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路杳杳坐在餐桌邊一邊吃著餛飩一邊晃著腳,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客廳里包扎傷口的幾個人。
和之前跟著她回家時的死皮賴臉不同,在周宇和段翌然面前的陸時野多了幾分疏離和凌厲。
為了防止聽到什么不該聽的東西,她一早就自覺地帶上了耳機,這會只能從氣氛判斷他們的話題似乎稍顯嚴肅。
事實上也如她所想,陸時野正在問周宇:“內(nèi)賊抓到了嗎?”
周宇點頭:“是查爾斯那邊勾結(jié)了陸四爺?!?/p>
周家家大業(yè)大,內(nèi)部同樣復雜得很。
陸老爺子一生風流,和原配生了三子一女,陸大陸立修,陸二陸清巖,陸五陸為誠,以及陸家大姑陸明月。
另有接進門的私生子陸三陸齊遠,陸四陸?zhàn)┨欤懥懻仗?,以及最小的女兒陸海棠?/p>
未被正名,散落的在外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
老大陸立修在早年的家族斗爭中已經(jīng)墜崖身亡,留下寡妻姚燕和遺腹子陸時安。
老二就是陸時野的父親,四年前雙腿癱瘓,已經(jīng)退出權(quán)力中心,陸家內(nèi)部對他受傷的原因一直諱莫如深。
至于五叔陸為誠,聽說當年為了一個女人叛離家族,如今早已邊緣化。
陸明月則嫁了另一個老牌家族林家,夫妻關(guān)系一般,三天兩頭吵鬧。
原配嫡系似乎都過得不怎么樣。
當然,其他人更慘。
可能由于這一輩斗得太過慘烈,最終誰也沒能落得大權(quán)。
反而是孫輩的陸時野青出于藍,才剛嶄露頭角時就以雷霆之勢鎮(zhèn)壓了所有不安分的人,牢牢占據(jù)了下一任家主的位置。
說是太子爺,只是因為陸老爺子還在,其實陸時野早已經(jīng)是陸家明面上的掌權(quán)人了。
但陸時野手里并不只有陸氏,查爾斯就是他海外遇到的仇敵。
看來是上次搶資源太過兇殘,人手損失過重,查爾斯恨他恨到不惜暴露勢力也要在夏國動手殺了他。
而這次暴露陸時野行蹤的陸四叔陸?zhàn)┨臁?/p>
他的母親很得過陸老爺子一陣寵愛,這才能夠進了陸家。但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寵愛,才讓他生了妄念。
本想進陸家大展拳腳,沒想到斗到最后,竟被一個小輩后來居上摘了果實,陸?zhàn)┨烊绾胃市模?/p>
“要處理掉嗎?”周宇問道。
“不用,暫時按兵不動,一次性把那些釘子勾出來?!闭f完眼底閃過一絲冷芒,“看住陸時庭,到時候給四叔送份大禮。”
陸時庭是陸四叔唯一的兒子,刀子當然是要往痛處捅才痛。
周宇立時get到了老板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對陸四叔升起無限的同情。
這么多年了,還看不出來嗎?這位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顧念親情的主,你說你惹他干嘛。
陸四后半輩子的噩夢即將降臨。
……
正式談完,段翌然傷口也處理得差不多了。
那雙惺忪的睡眼微微張開:
“不錯,這次的殺手準頭沒上一批強,致命點那是一個沒中啊?!?/p>
當然,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些大傷小傷也夠喝一壺了。
但對象是陸時野這個狠人,那不傷及性命就都是小事。
“不過……”他瞥了一眼那邊淡定自若吃飯的女人,“咳咳,陸總,咱就是說,雖然死不了,但靜養(yǎng)還是必須的,咱還是克制一點哈?!?/p>
“咳咳咳!”周宇一口氣嗆在鼻管,差點背過去。
陸時野的冷臉有一瞬僵硬,刀一樣的目光射向努力表情坦蕩的男人。
段翌然挺直了腰背:“我這可是為了你的終身性福著想,而且?guī)详嚹且膊坏脛虐??!?/p>
“滾?!标憰r野冷冷出口。
“哎?”眼看話題越走越偏,段翌然還有長篇大論的趨勢,周宇一把捂住他的嘴。
“陸總,那我們就先走了,您好好養(yǎng)傷?!?/p>
說完還沖著看過來的路杳杳殷勤地笑了笑。
其實休養(yǎng)的地方有很多,為何陸總偏要留在這巴掌大的地咱也不懂,咱也不會說,一個合格的特助就是要學會閉嘴。
周宇來得突然,撤得也干脆。
但陸時野并不知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自家特助那貼上了心機男的標簽。
在認出路杳杳就是前兩天某人英雄救美的那個女人后,周宇努力克制才沒有爆發(fā)雞叫,天明了,閻王動心了啊。
看看,這不苦肉計都使上了。
其實這點陸時野還真的冤枉,今夜確實是場意外。
將追殺的人甩開后,他只是憑直覺往有山的地方走。后來又干掉兩個人就直接棄車步行。
原本是看那座小院沒人居住,準備進去暫時休息的,誰知就在這么個犄角旮旯居然又見到了那夜的小玫瑰。
只是那會的玫瑰雖然兇,卻總讓人覺得破碎又可憐,今夜的她明明神態(tài)平靜,陸時野卻仿佛看到了她身上的熊熊烈火。
果然,他又看了一出好戲。
火光映照下的美人,又瘋又美。
跟她走,不過臨時起意而已。
“我住哪?”看到因為周宇他們離去失望不已的路杳杳,陸時野走近她,摘下了她的耳機。
“掩耳盜鈴,我人都跟你回來了,你以為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的仇家就會認為你無辜?”他幾乎被她的天真逗笑。
路杳杳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指戳開他的胸口:“保持社交距離,謝謝。”
禍事根源是誰不知道么?
陸時野又笑。
他環(huán)顧了一圈,“只有一個房間?!?/p>
房子是路杳杳自己賺錢買的,預算有限,確實只有她一個人的活動空間,根本不存在客房、書房什么的。
“你在想什么?”她指向客廳的沙發(fā),“那才是你的歸宿?!?/p>
“這么兇?不怕我把你放火的事說出去了?”
“說唄,苦主都管不了我,你做正義使者有什么用?”
陸時野當然不是真的威脅她,但這會還是被她的理直氣壯逗笑了。
小狼咬人,倒也不是盲目沖動。
兩人小學雞斗嘴爭執(zhí)著大床的歸屬,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路杳杳拿起手機,因為搶贏房間得意的表情落下,嘴角染上幾分諷刺:“喏,真正有資格追究的苦主來了?!?/p>
不知不覺間,天光已經(jīng)大亮。
路家人終于收到了小院被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