遞給他一個老式手電筒,"我們只有六個小時。天亮前必須離開,
否則就會永遠留在這里。"陳默跟著林小雨走進城寨深處。巷道狹窄得幾乎需要側(cè)身通過,
頭頂上交錯的水管不時滴下冰冷的水珠。墻壁上涂鴉般的符號在電筒光下若隱若現(xiàn),
有些像是道教符咒,有些則完全無法辨認。"你姐姐最后去了哪里?"陳默問道,
聲音在密閉的空間里產(chǎn)生詭異的回聲。"紅燈籠茶餐廳。"林小雨指向一條岔路,
"那里的老板阿昌是最后一個見到她的人。"轉(zhuǎn)過幾個彎后,
一盞暗紅色的燈籠出現(xiàn)在視野中。燈籠下的門框上貼滿了黃色的符紙,有些已經(jīng)褪色剝落。
推門進去,陳默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有幾個食客——一個穿著70年代風格西裝的老頭,
兩個面色慘白的年輕女孩,還有一個背對著門口、肩膀不停抖動的男人。柜臺后面,
一個禿頂?shù)闹心昴腥苏诓潦貌璞?吹搅中∮?,他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阿昌,
我又來了。"林小雨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告訴我姐姐到底去了哪里!
"阿昌的手抖了一下,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林小姐,
我真的不知道...那天她問了些問題,然后就往'十三街'方向去了...""十三街?
"陳默皺眉,"城寨地圖上沒這個地方。
"阿昌的眼神飄忽不定:"那是...那是我們這里的叫法。正式名稱是'陰街',
活人最好別去。"林小雨突然抓住阿昌的衣領(lǐng):"帶我們?nèi)ィ‖F(xiàn)在!
"阿昌的臉色變得煞白:"不行!上次帶路的人已經(jīng)...已經(jīng)...""已經(jīng)怎么了?
"陳默追問。"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一個沙啞的女聲從角落傳來。
陳默這才注意到那里坐著一個佝僂的老婦人,滿臉皺紋像樹皮一樣層層疊疊。
"阿婆..."阿昌如釋重負地喊道。老婦人顫巍巍地站起來,
拄著一根雕有詭異人面的拐杖:"年輕人,你們要找的人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有些門,
開了就關(guān)不上了。"林小雨冷笑一聲:"少裝神弄鬼。陳默,我們走。"離開茶餐廳后,
陳默忍不住問道:"那個阿婆是誰?""城寨的'守門人'。"林小雨的聲音里帶著不屑,
"自封的靈媒,專門嚇唬外來者。我姐姐的筆記里提到過她。""你帶著你姐姐的筆記?
能給我看看嗎?"林小雨猶豫了一下,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個黑色筆記本。
陳默就著手電筒的光快速瀏覽——大部分是些關(guān)于城寨歷史的學術(shù)記錄,
但最后幾頁的內(nèi)容變得混亂而詭異:"3月15日:找到了'陰街'的入口。
阿婆警告我不要去,
說那里供奉的不是一般的神明..." "3月16日:夢到那個穿紅衣服的小女孩了。
她一直在哭,說'好冷'..." "3月17日:他們來了。我能聽到墻壁里的聲音。
阿昌說得對,有些事不應該被挖掘..."最后一頁只有潦草的幾個字:"紅衣不是嫁衣"。
"這是什么意思?"陳默指著最后那句話問道。林小雨突然停下腳步:"到了。
"他們站在一條比之前更加狹窄的巷道前。墻壁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紅色的紙人,
每個都有手掌大小,剪成兒童的形狀。夜風吹過,紙人嘩嘩作響,像是無數(shù)孩童在竊竊私語。
"這就是'十三街'?"陳默感到一陣惡寒。林小雨點點頭:"姐姐最后來的就是這里。
我們得進去。"巷道像蛇一樣蜿蜒曲折,陳默的手電筒光似乎被什么吞噬了,
只能照亮前方一兩米的路。不知走了多久,他們來到一個小型十字路口。中央立著一座神龕,
里面供奉的不是常見的神像,而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布娃娃,做工粗糙,
臉上用黑線縫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這是..."陳默剛想靠近查看,
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小孩的笑聲。他猛地轉(zhuǎn)身,手電筒光束掃過空蕩蕩的巷道。"你聽到了嗎?
