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馬車內(nèi)。
蘇芮把玩著從坐箱軟墊下找出來的香塊。
這膏遇熱則化,會散發(fā)出對蜂蟲極具誘惑的香味,引蜂蟲聚集,發(fā)狂,蟄刺。
融化后一個時辰香味就擴散盡了,回頭根本查無可查,而她被蟄得滿臉包,莫說勾引,便是門都進不去,這條活路就斷了。
真是歹毒。
可惜,邊陲多暗詭之人,她顛沛兩世,學了上好的制香和解剖拼尸的手藝,靠此在軍營里做了二皮匠(縫補尸體)來換得旁人不得輕易動她。
這細微的香味她一進馬車就察覺了。
用帕子包好,放進車內(nèi)的冰盒里保存。
擦了擦手,挑起窗簾,已經(jīng)能看到法華寺。
換了車上準備的灰色袍,又用針線在腰部改了幾針后,車停了下來。
走下車,寺門外已經(jīng)站了七八人。
十四至二十都有,高矮胖瘦,各有千秋。
但蘇芮一出來,眾人便當即都失了顏色。
不僅容貌艷壓,就連那一樣的袍穿在她身上都凹凸有致,特別是那胸前,仿若要被撐破。
聽內(nèi)侍說人已到齊,更是忙不迭的往里領路。
法華寺是千年古寺,也是皇家寺廟,古穆莊嚴,佛音彌彌。
佛門清凈之地,她們本是入不得的,但寺內(nèi)方丈的弟子云濟是先皇最疼愛的小兒子,皇帝老來得子對他本極為愛重,但彼時太子登高為避免對幼子猜忌,便聽了垂死的云妃臨終遺言,將幼子送入法華寺修行,日后繼任國師之位。
太子繼位十五載后,近日卻頻頻龍體不順,總是夢到先皇念叨小兒子可憐,孤苦一生,諸多虧欠,想其能還俗成婚,了卻心愿。
皇上龍體每況愈下,此事成了執(zhí)念,便選女子入廟侍奉,引其破戒還俗。
但一直未能撼動,因此,她那夜的傳聞才能起效。
“女施主們且在此處落住,小僧告辭。”小沙彌合十一拜就要走。
蘇芮伸手就拉住他的手,嚇他一跳,驚得紅臉低頭。
急得眼不知往哪里放好。
“敢問小師傅,云濟大師在何處?”
聲音低柔里帶著鉤子,手腕處傳來的溫度也叫小沙彌心亂一片,本是不該說的此刻也順嘴而出道:“云濟師叔還在飛云閣?!?/p>
蘇芮靠近一步,“飛云閣在哪?”
小沙彌本能的反手指向遠處的高樓。
順著望過去,的確云霧飛繞,隱約能看到一道清影。
即便看不清容貌,但能從那松玉般的身影感覺如立于雪山之巔,不染凡塵的氣質(zhì),似孤潔的雪蓮。
蘇芮覺得對方也在看自己,但轉瞬那身影就不見了。
恍惚一瞬,小沙彌已經(jīng)慌亂的從自己手中逃走了。
出了門都還心跳難抑。
暗道師父說的對,女人似老虎,這位女施主更是猛虎,阿彌陀佛。
“果然是做過奴婢的?!蓖械呐硬粣u冷嘲。
“都是來勾引人的,裝什么清高,不過......”蘇芮轉眼從上到下打量其一番,嗤笑道:“你的確做不到勾引二字。”
女子自覺被辱,欲沖上來,身邊的人忙攔住她。
蘇芮不再多給一眼,自顧往最好的那件禪房去。
女子氣不過怒道:“你有本事,問出了人在哪有何用,那飛云閣是藏書重地,日夜看守,你也進不去?!?/p>
蘇芮置若罔聞,她沒必要告訴旁人她如何進去。
......
飛云閣內(nèi)。
云濟重回蒲團跪坐,空明方丈抬眼問:“你這三日又要在此地鉆研佛法?”
“是。”云濟毫不猶豫,低頭愧道:“弟子擾了佛門清凈。”
空明方丈搖頭,“你紅塵未消,既是先皇遺愿,遵從也無礙?!?/p>
“弟子一心向佛,別無他想?!痹茲p手合十,低念佛經(jīng),已遁入無塵之境。
明白他的決心,空明方丈亦不再勸。
......
是夜。
飛云閣外已經(jīng)趕走了三波人。
嘴上不恥蘇芮,可卻沒有一個浪費她問出來的消息。
可惜方法用盡,都不能撼動守門的大和尚。
他們六根清凈,可沒有小沙彌那么好說話。
也是這些女子雖身份不高,但到底世家里的,自小規(guī)訓,腦子沒那么活泛,也豁不出去,不如蘇芮。
門進不去,她就爬墻。
但高樓不似山崖,有那么多著力點,費盡了氣力才從三層窗戶爬了進去。
一身狼狽,僧袍也劃破了幾處。
索性,蘇芮直接將其扯開,褪下紗褲,鞋襪,赤腳往上。
“何人!”
前腳剛踩上最后一階臺階,一聲呵聲就傳來。
尋聲望去,燭火搖曳下佛像的影子籠罩整層,一襲青色僧袍的男子跪坐在蒲團之上,圓得極好的光頭之上九個戒疤,沒有發(fā)絲遮掩五官清正,面如冠玉,秋水為神。
一雙凌眸之中蘊著悲憫,被瞧一眼都覺圣光縈繞,好像連她這樣地獄里的人也能救贖。
當然,眼下他的確是她唯一的救贖。
“云濟不記得我了?”蘇芮魅聲如絲,腳不理呵止的踩上去,步步靠近。
云濟記得。
她是那夜的女子。
但那夜她不是這般妖媚模樣,而是個落難受傷的姑娘,他動了惻隱之心,不料皆是籌謀。
“當初救你,是想你脫離困境,得以新生?!?/p>
“既如此,當該救人救到底,再......”
話還沒說完,一顆棋子就在蘇芮的腳前炸開成碎屑,若再往前一寸就能擊穿她的腳。
“莫再靠近,請回?!痹捳Z客氣,語氣卻毫無商量余地。
蘇芮沒有回,也沒有再往前,而是就地坐下,以正好能展露自己絕好身姿的姿勢嬌道:“我若回了,就是死路一條。”
“自有因果,愛莫能助?!痹茲币曁K芮卻眼里壓根沒有她。
色即是空,便就是如此吧。
再絕色,再妖嬈,在他眼里皆是空。
可在蘇芮這里,他可不能空。
悄然捏碎手里的香丸,搓散香粉。