"他問林小雨。林小雨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別理會任何聲音。繼續(xù)走。
"又轉(zhuǎn)過幾個彎后,巷道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一個小型廣場。廣場中央是一口古井,
井沿上刻滿了與墻壁上相似的符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井邊整整齊齊擺放著十幾雙紅色的小鞋子,每雙只有巴掌大。
"嬰靈井..."林小雨輕聲說,"姐姐筆記里提到的。"陳默走近古井,手電筒照向井內(nèi)。
水面異常平靜,像一面黑鏡。就在他探頭查看的瞬間,水面突然泛起漣漪,
一張慘白的小臉從水下浮上來,對他咧嘴一笑。"操!"陳默踉蹌后退,差點摔倒。
"你看到了什么?"林小雨急切地問。"井里有...有..."陳默話沒說完,
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林小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快躲起來!
"她拉著陳默躲到一處突出的墻體后面。鈴鐺聲越來越近,伴隨著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
陳默從縫隙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紅色嫁衣、頭戴鳳冠的女子緩緩走過廣場。
她的臉被紅蓋頭遮住,但露出的手腕卻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青白色。女子走到井邊,
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輕輕放入井中。水面頓時劇烈翻騰,隱約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女子站立片刻,然后以同樣緩慢的步伐離開了。等腳步聲完全消失,
陳默才敢出聲:"那是什么東西?""新娘煞。"林小雨的聲音顫抖著,"枉死的新娘,
被困在陰陽交界處。
.."陳默突然想起筆記上的最后一句話:"紅衣不是嫁衣...你姐姐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林小雨沒有回答,而是走向那口井:"幫我看看井里有什么。""你瘋了嗎?
剛才那東西...""那東西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林小雨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
"我付錢不是讓你來質(zhì)疑我的。"陳默咬了咬牙,重新靠近井邊。
這次他小心地沒有直接看水面,而是用手電筒照向井壁。在靠近水面的位置,
他發(fā)現(xiàn)了刻著的小字:"林小雪到此,真相太可怕...""這里有字!"他喊道。
就在他伸手想去觸摸那些刻字時,水面突然伸出無數(shù)蒼白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腕拼命往下拉。
陳默驚恐地掙扎著,但那些手的力氣大得驚人。他的上半身已經(jīng)被拉入井中,
冰冷的井水漫過他的胸口。就在他即將被完全拉入水中的瞬間,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
那些手像被燙到般縮了回去。陳默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抬頭看見林小雨手里拿著一個古舊的銅哨。"這是...?""姐姐留下的。
"林小雨的表情復雜,"現(xiàn)在你明白為什么我一定要找到她了吧?"陳默剛想回答,
突然注意到林小雨身后的陰影里站著一個人影——正是剛才那個穿嫁衣的女子。紅蓋頭下,
傳出輕微的滴水聲。"小心后面!"他大喊。林小雨轉(zhuǎn)身的瞬間,女子猛地掀開了紅蓋頭。
露出的不是人臉,而是一團不斷蠕動的黑色長發(fā)。長發(fā)如活物般向林小雨撲去,
纏住她的脖子將她提離地面。陳默抄起地上的一塊碎磚砸向那團頭發(fā),卻直接穿了過去。
林小雨的臉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紫,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弱。絕望中,陳默想起了那個銅哨。
他從林小雨松開的手中奪過哨子,用盡全力吹響。刺耳的聲音在廣場上回蕩。
女子發(fā)出一聲非人的尖叫,長發(fā)松開林小雨,身體像被風吹散的煙霧般扭曲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